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天子之召,莊公有點兒不想去。畢竟因為當年的不快,他都這麽多年沒去周都了。


    自己的兒子就是卿士,自己這個做父親的,早就失去了那顆對卿士萬分執著的熾熱之心了。


    而自己的鄭國,也經過這麽多年的治理,國力蒸蒸日上,自然也就看不上周都的那種繁華了。


    莊公大召群臣問計,祭足覺得是計,不願意讓莊公冒險,所以說道。


    “國君,前幾日桓王想要召忽世子入朝,我們借由世子去了齊國給迴絕了。想必桓王惱怒,要抓您要挾世子。有您坐鎮國中,即使桓王派兵趕來,我們也能抵擋,可您一旦離開了鄭國。屆時,國內群龍無首,我們怎能抵擋天子的大軍?”


    高渠彌卻言:“國君勿怕,既然是天子召我們,我們不去,必然給他落下口實,讓他輕視了我們鄭國。臣請率五百乘兵車,集於周鄭邊境,天子一旦發難,立馬攻進洛陽。擇一賢明君主,另立為君。”


    顯然,這高渠彌對天子很是不服,一直有廢立天子的打算。當初,莊公的卿士位置被奪走後,他就在勸莊公這樣做。


    一旁聽聲的百裏奚,此刻卻開口了。


    “國君,兩位大夫的話,臣覺得都不可取。說天子會扣押您,臣覺得不會。因為當朝天子為人,最愛麵子了,從他在我們沒有朝貢時,興兵來伐,以及在朝堂上跟世子打賭,最後輸了想過繼周昌之行為上,就可以看出來。”


    “所以,下臣覺得,天子要是想抓你,一定會發檄文,親自率兵打到鄭國來的。”


    “而高大夫說的,讓您派兵到周鄭交界處之事,我看可行。隻不過我們此次去,不是要與天子鬥法的,而是要幫助天子,一切聽天子調遣。臣聞北方晉國內亂,晉與我鄭國同出姬姓,天子必然要討,故臣以為,天子是在求援。”


    “國君此去,攜虎符入境周都,然後當麵呈於天子。不出所料的話,天子必要對晉用兵。隻要我們能第一個到達,為天子提供幫助,到時候戰爭勝利,天子第一個獎賞的就是我們。”


    “而我剛才聽說還有勸您不要去的,您必不用聽。天子既召,必然急切,宜當速往。在以前,這可是眾諸侯都搶著去的,生怕一個不及,讓別人拔了頭籌。”


    “國君竟然是天子叔父,關係也最為親近,而鄭國離洛陽也是眾諸侯國裏最近的一個。故臣認為,此時出發,必然能第一個趕到。勤王首功,必落於我鄭國之手。”


    莊公聽聞,曰:“善!”於是立馬吩咐眾人準備去了。


    命高渠彌將兵車五百乘,隨他一同出發。


    一到洛陽,莊公果然發現自己是第一個到的。


    桓王也看到了,立馬冰釋前嫌,一口一個叔父地叫著,好像二人之前的關係親密無間呢。


    這也讓莊公很是受用。覺得百裏奚果真大才,真是料事如神。


    莊公獻上虎符,桓王看到後,立馬變得更親切了,連忙吩咐準備酒宴,自己要單獨跟叔父宴飲。說是叔父多年未來周都,自己要好好盡一盡這地主之誼。


    期間桓王多次推脫虎符,莊公堅持要送,隻道是自己鄭國之兵,就是天子之兵,天子可以隨便取用。


    桓王推辭了幾遍後,見莊公熱情難卻,隻得無奈收下。


    但他又不是白拿別人東西的那種人,傳了出去,令天下人恥笑。於是桓王立馬做出許諾,等事成之後,立馬冊封莊公侯爵。


    這可讓莊公受寵若驚,忙是千恩萬謝,感謝天子恩澤。


    “叔父,我們周鄭一家,你鄭國是我大周的番屏,沒有叔父鄭國,寡人不知要受多少戎人侵擾之苦。叔父蓋天之功,當得重賞。現今天下,朕能分的領土已經很少了,等打下曲沃,朕把其侵吞的晉國領土還與晉侯,剩下的就分給你鄭國了。”


    莊公聞言,繼續拜謝。


    天子一麵同莊公與眾朝臣宴飲,一麵派人持虎符接收鄭國軍隊,於天子六軍合兵一處,並給了鄭兵很多賞賜和補給。經張忽這些年的治理,天子現在可謂富得流油,絲毫不在乎這些。


    另一麵,天子派使者,於各諸侯來的道路上,迎著眾諸侯的軍隊,勸他們迴去。


    因為他已經有鄭國幫助了,收拾曲沃,已經是隨隨便便的事了。劃不上再調其他部隊支援了。


    倘若人家真來了,你不給好處也說不過去。而曲沃就那麽一點點,他此次又是正義之師,要是把打下來的地方都分給諸侯們,那人家晉國必然不服,到時候他就要受天下人指責了。


    而他能支配的,也就那麽一塊,他就都給了這個率先勤王的鄭國。好在諸侯心中,形成一個,我大周不會虧待功臣的良好形象。


    這裏要說一說莊公為啥要把軍隊的虎符交給桓王。要知道,軍隊的虎符,即使是莊公最信任的大臣,他也要思慮再三才給。


    而他今天能這樣,完全是聽了百裏奚的建議。


    自從百裏奚說,天子此次的目的是號召勤王,對外作戰,他就知道,天子這次是用得著自己了。


    而他也畢竟是跟周王室同出一脈的,故而也願意這樣做。


    然後莊公來時,就受到了桓王的熱情接待,那場景,就像是見了多年未見的親生父親一樣。讓莊公的內心,迎來了一波極大的滿足感。


    而這其實是莊公不了解桓王的一麵。


    桓王為人,要是用得上你來了,能把心掏出來給你。但要是用不到你時,嘖,你在他眼裏就是一個屁。這也是張忽這麽多年來在洛陽,在桓王手下做事時發現的。


    而這桓王,還有一點不好,那就是疑心重。


    雖然莊公第一個到達,但是當他探聽到鄭國的軍隊在邊境駐紮時,他的心裏立馬緊張起來。敏感多疑的心態,讓他瞬間對眼前的這個叔父起了防備之心。


    好在莊公是隻身一人在洛陽,而大軍還停在鄭國境內,這才讓他稍稍安心,能進行下麵的表演。


    但是桓王又做得十分小心,絲毫看不到破綻,這也是他這些年裏,曆練出來了的本領。畢竟,他可是成天在跟一群老狐狸打交道啊。


    而莊公那邊一開始還覺得好,緊接著就發現不對勁。


    就是在他按著百裏奚的建議,將虎符交到桓王手中時,他才明白,這桓王果如百裏奚所言,對他還是不放心。


    百裏奚當時說了,如果桓王果斷收下,就代表他沒有疑心。但要是他推辭不受,那就必然生疑。此時,不管怎樣,一定要把虎符交到桓王的手中。


    莊公照做,發現果然解除了桓王的疑慮。


    第二天一早,桓王就帶著莊公,虢公,還有鄭國的大將高渠彌等,率領大軍,用了一周時間,開赴到周晉邊界了。


    這裏的邊界,是以前封的晉國邊界,現在被曲沃篡奪的新晉國,給重新劃分了,還安排有重兵把守呢。


    桓王本想進攻,誰料一旁的莊公勸阻道:“大王新到此地,立足未穩。況且舟師勞頓,將士疲乏,理應修整一下軍馬,來日再戰。”


    桓王看向一旁的虢公,看他也是這個意見。於是傳令下去,讓大軍就勢紮下營寨,待修整好後,再進行決戰。


    夜間,莊公親自安排鄭軍,在營地四周把守巡邏,打退了新晉好幾次小股進攻,還抓了個舌頭,第二天,帶到桓王麵前問話。


    “說,你們曲沃君主,為何要派你們攻打天子之師?”


    桓王已經從手下嘴裏聽說了,昨天夜裏新晉軍隊進攻了好幾次,都被叔父鄭莊公給打退了。他昨晚上能睡得那麽香,都是這位叔父的功勞,頓時,向一旁的莊公投去了一道感激的目光。隨後便開始訓問那名小兵。


    “小人不知是天子駕到,罪該萬死。隻是聽說列國有兵禍相擾,就隨長官令下,前來營中打探。發覺有人埋伏,大家一同撤退,但是小人跑得慢,還是被天子您的大軍給抓住了。”


    桓王聞言,大笑了一聲。


    道:“原來是一個小兵呀,念汝不知,恕汝無罪。今天就放汝迴去,告知長官,麵見汝君,相約明日交戰。朕必要他,身死族滅。”


    “且慢!”


    正在桓王想放走那人時,一旁站立的莊公發話了。


    眾人看去,隻見莊公緩緩上前,對桓王行了一禮後道。


    “大王,此人麵相貴氣,不像是普通兵士,況且昨天抓他時,我們死了好幾名士兵,此必為昨夜襲營,敵軍之將。”


    桓王一聽,忙細細觀察,發現他果然有些許富貴之相,於是發怒道。


    “匹夫,膽敢欺瞞於朕,快快說出你的真實身份,不然,朕叫汝立刻化為齏粉。”


    那人看隱瞞不過,隻好實話實說。


    原來,他叫士息,是新晉大臣士蒍的小兒子。而這士蒍,就是那個給晉獻公出主意誅殺宗室子弟的人。


    當初晉國分裂,最終在曲沃武公的領導下,將翼國打敗,才將原來晉國的土地整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新的晉國。史稱曲沃代翼。


    但是曲沃武公隻是晉國原先的一個小宗,有了小宗取代大宗的先例擺在這裏,讓晚年的晉獻公,也就是這裏的曲沃武公,對宗室子弟,產生了擔憂。


    這就有了士蒍提議,讓獻公盡殺國內公族,將群公子逐出晉國。


    這雖然造成了後來晉國的崛起,但也為晉國的沒落埋下了伏筆。


    公元前403年,周威烈王二十三年,趙魏韓三家分晉,諸國正式進入到了戰國時代。


    也就是說,這士蒍,其實是造成晉國分裂的罪魁禍首。


    但是現在,在周桓王會合鄭軍一同攻打晉國的今天。曲沃才剛剛代翼稱雄,還沒有開始後麵的騷造作呢,所以現在的晉國,其實遠沒有之後那麽強大。


    看著台下的士息,既然已經把有用的說了,那也就沒有什麽用了,於是桓王就準備將他斬了祭旗。


    可還是被莊公攔住。


    莊公道:“既然此人身份特殊,那我們自然可以利用一二。我聞晉國的士氏,之前是我周王室士師杜伯的後人。”


    隨即對士息道:“汝即為我周氏先臣之後,理當輔佐我周王室,為何要助曲沃逆黨,來阻我王師?”


    士息聽聞此言,有一些欣喜,他沒想到,自己的家族原來在周王室當官的事還有人了解,頓時叩頭道。


    “鄭伯恕罪,先君逃奔鄙地,本願遠離紛爭,避災離禍,全我家族繁衍之息。但曲沃小宗,聞吾父賢良,征發朝堂,這才不得不為逆君賣力。倘若天子有令,吾父何敢不遙為內應,助天子討逆?”


    眾人這才得知,原來這新晉的士氏,一心是向著周王室的,隻是被曲沃逆君裹挾,這才不得不委身於賊。


    “這麽說,你們士氏,願意為天子賣力了?”


    “敢不如命?”士息拜道。


    聞言,天子大喜,命士息迴去與其父親商議,準備具體事宜。


    約定事成之後,許士氏一個周朝大夫的位置,讓他們可以繼續為周王室效命。


    士息感激涕零,連忙拜謝,之後便被送還迴晉營了。


    士息走後,桓王命左右退下,隻留莊公一人。


    桓王問道:“叔父,何以知那人不是一普通兵士?難不成叔父認識此人?”


    莊公道:“非也,臣觀其形貌高大,麵容不凡,知其必不是普通之人。方才朝中一問,才發覺是士蒍之子。”


    “原來如此,那叔父覺得,他剛才說的話,能不能相信?”桓王問道。


    很明顯,如果是真的,有士氏幫助,必然能更輕鬆地擊敗新晉國。


    可一旦是他為了保住性命,佯裝順從,之後迴到國中,將他們的計劃抖落,引周鄭大軍去攻,中了埋伏可怎麽辦。


    聞言,莊公十分欣慰。經過這幾年的成長,他發現,天子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稚嫩的新王了,而是成長為了一位,見識不凡,思慮還算周到的天子了。


    雖然桓王還是沒能看出士息的偽裝,但那已經足夠了。對於天子,不要求有多聖明,隻要不糊塗就成。


    “我王思慮周全,是我大周之幸。士息的話,臣看是可信的,畢竟剛才的他,因為臣所提的士氏先祖的榮光有所觸動。但是臣覺得,士蒍那邊的想法,可能不那麽簡單。那可是一位,老狐狸呀。”莊公意味深長地說。


    莊公雖然在鄭國多年,但卻從沒有停止過關注周邊各國。所以對周邊各國的國君、大臣的性格脾性,不能說了如指掌吧,但也能說得上摸了個八九不離十吧。所以他才會做出這樣的評價。


    桓王一聽,頓覺這次叫這個叔父一起攻伐曲沃,是帶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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