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長安各藥鋪問一下,百年人參能出什麽價。”蕭伯元沒接他的話,甚至在聽到薑柔的名字時下意識地蹙起了眉頭。


    “是。”陳遷應聲道:“侯爺當真不去瞧瞧五娘子嗎?她身子不好,已是亥時還在等您,病人休息不好,身子如何能養好。”


    “陳遷,你話太多了。”蕭伯元臉色微沉,透過燭光不悅地覷著陳遷。


    不知為何,方才陳遷說到薑柔已是亥時還拖著病體在等他時,他腦海中浮現的,竟是薑黎今晚那張瘦削而又蒼白的小臉。


    他用力捶了一下腦袋,叫住尚未走遠的陳遷,“夫人那邊,可曾亮著燈?”


    陳遷聞言腳步一頓,眼底閃過一抹寒芒,“迴侯爺,屬下迴府不經過夫人的海棠苑,所以,屬下不知。”


    “海棠苑逼仄狹小,又陰冷潮濕,你明日去安排一下,讓夫人搬到幽蘭苑來。”蕭伯元吩咐道,“到底是當家主母,住在那連下人房都不如的破院,旁人怕是覺得我們侯府苛待於她。”


    陳遷心一沉,“侯爺,如此安排,五娘子那邊怕是不好交代啊。”


    對上蕭伯元那冷颼颼的視線,他又自覺閉嘴,“屬下明日定會安排妥當,侯爺放心。”


    直到他的腳步聲遠去,蕭伯元才在書房中徘徊起來,幾次邁步出去又收迴腿。


    他想去薑黎的院子看看薑黎,想看看薑黎有沒有像從前一樣,留一盞燈等著他。


    可他又害怕,害怕薑黎那盞專程為他而留的燈,已經滅了。


    輾轉一夜,睡得並不安穩。


    翌日,他在陳遷的安排之下來了瀾山書肆,王掌櫃早在三樓候著他了。


    “原是定遠侯光臨寒舍,真真是讓小的受寵若驚啊。”王掌櫃起身,笑眯眯地招唿他:“剛從江南運來的新茶,侯爺別嫌棄。”


    “王掌櫃,本侯今日來尋你的目的,陳遷已然跟你說過,本侯就不和你賣關子了。”他將折扇一收,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本侯希望你將賣出的《侯門逸聞》找個借口全部收迴來銷毀,這話本,你也別再印刷了。”蕭伯元道,“至於損失,本侯會賠給你十貫錢。”


    “噗嗤……”王掌櫃聞言一個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看向蕭伯元的眼裏有玩味,有鄙夷,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定遠侯當真是會開玩笑!”他當即冷了臉,“你可知這話本給我書肆創造了多少營收?你拿出區區十貫錢,就想讓我放棄這個話本,你打發要飯的呢?!”


    “我知道這話本中許多事,和定遠侯府中很多事對上了,侯爺心裏覺得膈應,坊間也有不少於侯爺不利的傳聞,可這話本太掙錢了,小民,是絕不會同意侯爺這個無禮要求的。”


    他緩和了語氣,可實際上卻半步不讓。


    當然,如果蕭伯元給得實在太多,多得讓他無法拒絕的話,也不是不行。


    “你要多少,才肯辦?”畢竟不知道這書肆背後的主人是何人,是以哪怕方才王掌櫃語氣不好,他也強壓著怒氣沒有發作,“或者,請你幕後的主子來同我談。”


    王掌櫃坐直了身子,聞言眼底劃過一抹不屑,“今晨在下就告訴過陳副將了,我家主子,不想見侯爺,此事,主子已經交由我全權處理了。”


    蕭伯元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王掌櫃要多少才肯辦這件事?”


    王掌櫃比了個手勢。


    “五十貫錢?”蕭伯元鬆了一口氣,“成交,三日之內,本侯不希望再在市麵上看到這個話本。”


    “嗬,侯爺誤會了,是五萬貫錢,畢竟這書日日在天香樓講著,在下這裏,可謂是日進鬥金啊,五千貫,在下都是看在定遠侯府的麵子上了。”


    王掌櫃勾唇看著他,“今日之內,若侯爺能將錢帛存入櫃坊這個賬戶,把迴單送來,那這件事,在下定會給侯爺辦得漂漂亮亮的。”


    說到這裏,他還好心提醒道:“對了侯爺,明日,可就不是這個價格了。”


    “你!”蕭伯元將腰間佩刀猛地往桌上一拍,一張臉格外駭人,“若本侯,今日隻給十貫錢呢!”


    說著,長刀出鞘,利刃在朝陽的照射之下泛著寒光。


    “怎麽?侯爺這是要仗勢欺人嗎?侯爺大可直接砍了在下,看看這瀾山書肆背後的人,你到底能不能得罪得起!”


    王掌櫃覷了一眼桌子上的長刀,一聲嗤笑,將脖子直接伸到蕭伯元麵前,絲毫不懼。


    “在商言商,既然侯爺不是來談生意的,那就是請吧。”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王掌櫃,本侯會讓你後悔你今天的所作所為!”蕭伯元憤然起身,撈起佩刀揚長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王掌櫃才收迴視線,合上房門扭動花瓶。


    隨著“吱呀”一聲,一道暗門打開,裏麵陳設簡單但不失華貴,少年背對著他,語調散漫,“王輝啊王輝,你可真會給我惹麻煩啊……”


    王輝躬身行禮:“殿下貫會拿屬下開涮,屬下不過是在商言商罷了,況且這是和侯府做生意,屬下已經少要很多了。”


    少年轉過身,不是旁人,正是秦彥之。


    他便是這瀾山書肆的幕後東家。


    是以,王輝才敢對蕭伯元那般放肆。


    秦彥之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若定遠侯今日之內當真把五萬貫存進去了,你又當如何?”


    “自然是兌現諾言。”王輝道,“殿下,你該不會,心疼這寫話本的人,想幫她一把吧?”


    “笑話。”秦彥之嗤笑一聲,語氣裏滿是不屑,“這天下可憐人多了去了,孤要是誰都心疼一下,那還得了?”


    他手腕一翻,折扇順勢被他收起,“孤倒是很好奇,她接下來會怎麽做,畢竟定遠侯花錢堵嘴都隻能拿得出十貫錢,是斷不會輕易放她離開的。”


    “不如……”王輝湊到秦彥之耳畔,低聲道,“殿下去向陛下求一道旨意,讓他們和離,殿下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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