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臨秋站起身來,不再去管低頭顫抖的梁輕。她走向詔獄另一邊,準備去看看張利和梁辰。


    梁辰為了不讓梁輕說話激怒太子,手被梁輕咬破。頭上,也因為磕頭破了很大一片。


    但是張利一直都不在,沐臨秋走後,張利就慌慌張張的跑出去了。


    梁辰被醫師上好藥後,張利還是沒有迴來。但,沒過太長時間,就有一個錦衣衛,搬了一個桌子進來。


    沐臨秋過來時,隻看見梁辰一個人坐在牢裏,麵前還有一個桌子。她看見沐臨秋之後,趕緊站起身來想要行禮,沐臨秋身上真氣一放。


    把梁辰按迴了凳子上,“不必了,梁辰。給我講一講,你們來到京城之後的事吧。”


    梁辰眼裏多了些疑惑,但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梁輕,是我的雙胞胎姐姐。我們是孤兒,是被大哥和娘親撿到扶養長大的。我們一家都不是上京城的,是福盈村的。如果不是我和姐姐非要開一個裁縫鋪,大哥可能就不會死。”


    沐臨秋沒再開口,隻是安靜的傾聽。


    梁辰是個聰明的女孩,她知道沐臨秋肯定已經知道了大概,但是既然沐臨秋又開口問了,她也願意再講一遍。


    梁辰開口道,“我們之前過的很幸福,雖然一開始我們和上京格格不入。但是,我們擁有彼此,我和姐姐,娘親一起經營我們的裁縫鋪,最後還是成功開起來了,大哥去參加了春考。一切都慢慢好了,直到大哥被太子提拔成布政使。”


    梁辰的聲音沒有太大的起伏,但是說到這裏時,還是讓人聽出了微微的哭腔。“太子提拔大哥,就是為了用我和姐姐去招待葳蕤國的人。大哥梁宇為了保護我們,跪在太子府前,被其他遭受了葳蕤國人虐待的女子家眷們,認為他是太子的同謀,硬生生的打死了。”


    梁辰眼眶裏麵淚珠在打轉,“姐姐梁輕,為了不讓我遭遇毒手,一個人去了兩次葳蕤國人的帳篷。從第二個帳篷出來之後,她全身上下都是血痕。然後我們就被丟了出去,那個太子府的門童給我們丟了一錠金子。姐姐沒拿,但是我把金子收起來了。”


    沐臨秋抬眸看向梁辰,梁辰整個人都在發抖,“因為我們發現大哥死了,我們沒有太多錢給大哥下葬,所以我拿了那個錢。那個沾了大哥和姐姐鮮血的錢。”


    梁辰整個人幾乎崩潰,她雙手握緊“我想保護姐姐和娘親,我知道姐姐是想替大哥照顧我們。姐姐讓我叫她大哥,跪在娘親麵前求娘親以後把她當兒子看。娘親表麵同意了,但是從來沒有這樣做。因為娘親也覺得她要替大哥好好保護我們兩個。”


    月烏仄一直坐在輪椅上跟著沐臨秋,他安靜的看著憤恨悲愴的梁輕,到現在聽著聲音溫柔,但骨子裏全是堅韌不拔的梁辰。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痛恨過自己的姓氏。


    那個救了自己,對待自己就像對待親兒子的梁奶奶。如果知道他月烏仄身上,和害死她兒子梁宇的太子身上,流著的是一樣的血。


    梁奶奶該怎麽辦?


    梁辰抽泣了一會,“我和娘親都按姐姐說的做了,可是姐姐頂替大哥布政使的身份。太子一定會知道,所以我就和大哥一樣跪在太子府前求見太子。”


    沐臨秋抬起頭緊閉雙眼,她覺得胸口壓著一座大山。梁宇,是被太子提拔的。若是梁輕想頂替梁宇布政使的身份。


    首先就得過太子這關,梁輕為了保護梁辰和梁奶奶。同時,為了完成大哥的夢想。造福,守護上京百姓。而頂替梁宇布政使的身份,而梁辰,為了保護梁輕。


    和梁宇一樣,跪在了自己的仇人,太子府前。


    堅毅不屈的梁輕,為了實現大哥夢想,舍棄自己的一切。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家人的時候,也在被自己眼裏柔柔弱弱的妹妹保護嗎?


    梁辰冒著那些暴民的唾棄和謾罵,跪在太子府前時,是她對姐姐和娘親的愛讓梁辰支撐了下去嗎?


    沐臨秋後悔了,她後悔沒有在剛才直接殺掉月逸風!


    梁辰笑笑,“雖然那樣很難過,可是我一定要保護姐姐和娘親。我跪了一天後,遇見了一個好人。安太傅,他帶我進了太子府見到了太子,太子把兩個虹膜瑪瑙給了我。說我和姐姐,以後就是他的人了。”


    沐臨秋坐下太師椅左邊的扶手剛才被沐臨秋捏斷了,現在,她實在是忍不住,右手一拳砸碎了右邊的扶手。


    沐臨秋心裏的怒意根本壓不住,梁辰能進去,是因為安太傅。拿到虹膜瑪瑙,也是因為太子給了安太傅一個麵子。


    可能,太子根本就不知道梁辰是誰。如果,是他的黨羽跟他說,殿下,你今日提拔的那個梁宇,聽說有兩個妹妹。


    然後太子揮揮手,正好,把她們送到葳蕤國那邊吧。


    即使不是這樣,太子估計也不在乎梁宇是誰,梁輕和梁辰怎麽怎麽樣?


    所以,見梁辰?不需要,他的一句話,就毀了整個梁家。即使他知道梁辰是什麽身份,他也不會有一丁點擔心。


    擔心梁辰對自己不利?如果你去問太子,太子一定會輕笑一聲告訴你,“她們不敢。”


    梁輕說的那句話是對的,在上京,平民百姓隻有跪著,才能活。


    梁辰被沐臨秋的動作嚇的打了一個激靈,她猛地跪下,臉上掛上了恐懼和哀求。


    “沐大人,對不起,我知道我在太子手下幹了很多錯事,您隻殺我好不好?不要怪罪姐姐和娘親好不好,她們兩個人都是無辜的。”


    沐臨秋心中寫滿悲哀,從來到府衙。那些錦衣衛見到梁辰時,都是麵帶微笑的見禮。梁辰,就像是府衙這個陰寒之地中最好的良辰美景。


    沐臨秋猛地站起身來,身下的太師椅被沐臨秋身上的先天炁直接壓塌,先天炁對著梁辰噴襲而去。


    梁辰被沐臨秋身上洶湧的先天炁嚇得閉上眼睛,卻並沒有感到疼痛。反而覺得自己被輕輕托迴了座子,梁辰小心翼翼的睜開眼。


    沐臨秋露出一個僵硬的笑,“我不怪你和梁輕。也不會對梁奶奶下手,你繼續說吧。”


    梁辰有些怯懦的點了點頭,繼續開口道“我殺了十名高官,替三皇子藏了錢。還在青花坊放火,挾持威脅了六殿下。”


    沐臨秋看著梁辰的樣子,她眼眶一酸,淚花沁上了雙眼。


    昨日在青花坊的,分明就是梁輕,身形和性別通過虹膜瑪瑙可以改變,但沐臨秋取下梁輕身上的香囊之後。


    梁輕身上的真氣,是做不得假的。梁輕冒充梁宇和沐臨秋接觸時,從未掩蓋過自己的真氣。


    真氣,在修行人的眼裏,就相當於dna。每個人的真氣,都是獨一無二的。


    即使是不願欺騙自己,但現在,為了保護梁輕。她對著沐臨秋幾人堅定的說是自己,沐臨秋看著因為對自己說謊有些害怕,但很是堅定的梁辰。


    她深唿吸一下,轉身就走,沐臨秋走出詔獄,直奔前廳而去。


    沐臨秋前腳剛走,張利就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梁辰還在抹眼淚呢,張利直接打開了房門。


    把一碗熱騰騰的餛飩放在了梁辰麵前的桌子上。


    梁辰顫抖著抬頭看向張利,張利從懷裏拿出一個勺子,輕輕的攪了攪餛飩。熱氣和餛飩的香味撲鼻而來,梁辰輕輕的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呢,張利先開了口。


    “餓了吧,梁輕那邊我讓錦衣衛也送了一碗過去。”張利舀起一個餛飩,半蹲著喂向梁辰。


    梁辰這次沒有吃下餛飩,而是輕輕的推開張利,她臉上淚痕未消,但是看向張利的眸子和臉色卻變得一片冷漠。


    “張大人,我是犯人,不勞關心了,煩請您把認罪狀拿上來吧。”


    張利輕歎一口氣,他單膝跪下,把裏麵還有一個餛飩的勺子放迴碗裏。又輕輕的攪了攪餛飩,卻沒再急著喂梁辰。


    張利溫柔的開口,看向梁辰的眼神裏滿是心疼,“剛才你給沐大人說的,我都聽見了。如果,你死了,我就陪著你。”


    梁辰抬頭,冷漠的眼神中帶上些許驚訝和感動,但臉色還是冷冰冰的。張利伸手,輕輕摸著梁辰的臉頰。


    看向梁辰的眼裏滿是愛意,“乖,先吃點餛飩吧,沐大人不也說了讓你們先吃點東西?”


    梁辰嘴一癟,但還是倔強的看著張利。並未鬆口,強裝冷漠的眼睛裏也慢慢的沁上了淚花。


    張利開口,“這些都不怪你,保護姐姐和娘親都很累吧,你剛才說,你要保護姐姐和娘親。可是,你和梁輕一樣啊,都忘了保護自己。”


    張利舀起一個餛飩輕輕吹了吹,“你真的很好的保護了姐姐和娘親,現在沒事了,都過去了。以後,就讓我來照顧你吧。”


    梁辰漂亮的眼中,豆大的淚珠不斷流下。


    張禮把碗放下,伸出手輕輕替梁辰擦去眼淚。“這是你家巷子口的餛飩,還有點燙,你慢點吃。”


    梁辰開口,聲音沙啞還帶著哭腔“可是我殺了很多人,我很髒。”


    張利伸手輕彈梁辰額頭,“你是整個上京最幹淨的女孩,但是吃了這碗餛飩之後,就要嫁給我了哦。”


    張利說完,還是臉色溫柔的看著梁辰。梁辰看著張利因為奔跑而泛著點微紅的臉頰,男子額前的細汗。


    和他從未變過的笑,梁辰猛地站起身,她夾著淚的吻落在了自己愛人唇上。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張利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看著臉紅的能滴出血的梁辰頭也不抬的吃著餛飩。


    笑得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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