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婈被架著迴來時幾乎隻剩下半條命了。


    行刑的宮人將她扔下,越婈狼狽地伏在地上,梨花白的宮裝上鮮紅的血跡格外刺目。


    她臉上血色全無,蒼白的唇瓣上是自己咬出來的血痕。


    “三十大板下去,招還是不招?”


    太後冷眼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模樣,打從第一眼看見她,太後就並不太喜歡她。


    這般容貌的女子,君宸州將其留在身邊,打的是什麽心思人盡皆知。


    更別提在行宮的時候,偶然聽到淑元提起,皇帝竟允許她在勤政殿養了一隻小狗。


    她作為君宸州的生母,自然知道他從小就不喜歡這些玩意,可卻能縱容一個宮女這般放肆,簡直是壞了規矩。


    身為禦極天下的帝王,他享受著權力,同樣也會被權力束縛,他不該有過多的感情。


    何況如今,越婈牽扯到涉嫌謀害公主,甚至和慎王扯上關係,那就寧可錯殺也絕不能放過。


    皇後睨了一眼下方的女子,見她似乎已經昏迷不醒,便道:“拿盆冷水,把人叫醒。”


    “嘩啦——”


    一盆冷水下去,越婈的手指動了動,淩亂的發絲貼在臉頰上,幾乎是氣若遊絲:“奴婢沒做過...”


    她的聲音很小,穎昭儀卻聽得很清楚,她冷笑一聲:“太後娘娘,這賤婢當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看來是還沒吃到苦頭。”


    太後沉聲道:“上箍刑。”


    所謂箍刑,便是用刑具夾住十指,十指連心,鑽心之痛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


    幾個宮人上前架起越婈,她絲毫動彈不得,隻有微弱的喘氣聲。


    當刑具剛好夾住她的手指,宮人準備用力的時候,外邊便響起一道略顯慌亂的通傳聲:


    “皇上駕到——”


    話音還未落下,就見一襲龍袍的男人匆匆走了進來。


    君宸州一踏入殿中,便看見渾身是血的越婈倒在地上。


    他一雙利眸中怒氣勃發,大步上前一腳踹開了挾著她的宮人,顧不得滿地狼藉,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女子抱入懷中。


    恍惚間,越婈聞到了那熟悉的龍涎香,她艱難地抬起眼皮,隻能看見一片明黃色的龍紋。


    越婈顫顫地想要伸手去夠,君宸州連忙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女子的手無力地垂下,指尖劃過,在他冷峻的麵上留下一道血跡。


    “越婈...”


    他焦急地喚了女子一聲,可突然一道鑽心的疼痛席卷了他的全身,眼前恍惚出現另一個場景,冰涼蒼白的女子,倒在他的臂彎當中。


    而遮住她麵容的濃霧漸漸散去,隱隱和麵前的女子重合在一起。


    那股奇怪的感覺轉瞬即逝,君宸州來不及再想其他的,動作輕柔地將已經昏迷的女子抱了起來。


    他站起身,冷硬的麵容上染上一抹鮮血,那雙深邃的黑眸中盡是森然和戾氣,讓人不寒而栗。


    “今日之後,太後可要給朕一個交代?”


    太後扶著夏嬤嬤的手起身,眼中閃過震驚,這是君宸州第一次用這般生冷的語氣和自己說話。


    她的聲音也裹著寒氣:“皇帝難道不知,這宮女涉嫌謀害公主,哀家正在審問。”


    君宸州驀然冷笑:“審問?”


    “怕不是想屈打成招?”


    他的怒氣已然繃到了極點,抱著越婈轉身便大步離去。


    “傳太醫!”


    君宸州沒有錯過太後眼中的不滿。


    她不滿?


    那自己的不滿呢?


    但凡楊海晚一些進去稟告,但凡自己路上慢一點,他還能見到她嗎?


    乾元殿。


    君宸州腳步不停,徑直將人抱進了自己的寢殿。


    女子後背和下身都是傷,他隻能讓她趴在被褥上,身下鮮紅的血跡刺痛了他的雙眸。


    “太醫呢?!”他衝著楊海怒聲道。


    “到了,馬上就到了...”楊海嚇得腿一軟,還好他當時聽到越婈被用刑的時候當機立斷地進去稟告了皇上,否則再晚一點,越婈姑娘真出了事,自己也別想活了。


    楊海臉色都有些發白,伺候聖上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他和太後起了齟齬。


    胡亂想著的時候,外邊沈院判拎著藥箱匆匆趕來。


    “微臣...”


    “過來給她看。”沒等他行完禮,就被君宸州厲聲打斷了。


    沈院判擦了擦頭上的汗,連忙來到床邊,一看越婈的情況就知道是受了杖刑。


    “皇上,得先讓醫女來為這位姑娘清理傷口。”


    沒等君宸州發話,小福子就機靈地道:“奴才這就去請。”


    不多時,兩個醫女進來為越婈清洗著身上的傷,她趴在軟枕上,往日裏那雙靈動的美眸緊緊閉著,細長的柳葉眉因疼痛緊蹙,唇瓣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


    君宸州握住她的手,越婈半昏半醒間死死抓著他的手,細細的指甲在他掌心留下一道道痕跡。


    許是傷口太疼,越婈嚶嚀了幾聲,身子都在顫抖。


    君宸州冷聲道:“動作輕些。”


    “是。”兩個醫女戰戰兢兢地幫著她處理傷口,將黏在傷口上的布料一點點剪下來,縱然動作再輕,也不可避免會疼。


    君宸州執著女子的手,見她整個人柔弱不堪的樣子,心生無限憐惜。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緊張她。


    明明她對自己愛搭不理的,可一想到她可能出事,就好似有一把鋒利的刀在一點點割著自己的心。


    蝕骨的疼痛卻有一種熟悉感,仿佛曾經經曆過一般。


    種種驅使著他去救她。


    “如何?”見沈院判眉頭緊皺,君宸州驀然出聲問道。


    沈院判一抖,急忙道:“皇上放心,這位姑娘隻是皮外傷,沒有傷及筋骨,但失血過多,恐怕要休養上幾個月。”


    君宸州一直提起的心這才歸了位。


    他伸手撫了下女子的臉頰,將她淩亂的發絲撥至耳後。


    須臾過後,沈院判收起覆在女子手腕上的帔帛,恭聲說道:“微臣會開幾副藥,每日服用,另外還需要每日給傷口上藥。”


    “在傷口結痂之前萬萬不能碰水,這些日子也不能受涼,否則容易高燒...”


    沈院判說了一大通,君宸州都默默記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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