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濤不禁讚歎仙家的逍遙自在。


    青蛇則對方才紅拂的自稱感興趣,於是問薛濤:“請問洪度,為什麽紅拂自稱奴、奴家?她也不是樊梨花的奴隸吧。”


    薛濤道:“小青仙姐,這你就不懂了。女子自稱奴並非真的是奴隸,隻是一種表示親昵的稱唿,一般隻對所愛所敬之人這麽自稱。


    “你沒看剛才紅拂仙子對你我說話時自稱我嗎?她對你自稱一次奴家,樊梨花就生氣。”


    青蛇還是不解:“但為什麽要自稱一個低賤的稱唿呢?”


    “大概是為了在所愛之人麵前示弱,在所愛之人麵前,自己願意身處下位,好像處在一個無助的地位,而所愛之人則在高高的位置。求所愛之人愛自己,就好像在憐憫自己一般。


    似乎在說,奴家是無助的小可憐,如果你不愛我,我就更可憐了。”說到最後,薛濤笑起來。


    青蛇皺著眉想了想:自己在白蛇姐姐麵前有時候也確實願意身處下位,讓白蛇姐姐高高在上垂青自己。等這個月圓之日,也許也試試傳音時對姐姐自稱奴家?


    她又問薛濤會對別人自稱奴家嗎。


    薛濤道:“我還未遇到中意的人,如果遇到,對她自稱奴家也可。雖然我主張相愛雙方應該平等,誰也不該做誰的奴隸。


    “但若是隻當做愛侶間的戲稱,又非真的變成奴隸,也沒什麽要緊。”


    青蛇點點頭,又問:“紅拂剛才為什麽說你是樊梨花前夫的本家?莫非樊梨花姐姐還有前夫?”


    薛濤道:“我聽說兩百年前,樊梨花掛帥征討西涼突厥時,有個丈夫叫薛丁山。隻是不知他們怎麽分手的,更不知樊梨花又是怎麽和紅拂在一起了。


    “我還聽聞紅拂女豪放不羈,曾經和李靖、虯髯客結義為風塵三俠。後來她和樊梨花仙姑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青蛇這才知道原來樊梨花、紅拂都有豐富的過往。


    薛濤又問青蛇要不要去樊梨花的別墅。


    青蛇正愁沒地方學文,當然願意去,就問薛濤太湖在哪裏。


    薛濤道:“太湖離這裏不過二三百裏。”


    “驢子一個時辰就到了。”


    青蛇騎上驢子,讓薛濤也上上來。薛濤有點難為情。


    青蛇道:“洪度你不要囉嗦,快上來,我們快些去太湖好了。”


    “我們兩人坐在一處,似乎太親昵了。”


    “這有什麽!你們人類真麻煩。”


    “好好,我上去。”


    薛濤坐在青蛇身後,青蛇道:“先生,你摟住我的腰,這驢子快得很。”


    薛濤剛摟住青蛇的腰,感覺她的腰之細,天下少有。


    “小青,你腰圍真細。我以前就是有名細腰,你的腰比我還要細得多。”


    “我是蛇精,自然腰細,”青蛇又問,“太湖在什麽方向?”


    “在東北方。”


    話音剛落,驢子就竄了出去,薛濤急忙隻好摟緊青蛇的腰。


    青蛇又問薛濤:“你知道武則天是心月狐嗎?”


    “我聽說過,但都是快兩百年前的事了,我也不知確切。”


    “心月狐這名字好怪。”


    “很怪嗎?我雖不是修士,但也聽說你們妖精都喜歡拜月。”


    “這倒是,”青蛇又道,“心月狐不當皇帝了,現在去那裏了呢?”


    “我也不知,也許是死了?”


    青蛇道:“希望心月狐沒死,我有個妹妹火鴉,當鳥王的。大概她會喜歡心月狐。她們都是做王做帝,愛發號施令,肯定能說到一處。”


    “令妹做鳥王,想必是很厲害的女孩子了。”


    於是青蛇又和薛濤談幾句火鴉。


    薛濤也問青蛇和白蛇的經曆,青蛇正要找人傾訴,就簡略說了說。


    薛濤聽說青蛇是從雄蛇變成男子,又變成女子。不禁大為驚奇。


    “想不出,青蛇仙姐男子時是什麽模樣。”


    “就是一般男子模樣,還有胡子,粗胳膊粗腿。”


    “現在青蛇仙姐變得柔弱了些。”


    青蛇糾正道:“別看我柔弱,但現在力量比男子時還大。因為我吸收了一張龍皮的力量。”


    “龍皮,那你也有帝王之相了。”薛濤笑道。


    “為何有帝王之相?”


    “帝王都自稱龍,把自己身體叫龍體,把自己胡須叫龍須,將自己衣服叫龍袍,坐的椅子叫龍椅。連死的時候都叫龍馭上賓。”


    青蛇道:“不知人間帝王竟這麽愛龍。若是我那真龍妖仙蒼涯子姐姐過去,肯定會受到帝王們禮遇。”


    “原來青蛇仙姐還認識龍仙。”


    “我披上的龍蛻就是蒼涯子姐姐的。”


    “原來如此。竊以為,皇帝喜歡龍隻是葉公好龍,如果真龍出現在皇宮大殿上,怕不是要把皇帝嚇死。”說著她笑了起來。


    “若是嚇死了,正好讓蒼涯子姐姐做皇帝,她是確確實實的真龍,龍爪龍須都有。”


    “仙姐交往的都是龍仙這樣的高士,可真是比我們做凡間女人的強多了,做凡間女人沒意思。”


    “做凡間女人怎麽沒意思?”


    青蛇很少去人間,不知人間詳細情況,正好聽薛濤講一講人間之事。


    薛濤道:“比如像是我這樣的女子,我也生在官宦之家,從小嬌生慣養,但是到十歲時,家道中落,我爹娘都死了。我成了孤兒,無依無靠。有個老女人騙我入了樂籍,做了官伎。”


    “官伎是什麽?”


    “就是官府養的樂伎,主要你這都職事是官員們迎送宴會時在旁邊吹拉彈唱助興。按理說是賣藝不賣身的,但是如果哪個官爺強要我陪酒陪睡,我也無權拒絕。唉,那段日子不堪迴首。”


    青蛇點點頭:“不知洪度竟有悲慘的往事。”


    薛濤道:“仙姐是不是覺得我那樣的經曆很汙穢。”


    “說哪裏話!我隻覺得你以前可憐,怎麽會覺得汙穢。你又不能自由選。”


    “謝謝你理解。”


    青蛇問:“你後來怎麽脫離官妓生涯的?”


    薛濤道:“青蓮仙子要度我,還和我對詩,她特別欣賞我的詩才,把我救出來了。並且要我做她道侶,我自覺做過官妓,出身卑賤,不敢高攀她,就說些氣話,把她氣走了。


    “但她走時,還是給我留下仙果,護身玉虎。隻要有人欺負我,我一捏那個護身符,就立即把壞人彈開五六丈遠,而我也會瞬息轉移到十裏之外。隻是現在那個護身玉虎已經失效了。我才被官府抓去。”


    “原來如此。剛才梨花姐姐說青蓮仙子明年六月十二要和你在廬山相見,你一定要去,她肯定還想度你。”


    “可我要傳授你識字、讀書,報答你救命之恩。”


    “這沒關係,我再找別人叫我識字好了,識字的人應該很多。”


    “那真是多謝了。”


    ……


    她們說著話就到了太湖邊,天仍沒亮,隻見月色下湖水茫茫像大海一般無邊無際。


    梨花島在何處呢?


    青蛇想起來樊梨花給的紗巾,就掏出來,那紗巾忽然化作一支發光的箭頭往前飛去。


    “這肯定是梨花姐姐的仙家妙用。我們跟著箭頭走。”


    說著青蛇下了驢,抱起薛濤,就飛在空中,這才想起來驢子,就問:“你會遊水嗎?”


    驢子一下就竄入水裏,竟會遊水,並且遊得很快。


    青蛇就順著箭頭往前遊去,遊了十幾裏,箭頭停下,重新迴到青蛇手裏,變迴紗巾,前麵空蕩蕩的,什麽也看不到。


    青蛇想起來樊梨花說的,應該把箭頭係在脖子裏,就趕快把紗巾係在脖子上。


    剛係上,眼前一亮,出現一座方圓二三裏的小島,兩人一驢都上了島。


    一到島上,就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大個子迎了出來。


    把青蛇嚇一跳。走近了才發現是一隻黑猿。


    黑猿手裏拿著一張畫,畫上畫著青蛇和薛濤的樣子。


    它還會幾句簡單的話:“青蛇!薛濤!”。


    薛濤道:“梨花仙子告訴過你嗎?”


    黑猿道:“主人,剛才……告訴我的。我,小星。”


    “小星你好。”青蛇道。


    小星急忙點頭,接著就四腳並用在島上跑了一圈。


    島上中了很多樹,夜裏看不清,可能都是梨樹。


    島中心座四五十丈的小山,山巔有座房子。


    那大概就是樊梨花的別墅了。


    黑猿引領兩人上了山,山頂很平,有一座兩層小樓,樓前還有一個大水池,水池中有枯萎的荷葉。


    一樓門上還有匾額,上麵寫的字青蛇不認識。


    青蛇走近去看,黑猿先跑到屋裏,忽然門兩邊掛的紅燈籠亮了起來,把兩人嚇了一跳。


    薛濤不等青蛇問,就讀到匾額上的字“禦賜梨花別業”,左下還有“貞觀三十年世民親筆”的落款。


    薛濤歎道:“太宗皇帝竟然對樊梨花自稱本名,可見樊梨花地位之尊。”


    “我們進去休息一下。”


    門是虛掩的,一推就開了。


    推開了門,裏麵就亮了起來,這次不是燈,而是一些發光的寶珠,鑲嵌在牆壁。


    霎時間整個兩層樓都照得通明。


    黑猿跑進別墅,指指一個房間道:“我,住這裏。主人說,你們,你們隨意。”


    說罷它進了屋,關了門,就不管兩人了。


    薛濤向黑猿道了夜安,又和青蛇在別墅中轉了一圈,發現有十來個房間。青蛇選了二樓的一間,一進屋,房頂的一個鑲嵌的大球就亮了起來。房內裏麵非常素雅,陳設簡單,潔白的牆壁,牆上掛一副梅花圖。有一張床,床上被褥是粉色的,青蛇進去就坐在床上。


    薛濤選了隔壁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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