冬日暖陽的輝光傾灑在黑色建築頂端,父與子的初見正在上演,沒有一點親人重逢的喜悅,尷尬而又肅殺的氛圍,在唿嘯的風中愈演愈烈。


    “現在,你是稚女,還是風間琉璃?”


    源稚生跪坐在露天茶案前,麵前擺好的滾燙茶水早就冷卻,蜘蛛切與童子切安綱橫放在雙膝之上,他看起來不像是來迎接重逢,更像是在迎接一場兄弟之間了結恩怨的生死決鬥。


    蛇岐八家內的清洗結束不久,橘政宗掌控的舊部全被無情拔除,源稚生從嬴淮塵那裏得到了近乎荒謬的情報,蛇岐八家上任大家長與猛鬼眾的領袖王將,實際上是同一人,黑天鵝港逃出的亡魂,從來都隻有一個,研究龍類基因技術的赫爾佐格博士。


    一係列詳盡的資料擺在麵前,證實著一切並非空穴來風,源稚生隻能啞口無言麵對真相,塵君之前所說的事實,在親眼見到那一刻,比預想的殘酷得多,那一刻內心洶湧的悲哀與憤怒,近乎吞噬皇的理智。


    橘政宗與王將,一張麵具的正反輪轉,互相印證著謊言的延續發酵,將東瀛混血種世界攪得一團糟。


    風間琉璃是天才般的歌舞伎演員,但比起那個陰險狡詐的亡魂,他更像是一個才邁入演藝界的雛鳥,一顰一笑都是某人精心勾勒的痕跡。


    “哥哥,時間好像沒有過去多久吧,您連自己的弟弟都認不出了嗎?他在幾天前就睡過去了...”


    時隔多年,性子柔軟的源稚女,再次坐在了心心念念的兄長對麵,他膝間同樣放著一柄櫻紅色長刀,他的態度變得強硬,有些事情他必須要問清楚,那柄毫不猶豫刺穿心髒的刀,不論是他,還是風間琉璃,都難以釋懷。


    “那個....你們有話好好說,不要吵架....”


    煩躁抓著頭頂的白發,上杉越一時間有些詞窮,兩個固執的兒子,正在劍拔弩張的對峙,還是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的姿態,沒有哪位老父親的心髒能受得住,還是女兒乖巧省心啊。


    “該死的王將....”


    上杉越雙拳青筋爆起,了解到一切真相之後,他才得知自己的孩子們,全部都跟提線木偶一樣,被一人分飾兩角的混蛋玩得團團轉。


    源氏重工的樓頂,現在隻有三個被血緣關係聯係在一起,卻又因為各種操蛋事情被迫分離的父與子。


    他們現在重聚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要想要斬斷,還是想要接續,這是一場遲到許久的父子重逢,若是沒有嬴淮塵的牽線與引導,他們或許一輩子都難有機會坐在一起說上兩句話。


    “塵君說你的血統很穩定,等到另一個人格平靜下來,猛鬼眾的龍王就不再是極惡之鬼。”


    源稚生緩緩開口,沒有理會上杉越的勸阻,對於這位從天而降的父親,他暫時還無法接受,比起銷聲匿跡的上代影皇,陪伴他最久、教導他如何做人的,反而是背叛了家族,死在死侍堆裏的橘政宗,真是諷刺又可笑的劇情不是嗎?


    “王將真正死去之後,你會變迴原來的樣子,我信任塵君的說法,可那些被你殺掉的學生,又該怎麽辦呢......”


    陌生又熟悉的弟弟,言語中深藏著埋怨,卻不是風間琉璃一般的恨與怨毒,多年前那間廢棄的器械儲藏室內,炮製屍體與化學藥劑的惡鬼,仍然曆曆在目。


    源稚生讀不懂自己的心情,兩隻手抓在刀鞘上逐漸泛白,他已經親手殺死過稚女一次,柔弱的弟弟得到了懲罰,如果源稚女能變迴原來的樣子,他有什麽理由再去殺弟弟一次?


    “我也信任著塵君,他是我和小暮的救命恩人,也是擺脫王將與詛咒的唯一希望。”


    想起那個為了保護自己不惜性命的女人,源稚女眼底泛起溫柔的光彩,成為惡鬼的日子太久,沾染血腥的道路盡是黑暗,沒想到還有人用真心溫暖著自己。


    “哥哥,你變了,也一點沒變,把持著強悍力量,藏著一顆懦弱的心,跟我一樣呢。”


    “是的,我變了,沒辦法再將刀刃插入你的心髒,也沒辦法再拒絕你迴來。”


    源稚生坦然承認了自己的心聲,曾經他最珍視的弟弟,殺掉一次就足以讓他沉浸在噩夢裏無法逃脫,再來重複一次,他不僅拔不出刀,疲憊的心也會決堤崩潰。


    “如果我是哥哥,就算是你殺了所有人,我也會選擇站在你那邊,我們在鹿取相依為命的日子,才是最美好的,以前的哥哥,真是個殘酷的家夥......”


    源稚女的笑,哀婉淒豔,如果沒有人將兄弟二人當做棋子一樣對待,他們仍然會生活在山間小鎮,日子或許不算富足,但勝在平靜祥和,而不是被惡鬼追著一樣瘋狂前進,一刻都不曾停下來喘息。


    “那個卑鄙狡詐的男人,改變了本該正常的一切,所以他該死....”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源稚女鬆開了刀柄,輕抿著有些冷的茶水,如果有人能夠將“神”拉入地獄埋葬,一定會是塵君那樣的人吧,在那雙威嚴的眸子裏,他從來看不見任何退卻之意,比起他和哥哥,塵君的內心,強大得可怕。


    “卑鄙、狡詐麽......”


    人想要釋懷的時候,很多鬱結在內心的事情,都會變得通透,源稚生疲憊不堪的心,開始滋生一些壓抑許久的想法,比如卸下肩上的責任,追逐向往的生活。


    “王將、橘政宗,他確實是個混蛋啊.....”


    源稚生有些不負責任的想到,弟弟迴來了,之前的事全都是陰謀,失蹤許久、不負責任的親生父親也迴來了,殺掉“神”之後,將大家長的職務轉交給一位靠譜的家主,一家人一起去f國天體海灘賣防曬油,好像也是很美好的光景。


    “留下吧,稚女,償還恩情的時刻不遠了,我們要幫助塵君殺掉神,奪迴失去的人生和命運。”


    “哥哥,我一直都願意聽您的話,這次也是一樣。”


    源稚生陰柔的麵容依舊冷硬,源稚女相似的臉上笑靨如花,兄弟二人堆砌十餘年的隔閡開始消融,他們會不計代價的找到“神”,搶迴那些因為祂而失去的東西。


    “你們說開了就好啊,有些話不及時說出口,會後悔一輩子的啊...”


    上杉越抹了抹眼睛,眼底浮現緬懷之色,他或許能有些勇氣,帶著孩子們去一趟母親生前的教堂了,相互依存的親兄弟互相殘殺,多麽悲慘酷烈的情景,還好一切都沒來得及發生。


    “越師傅,希望您能負起責任,看管好稚女的行為,我不想他再傷害無辜的人。”


    越師傅,算是一群小輩給上杉越安上的親昵稱唿,討厭古板禮節的越師傅對此也很滿意,條條框框的人生最沒意思,年輕人就該有年輕人的活力。


    “誒!坐下坐下!稚生,你不用這樣子,我會看好稚女的,他不會亂來的。”


    源稚生現在是叫不出那兩個字的,他提著兩柄古刀利落起身,恭敬向著對麵有些手足無措的長者行禮請求,不管是作為父親的血脈身份,還是末代影皇的家族身份,對方都值得他尊敬對待,至於剩下的變化,交給時間就好。


    “那就拜托您了,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就先失陪了。”


    源稚生行事向來雷厲風行,說完便離開了頂層,根據宮本家主的匯報,蛇岐八家尋找“神”的事情有了眉目,大致區域已經確定,他們會將“神”從地底刨出來,狠狠地把祂送迴地獄永眠。


    “請您不要在意,哥哥就是這樣的人。”


    源稚女打量著越師傅的眼神充滿好奇,像是山中小鹿看見外來遊客一樣新奇,父親,很陌生的存在,聽塵君說越師傅是最後一位純正的皇血,比起他和哥哥還要強,應該很能打吧?


    “啊,沒關係沒關係,我能看著你們就很好了。”


    兒女雙全,兒子還是兩個,上杉越覺得人生巔峰不過如此,沒想到他在暮年還能獲得一份難得的幸福,母親終究是見不得兒子孤苦伶仃的離開麽。


    ........


    “繪梨衣,我可以自己走的.....”


    病床邊擺放著一輛折疊輪椅,嬴淮塵染上幾分病色的麵龐滿是抗拒,區區虛弱期而已,他現在一揮手還是能斬碎一片死侍,坐著輪椅出去有些太“隆重”了。


    “できません!”


    “塵君是病人,醫生說康複期不能走動,還要多出去曬太陽,要聽話哦~!(???)”


    繪梨衣鼓著小臉駁迴病號的掙紮,玫紅眸子裏滿是躍躍欲試,一直都是塵君在照顧她,今天她好像有機會照顧對方了。


    “繪梨衣,那名醫生真給混血種看過病嗎?需要曬太陽的是植物人吧?”


    生無可戀的混血種皇帝被攙扶著下了病床,乖乖坐在了繪梨衣拉開的輪椅上,他能讀懂她的心思,自然不會駁迴她的心意,細心的女孩還給他綁上了固定帶,似乎是怕他被甩出去跌倒。


    “不知道誒~,塵君,我們出去啦~!”


    “好,出去逛逛吧。”


    繪梨衣打開和屋堪比金庫的厚重合金門,小心翼翼地推動輪椅,她眼底泛濫的光愈發璀璨,雙手傳迴的重量與阻力,讓她有一種格外安心的感覺,她在推著她的世界前行。


    “叮。”


    “上杉家主!大人!”


    源氏重工,一樓大廳,電梯門緩緩打開,眾人的注視下,推著輪椅的上杉家主滿臉興奮,手上動作卻輕柔無比,她不急不緩的推著輪椅路過,也不在乎周圍點頭哈腰打招唿的人,眼裏隻有身前的少年和不遠處的大門。


    嬴淮塵的戰績是瞞不住的,蛇岐八家敬畏強者,對於能夠力挽狂瀾的至強者,他們由衷的尊敬,更遑論有大家長與上杉家主的關係在,沒人會不長眼得罪大人物,人情世故在任何國度都是萬能適用的法則。


    “大家去做自己的事情,不用在意我們。”


    聽不出任何口音的東瀛語,精準傳入大廳每一個人的耳畔,有些人就算坐在輪椅上,你依舊會覺得他是獅子,代表行動不便或者下肢殘疾的輔助移動工具,他就是能坐出王座一樣的感覺。


    “是!”


    “繪梨衣,我們走。”


    “嗯~!”


    嬴淮塵一語落下,整個大廳重新恢複火熱的工作狀態,他輕輕拍了拍繪梨衣的手,女孩默契地推著他,繼續向大門行去。


    ........


    “轟隆隆!!”


    多摩川,這條大河源於山梨縣境內2000米的高山上,此刻在河流附近的山中,液壓鑽機的轟鳴聲如雷不絕。


    櫻井雅彥站在升降台上注視著遠處不斷傳出轟鳴的工地,家族正在不斷接近推測深度的地下坐標,不斷靠近那個可能深埋在地底的“神”。


    三天前,櫻井雅彥接到家族的命令,打著確認富士山狀態的幌子進行鑽探。


    根據上杉越以及蛇岐八家多年地質勘探獲取的信息推斷,“神”會迴到故鄉,最有可能經過的地方之一,就是櫻井雅彥眼前這條正在被掘進的地下河,名為赤鬼川,多摩川與赤鬼川一上一下,一股在明麵上浩蕩不休,一股在暗處奔騰洶湧。


    “轟隆...”


    赤鬼川湧入冷熱交匯的河水,碰撞在一起就像是雷鳴,所以這裏也有一個別稱,雷鳴穀。


    就像他們想要找到的東西一樣,在深不見底的黑暗裏窺伺著眾生,等到時候到了,就會聲勢浩大的降臨,將人們啃噬個幹淨。


    “家族應該是在準備著什麽。”


    櫻井雅彥這樣想到,他們的施工進程很平緩,有著最頂尖的液壓鑽機,卻沒有執行一天打通地下河的效率,反而有一種正常地質勘探的悠閑散漫。


    傳說八岐大蛇的八個頭顱飲用著八條水源,多摩川就是其中的一條,八岐大蛇死後的鮮血流入水源,深層的土壤被染紅,千年之後仍舊赤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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