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罡拄劍喘息,嗓音沙啞似砂紙摩擦:“好兇的陰煞!”


    話音未落又是大口鮮血噴出,身形踉蹌卻擺手拒了徒弟攙扶。


    趙子楠既驚且喜:“仙師,這邪祟……”


    “暫以本命精血鎮住,但若起出法劍……”


    老道抹去唇角血漬搖頭:“此物已成氣候。”


    趙子彤盯著汩汩黑血的地麵顫聲:“難道沒法徹底降服?”


    她攥緊衣襟的手指節發白,居所竟藏著這等邪物,往後如何安眠?


    “仙師既有鎮魔之能,必有除根之法吧?”


    趙富聯強壓驚慌追問。親眼見證的異象徹底顛覆了他對玄門秘術的認知。


    黃天罡在弟子攙扶下落座,喘著粗氣感歎:“原以為趙宅這點陰祟不過舉手之勞,倒是老夫托大了。”


    見眾人麵露憂色,他話鋒一轉:“不過讓留守的弟子送幾件鎮山法器過來,定能徹底降服這孽障。”


    說罷端起茶盞抿了口潤喉,神色恢複從容。


    趙富聯正要鬆口氣,黃大師的大弟子突然開口:“趙老先生,您看這定金……”


    “費用方麵?”趙家老爺子遲疑道。


    “尋常驅邪千數即可,但今次兇險非常。”


    弟子瞥了眼引薦人趙子楠:“念在趙先生麵上,折中收三千萬如何?”


    旁聽的葉飛突然嗤笑:“不如分我十萬,我替大師擺平如何?”


    “放肆!”趙子楠與趙富聯同時嗬斥。


    黃天罡則冷眼掃過這個攪局的年輕人,繼續與主家周旋:“趙老莫聽戲言,看在商界同道的份上,兩千完結個善緣可好?”


    “黃師傅,外行人也看得出,街頭戲法的障眼術怎麽值千萬天價?”


    話音未落,庭院裏空氣驟然凝固。


    趙家三代人連同風水師徒齊刷刷盯著這個口出狂言的年輕人,趙子楠手裏的紫砂壺蓋啪嗒掉在石桌上。


    趙子彤下意識捂住嘴,她發現爺爺的壽眉都在微微發顫。


    “你!你這……”


    黃大師親傳弟子氣得脖頸青筋暴起,倒是當事人黃德海突然腰也不酸了,氣也不喘了。


    啪地拍著太師椅扶手就站了起來:“趙老先生若是嫌卦金貴了,直說便是!何必請個毛頭小子來砸場子?”


    場間頓時炸開鍋。


    穿香雲紗旗袍的婦人急得直拍丈夫胳膊:“子楠你看看!咱家這張老臉算是丟盡了!”


    趙子楠腦門沁出油汗,正待打圓場,卻見葉飛徑直走向荷花池邊的太湖石。


    “勞煩趙小姐站到這塊鎮水石上。”


    葉飛隨手解開襯衫袖扣:“若十秒後黃師傅還能坐得住這把椅子,我自掏腰包再添兩千萬卦金。”


    這話像盆冰水澆在眾人頭上。


    黃德海眼角肌肉抽了抽,突然轉身對趙富聯拱手:“既然這位小兄弟如此闊綽,老朽就陪諸位看場好戲。”


    說罷竟重新落座,隻是扶手上的指節已然發白。


    趙子彤遲疑地望向爺爺,卻見老爺子渾濁的眼底閃過精光:“丫頭,照做。”


    她提心吊膽踏上青苔斑駁的石頭,涼意順著腳底往上竄。


    倒計時剛數到三,異變陡生——黃德海突然像被燙著似的彈起身,道袍下擺帶翻了案幾上的羅盤。


    他徒弟慌忙去扶,卻見師傅臉色煞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吐出兩個字:“快走!”


    趙子楠渾身一顫,觸電般縮迴手臂。


    葉飛不由分說按住趙子彤肩頭,將人往池邊推:“去池邊站著,十秒不準動!”


    趙子彤踉蹌幾步才穩住身形,卻意外地沒有出聲抗議。


    她遲疑地望向家主:“爺爺?”


    趙富聯撚著胡須沉吟片刻,想起老道士臨終前的囑托,終於頷首道:“聽葉先生的。”


    “裝神弄鬼!”趙子彤跺了跺腳,提著裙擺小心繞開供桌。


    不足三米見方的池塘裏,幾尾錦鯉在假山縫隙間遊弋。


    她踩著池邊青石站定,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布料摩擦聲。


    葉飛正從供桌上抽出一張黃表紙,指尖蘸了酒液在符紙上一劃。


    橘色火苗驟然騰起,將紙麵燒出焦黑紋路,驚得趙子楠倒抽涼氣。


    “哼,花架子罷了。”


    黃大師嗤笑一聲,悠閑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符籙講究的是法力流轉,可不是街頭戲法……”


    話音未落,他身旁的弟子突然指著池邊驚叫:“師父快看!”


    黃大師不悅地瞪向失態的門徒,正要訓斥時餘光瞥見異狀——趙子彤站立處的青石表麵,竟滲出細密水珠。


    這些水跡仿佛被無形力量牽引著,逐漸在她腳邊匯聚成環狀波紋。


    月光下忽生異象!


    “有,有鬼!”


    趙子楠喉嚨裏擠出變了調的嘶吼,手腳並用地往後挪動,後背重重撞在涼亭柱子上。他媳婦癱坐在石凳旁,打翻的茶盞在青磚地麵碎成瓷片。


    趙富聯攥著太師椅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老花鏡滑到鼻尖都渾然不覺。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隻發出倒抽冷氣的嘶聲。


    “慌什麽!”


    黃大師嘴上嗬斥著,道袍下擺卻被自己倉皇起身的動作帶得掀翻茶盤。


    他強作鎮定推了推歪斜的道冠,待看清荷花池裏的景象時,手中的桃木劍“當啷”墜地。


    池麵泛著詭異的幽藍波光,半透明人影仿佛浸在墨汁裏的剪紙,正是三年前病逝的趙子彤模樣。


    最駭人的是那雙眼睛——沒有眼白,整個眼眶裏翻湧著瀝青般的濃黑。


    “都冷靜!”


    黃大師突然提高嗓門喝道,袖口裏藏著的手卻在發抖:“這不過是全息投影!現在科技發達,弄點光影把戲唬人罷了!”


    這話倒真讓眾人定神細看。


    那虛影雖然輪廓分明,卻像卡頓的錄像般機械重複著飄浮動作,確實不像活物。


    “黃道長好眼力。”


    葉飛倚著廊柱撫掌輕笑,指尖還沾著方才偷偷撒下的磷粉:“不過您院裏這些‘高科技設備’,布置得倒是周全。”


    眾人這才注意到,假山縫隙裏藏著微型投影儀,荷花叢中還有未燃盡的電子蠟燭在閃爍。


    黃大師精心布置的“驅邪法陣”,此刻倒成了揭穿騙局的鐵證。


    老道士臉色由紅轉白,突然指著葉飛破口大罵:“豎子竟敢出口構陷!老夫行走江湖三十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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