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將目光移向衙門門口,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名氣宇軒昂的男子。


    男子半張臉隱在陰影之中,身穿藍色錦繡服,腰挎禦賜橫刀,玉腰帶鬆鬆垮垮的,腰間洽帶一枚九鳳戲雲玉佩,身上那威勢逼人的藍色繡服,隨著男子的緩步前行,漸漸的露出全貌來,藍袍銀麒麟,銀絲牽的麒麟熠熠生輝,頭上,是累絲嵌寶翠藍冠。


    所有甲胄士兵,同時低頭下頭來,前廳裏,本來氣勢洶洶圍住沐臨秋等人的將官也是猛地低下頭,不敢與男子平視。安道台和梁輕,及十七名女子也都站起身來,男正衣,女站立。


    除去月正玄和月逸風,其餘人齊齊高聲道“見過鎮北王。”


    緊接著,院中跳下一人來,身穿紫袍,上繡九蟒五爪花紋。沐臨秋身上的先天炁一下就消了,華胥和遊淨同時呲牙一笑,全身都放鬆了。沐臨秋嘻嘻一笑,一下變得嬉皮笑臉。


    月正玄和月逸風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沐峪澗和臨霄一同低頭見禮。


    “臣沐峪澗,見過兩位殿下。”


    “臣臨霄,見過兩位殿下。”


    月正玄和月逸風兩人,看著沐峪澗坦然自若的站在院裏,一米九的個子,寬肩窄腰,腰間還掛著先帝的禦賜金刀。良久,月逸風輕笑一聲,揮手讓兩人起來。他輕輕開口道,“上柱國,臨相,別來無恙啊。”


    沐峪澗和臨霄走入前廳,臨霄笑道,“兩位殿下說笑了,昨日老朽不還參加了賞花會?”等到臨霄說完,沐峪澗也是一笑,“確實有些日子了啊,兩位殿下。”


    臨霄在前,緩步進入前廳。沐峪澗在後,每走一步,壓在士兵和將官身上的壓力就重一分。那個觸月境高手手臂都開始不受控製的顫抖,他身上的壓力是最大的。


    有兩個錦衣衛取來太師椅,臨霄揮揮手示意太師椅放置何處。沐峪澗和臨霄落座,兩個人坐在了沐臨秋後麵。那觸月境高手趕緊出了前廳,架空而去。


    月正玄看著臨霄和沐峪澗,眸子一眯,這是,來撐腰的啊。


    沐臨秋感到渾身一暖,臉上一下就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動作都變得狂妄了。


    陽光撒進廳中,沐臨秋坐於最前,二郎腿一翹,右手搭在座上左手放於腿上。左側,陽光照射之下,沐峪澗抱著膀子,一雙虎目炯炯有神,麵容冷淡的看著月正玄,著藍袍銀麒麟。右側,隱在一半陰影裏的,臨霄雙手放在太師椅兩側,閉著雙眸麵容平淡,著紫袍五爪九蟒。再往後,一左一右站著的,是身著飛魚服的華胥和遊淨。


    五個人,以沐臨秋和月烏仄為角的頂點,兩邊就像射線般,靜靜的屹立著四人。


    兩個頂點,沐臨秋黑白正法袍,身上掛著那佛陀南紅石,腰間那柄金紋白橫刀,被她放在地上,靠於椅子一側。月烏仄身著黑色緞服,上繡銀龍攀雲,腰間掛著一個香囊。


    沐臨秋左腿搭右腿,月烏仄右腿搭左腿。沐臨秋臉上的笑稱得上是猖狂,而月烏仄笑得就有些淡然了。


    月正玄和月逸風兩人平頭齊坐,月逸風身著白大底的秀服,明黃龍紋,白大底的秀服,紮著一根紅玉簪,左手戴著枚白玉扳指。兩肘撐於膝蓋,兩手交叉擋在臉前。月正玄身著青色衫袍,上繡翠竹林,竹林之上,乃是兩霧龍戲珠,頭上是翠玉綠竹冠,腰間一個貔貅翡翠。正一手撐在桌上,一手靜置腿上。兩人眼神皆是淡漠,麵上,皮笑肉不笑。


    院中,梁輕和安道台看著前廳裏兩方對壘。背後冷汗一片,沐臨秋和月烏仄齊頭並進,兩側一方吞天巨蟒,一方踏雲仙鶴。最後是一攀山山君,一戲雲靈鵲。月逸風和月正玄那邊,一墨綠蛟龍隱於霧中,一猩紅蛟龍卷動天崩。


    我的個老天奶,威勢達到一定程度。真的能讓人看到異象啊,安道台輕笑一聲。兩位殿下,原本龍相已出,現在沐峪澗來了,月正玄和月逸風怕是翻不過這道龍門咯。


    沐臨秋輕笑一聲,“兩位殿下,不知現在,兩位殿下有何打算?”


    月逸風挑眉,若是臨霄也坐台於此,那就證明。月隱,在感知到沐峪澗的時候,就退走了啊。他抬頭,看了看沐峪澗。心中輕歎道,上柱國,沐峪澗!尹天國當之無愧的第一啊。但,如今的局麵,看似是沐峪澗出來破了局。


    但,最關鍵的還是你啊,他看向一旁的臨霄。腦中,想起了先帝月淩天的教導,當朝第一權謀良臣,就是如今的尹天文官之首,文正公,右相臨霄!


    仿佛察覺到月逸風的注視,臨霄睜開眼看向兩位皇子,眸中,還是平淡如水。月逸風大笑出聲,“輸了就是輸了,還能有何打算,隻不過。臨相!您老總得讓我兄弟二人輸個明白吧!”


    臨霄歎了一聲氣,“兩位殿下,如若兩位殿下,並未危害百姓,沒有私盜國庫。那麽,無論是哪位殿下登基,老臣必全力輔佐。但,您兩位。哎~”


    月逸風笑得聲音更大了,就連月正玄也開始笑了。“臨相,登基那這麽容易?想必,先帝給我們的秘旨,臨相也猜到了吧。”


    臨霄像是感歎,“是啊,先帝的密令,不是針對我臨霄,也不是針對沐峪澗。他隻是擔心,擔心自己走後,新帝壓不住我們,他本不想拿動蕩的上京去賭。但最後,先帝還是親手轉動了賭盤。所以兩位收到的秘旨上,登基的唯一要求,應當就是扳倒沐臨兩家。就是因為這樣,殿下們才覺得一個人不行,所以就聯了手。”


    月逸風和月正玄臉上笑意不減,月正玄開口道,“既然臨相早已知曉,那臨相為何不直接對我兄弟二人痛下殺手?若是鎮北王和臨相聯手,尹天何人能擋?”


    沐峪澗和臨霄同時看向月正玄,臨霄臉上也帶上了笑,笑容裏,卻是月正玄和月逸風讀不懂的苦澀。“兩位殿下著相了啊,先帝的旨意,並不是讓殿下扳倒我們。而是讓你們,嚐試收我們二人為黨羽。先帝,又怎能不知我和沐峪澗的本事?我也曾苦想多日,但如今終於明白。新帝,在先帝眼中,可以昏庸,也可以無能。但不能過於獨裁,當有容人之心。包容臣子之過,在先帝心中不算明君,坦然接受臣子之功,才是先帝眼中,真正的帝王。”


    月逸風猛地站起身,全身止不住的顫抖。月正玄心緒難安,腰間的玉佩撞在太師椅上發出脆響。他們,終於明白了那道秘旨。原來,從一開始他們就都想錯了。


    先帝月淩天,簡直就是一個瘋狂的賭徒啊。沐臨秋聽臨霄這麽一說,也明白了過來,月淩天從一開始,就從未想過對沐臨兩家下手。


    但,他知道,並不是所有帝王,都能像他一樣,接受沐臨兩家在朝中的地位。


    月淩天從始至終,就未曾想過要對沐臨兩家動手,哪怕他確實擔心新帝震懾不住朝野。但他相信臨霄和沐峪澗,因為他知道,臨霄和沐峪澗有多愛尹天,隻要臨霄和沐峪澗安在。就沒有人能危害尹天,可,皇子們不會這樣想。


    功高蓋主,這四個字,就是壓在皇儲們心中的大山。仿佛,成為尹天國帝王,不需要其他的東西,隻需要沐峪澗和臨霄兩人就夠。但,先帝還是下了那道秘旨。如果,如果太子或是三皇子兩人之一,收斂性子,從一開始就體恤下官,善待百姓,那麽臨霄自己就會登門造訪,全力輔佐。


    可,他們被秘旨和皇位衝昏了頭腦。盜取國庫,殘害百姓,任意屠殺官員。甚至是,私通敵國。太子和三皇子以前,並不是這樣。


    先帝大恩於臨霄,所以在臨霄眼裏,月正玄和月逸風他們可能不是一個好帝王,但,從一開始他們就是好孩子。可,自從先帝去後,他們就變了。不複之前的平常隨和,變得殘忍暴虐視人命如草芥。


    也變成了臨霄最不願看到的樣子,臨霄輕閉雙眼。


    他臨霄,一生坦蕩,可如今。他愧對被拐賣綁架的百姓,竟然沒有提早發現端倪。因為兩位殿下,曾經都不是這般人,也做不出這等事情。他愧對尹天,朝野動蕩,尹天三年未有新帝。他更是,愧對先帝。


    臨霄曾冥思苦想,到底該如何應對兩位皇儲。但他昨夜在青花坊前,收到了已故先帝給他的賞賜。


    是月隱送來的,說若是沐臨兩家和皇子勢同水火之時。就把東西交給臨霄吧,那是一個棋盤。臨霄生平素愛下棋,也曾多次與同樣喜歡下棋的先帝對弈。先帝有一副象牙棋盤,臨霄可是一直眼饞的很,沒想到。


    如今臨霄收到了這樣的賞賜,昨夜,臨霄獨坐院中與自己在象牙棋盤對弈之時,終於明白了先帝的意思,垂眸落淚。


    愛卿,若是皇儲們,真的做了什麽錯事,你便如同與我對弈之時那般吧,算無遺策,不必留手。不必委屈自己,更別愧對尹天。臨霄閉上雙目,心中一片悲涼。


    月逸風和月正玄笑得苦澀,站起身來對臨霄拱手,齊聲道。“臨相,我等,受教了。”


    臨霄站起身恭敬的迴禮,卻並未迴話。月逸風和月正玄再次坐迴了位子。


    臉上苦笑不已,原來先帝是要我們禮賢下士。好好重用沐臨兩家,因為無論是臨霄,還是沐峪澗。都是深得月淩天信任,可現在的情況,覆水難收啊。


    月正玄看著沐臨秋,又轉頭看向臨霄,“敢問臨相,您是如何得知我們要在今日下手?”


    沐峪澗遠在北境,迴來是需要一定時間的。那,為何今日沐峪澗能如此正好的趕來破局呢?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臨霄早就提前通知了沐峪澗,讓沐峪澗趕迴上京。


    臨霄看了一眼沐峪澗,又看了一眼還在思考的沐臨秋開口道,“自尚書府滅門那日,我便推測出兩位殿下早已暗中聯手。雖不知花名賬和銀兩在哪,但兩位殿下若想扳倒沐臨兩家,需得一個名正言順。”


    月正玄和月逸風明白了,他們兩個點了一下頭,兩個人做了這些事之後。就沒有名正言順之說了,所以,若是想扳倒沐兩家,陰謀上,臨霄能預防。但武力上,隻有沐峪澗能穩穩的壓住局麵。


    所以,早在臨霄發現二人是同謀,並做出了這等事情之後,臨霄就未卜先知的和沐峪澗通信了。


    沐峪澗收到信就從北境趕來,雖然時間上很緊,但還是正好趕上了。


    但,臨霄,做到了真正的算無遺策啊。月逸風和月正玄情不自禁的看向臨霄,這就是當今的文正公,右相臨霄嗎?


    不僅對於時局的動蕩一清二楚,也同時算到了沐臨秋查到真相的日子,以及自己兄弟二人決定動手的時機。


    月逸風和月正玄兩人心服口服,沐臨秋歎了口氣,“兩位殿下,我隻負責查出事情始末,殿下們對於先前的那些指認,可否認罪?”


    月正玄和月逸風抬頭看著半黑半亮的屋頂,臉上並未有什麽表情,“認了。”


    兩個人坐在椅子上,第一次覺得,無事一身輕。堂前出現一人,是月隱,他還是身穿黑衣,頭戴鬥笠。讓人看不出麵容,月逸風和月正玄站起身,“那諸位,我們就跟著月隱走了。”


    月逸風輕語一聲,臨走出府衙之前,看著十七名女子的眼神,和還有些顫抖的梁輕。月逸風和月正玄身子微微一停,但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


    就這樣跟著月隱走了,那些甲胄兵和將官們,對沐臨秋幾人拱手一禮,也跟了上去。沐峪澗和臨霄站起身來,臨霄開口道“我和沐峪澗一起去看看兩個殿下的下場。囡囡,這邊,你應該還有沒了結的事吧。”


    待眾人走後,沐臨秋坐在椅子上,她緊閉雙眼,眼皮微微一顫。院內,站著的梁輕張了張嘴。


    詔獄門口,走出來了依偎著對方的張利和梁辰。


    沐臨秋身後的華胥和遊淨也安靜的站立,沐臨秋揮手,“太子三皇子案從犯,梁輕,梁辰。押入詔獄。”


    周圍的錦衣衛幾次想說什麽,但最後止住話語。梁輕和梁辰對沐臨秋拱手一禮,張利眼眶猩紅一片。


    他呆愣愣的,直到察覺到懷中的溫暖已然不在。


    良久後,沐臨秋開口道,“安大人,今日,辛苦您來這一趟了。還請移步後麵稍歇片刻。張利,給我說一下之前詔獄裏發生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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