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燒了多久的身體才會如同焦炭一般一碰就碎?


    君宸州腦海中頓時閃現出昨夜他進去的時候,當他看見角落中那具屍體時,屍體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渾身焦黑看不出原樣。


    “昨夜什麽時辰起火的?”


    裴慎看了眼燒得破爛不堪的西廂房,沉吟片刻道:“約莫子時的時候發現的,發現時根據灼燒的情況,燒了至少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那就是亥時正左右開始起火,而他到梵音寺是將近亥時,與越婈也不過相處了片刻。


    也就是說,自打他昏睡過去,那場火最多最多也不過燒了不滿一個時辰。


    且火勢一開始並不大,火勢一旦大起來,火焰越過了房簷,巡邏的侍衛不論在寺廟的哪個地方都一定能及時發現趕過來。


    可是那具屍體卻出現如此嚴重的灼燒現象。


    君宸州眼底壓著戾氣,視線緊鎖在地上的屍體上。


    片刻之後,他蹲下身,開始檢查。


    “皇上!”裴慎下意識地阻止,“娘娘屍身灼燒嚴重,若是觸碰會損害完整...”


    君宸州的語氣寒涼刺骨:“去檢查房中的那壺酒,還有香薰,房中所有東西都檢查一遍。”


    越婈給他下了迷藥,所以他才會突然睡得那般沉。


    若是意外失火,她給他下藥作何?


    是她想要借此機會蓄意逃跑,才做了這場戲來糊弄他!


    “去找仵作來,驗屍。”


    此話一出,雲荷率先怔愣住,她淚如雨下:“皇上,娘娘已逝,奴婢求皇上準許娘娘安葬,而非損壞娘娘的屍身。”


    “是啊。”德太妃也是一驚,越婈的屍身本就損毀嚴重,若是驗屍,豈不是讓她死後都難以安眠。


    君宸州不語,他眼神寒涼徹骨。


    裴慎雖不明所以,但還是照著吩咐叫人去大理寺請仵作,自己帶人去搜查廂房。


    半個時辰後,裴慎將酒壺和香薰等物都帶出來:“迴皇上,房中並無異常。”


    君宸州眼神閃了閃,隨即命令:“迴京將沈院判和魏朝都帶來。”


    “是。”


    男人負手而立,他不信,不信越婈會死。


    梵音寺整座寺廟都戒嚴,方圓幾十裏路都被重兵牢牢把守,從梵音寺通往附近郡縣的路途也被封鎖,一時之間人人自危。


    日暮西沉。


    兩位太醫和仵作從房間中出來。


    “如何?”君宸州冷厲的聲音中透著一絲顫抖。


    沈院判搖搖頭:“這具屍身並非貴妃娘娘。”


    他和魏朝一直負責給貴妃調理身子,貴妃的身體狀況他倆是最清楚不過的了,這具屍身年方二十歲左右,但身體強壯,而貴妃向來體虛,兩人的體質完全不同。


    隻是身形和年齡相仿罷了。


    此話一出,四周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安靜中。


    君宸州眼中既是欣喜,欣喜越婈還活著,又是怒火,怒她竟然寧死也要離開他。


    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拳:“立即派人,從梵音寺到周邊郡縣沿途找人,封鎖周圍所有的碼頭和路口。”


    離梵音寺最近也是最大的地方是淮山郡,那裏有碼頭可以找水路,君宸州厲聲道:“去淮山郡。”


    ------


    一連七日,整個新年期間,京城中都是氣氛凝重,風雨欲來。


    君宸州親自帶人去了淮山郡,裴慎帶著人去了其餘郡縣搜查,地毯式搜索般地尋人,可是一無所獲。


    越婈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可是若是她從梵音寺離開,除了迴京城外,必然是要經過這些郡縣的。


    走陸路會經過各個關口,都會查看戶籍排查身份,走水路就隻有淮山郡一個碼頭。可水路陸路都未曾有人見過她,當真是匪夷所思。


    七日沐休結束,君宸州沉著臉迴宮。


    因著君宸州多日不理朝政,禦書房外有不少大臣求見。


    “皇上...”為首的是丞相,他恭聲道,“微臣已聽聞貴妃娘娘死訊,還望皇上以朝政和龍體為重啊!”


    君宸州置若罔聞。


    正當他不耐地想將人都趕走時,君淑元也跑了過來。


    “皇兄...”她麵色倉惶,眼下還有未幹的淚痕,“杳杳她真的...”


    “怎麽會呢?”她聲音哽咽,“你不是說了隻是讓杳杳去寺廟裏住幾日就會接她迴來嗎?”


    “你怎麽說話不算話?”


    “都給朕閉嘴。”男人聲音中壓著冷戾,讓周遭的氛圍陡然變得逼仄。


    話音落下,他提步進了殿中。


    隻留下地上那一攤碎掉的玉瓷片,是他生生捏碎了手中的玉扳指,玉瓷無聲地裂開,沾著鮮血的碎片悄然躺在地上。


    看著緊閉的殿門,丞相歎息一聲。


    站在朝臣中的顧如璋出聲道:“皇上為了貴妃理智盡失,這樣下去,置朝堂於何地?置百姓於何地。”


    “貴妃分明就是個妖妃。”


    “你說什麽?”三公主紅著眼瞪向他。


    顧如璋卻並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錯,表情坦然:“貴妃在時獨占恩寵卻一無所出,如今還...”


    話未說完,三公主就一巴掌甩在了他臉上。


    “啪”的一聲,直接將顧如璋打得偏過頭去。


    “貴妃和皇兄是你能議論的?”三公主麵上再無一絲對他的柔情,隻有滿臉的冷漠,“不知所謂。”


    殿中。


    寂靜的寢殿中隻有君宸州一個人。


    他坐在龍椅上,餘暉照在那俊朗而冷漠的臉龐上,英挺的劍眉下是一雙死寂的黑眸。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眼尾被烈酒染上了點點緋紅。


    君宸州無助地靠在椅背上。


    他從未覺得乾元殿這般安靜過。


    安靜到仿佛這宮中就隻有他一個人。


    “杳杳...”


    偌大的宮殿中響起他細微的聲音,男人喉結滑動了一下,漆黑的眸子中沒有一絲情緒。


    “啪嗒”一聲響,不知是從哪裏傳來的響動,像是眼淚墜下的聲音。


    恍然間,他感到有什麽東西在扯著他的衣擺。


    男人垂下眼,才發現是越婈養的那隻小狗在自己腳邊拱來拱去。


    自從上次把它抱來,君宸州就吩咐了宮人好生將它養在乾元殿。


    記憶中,越婈很喜歡這隻小狗,經常抱著它,還特意找了兩個專門飼養動物的小太監照顧它。


    君宸州輕輕踢了它一下:“她不要你了。”


    墩墩什麽都不懂,哼哼唧唧地咬著他的褲腳。


    君宸州閉上眼,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


    “我留不住她。”


    “你也留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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