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岩壁滲著黃銅色的水珠,和墨雷的血跡在青磚上拖出斷續的紅痕。


    周墨羽撕開裏衣給他包紮,青銅簪針燒灼傷口的焦糊味混著血腥氣彌漫在狹窄空間裏。


    \"甬道在抬升。\"胥墨雨突然按住潮濕的牆壁,\"我們正在接近地麵。\"


    陸墨淵將火折子插進磚縫,跳躍的光影映出他眉骨處的新傷。


    青銅環在袖中隱隱發燙,墨翟星圖的碎片在腦海翻湧卻始終拚不成完整陣型。


    密道盡頭傳來碎石滾落聲——追兵比預計來得更快。


    \"東南風裏有硫磺味。\"習墨風突然扯下蒙眼布,常年探路養成的夜視能力讓他率先發現端倪。


    他貼著岩壁摸到裂縫處,三指寬的缺口外隱約可見層疊山影,\"是落鷹澗!


    去年尋寶時見過這裏的連環翻板機關。\"


    陸墨淵眼底精光乍現。


    他抓起塊碎石在青磚上快速勾畫:\"卓師弟,去年你們觸發過的暴雨梨花針總閘是否在鷹喙石下方?\"


    \"總閘連著山澗暗河!\"卓墨峰突然扯斷腰間銅錢串,\"若是用墨線纏住東側銅鈴......\"


    急促的腳步聲打斷密談。


    周墨羽旋身射出最後兩枚銀簪,將最先衝進來的灰衣人釘死在石壁上。


    陸墨淵抓住她滲血的手腕塞過青銅環:\"帶傷員先走,半刻鍾後聽雷聲為號。\"


    山霧漫過鷹嘴岩時,追兵首領正踩著黃銅液凝固的瀑布逼近。


    三百黑甲衛呈雁翅陣排開,弩箭寒光刺破晨霧。


    灰袍人竹杖點地,杖頭墨梅紋吐出猩紅信子——竟是條通體赤紅的機關蛇。


    \"墨家小兒倒是會挑墳地。\"首領獰笑著揮手,弩箭齊發瞬間削平半人高的山石。


    陸墨淵貼著斷崖疾退,青銅環在掌心烙出焦痕。


    當背後傳來鷹隼啼鳴的暗號,他突然旋身甩出墨線。


    浸過硫磺的絲線纏住崖柏,火星順著昨夜暴雨留下的水痕竄向澗底。


    \"收網!\"卓墨峰的吼聲震落山岩。


    鷹喙石轟然開裂,二十八個銅鈴在崖壁碰撞出古怪韻律。


    暗河閘門應聲而開,裹著銀針的激流如銀河倒卷。


    黑甲衛的玄鐵盾被水流衝得七零八落,淬毒銀針紮進鐵甲縫隙,慘叫聲驚起滿山寒鴉。


    \"墨雷!\"陸墨淵甩出腰帶纏住墜崖的同門。


    和墨雷獨臂勾著岩縫,肩頭繃帶早已被血浸透。


    他突然咧嘴一笑,借力蕩向藏著火油陶罐的凹洞。


    染血的佩劍擦著硫磺石劃出火花,五丈高的烈焰瞬間吞沒追得最近的騎兵。


    灰袍人的機關蛇在火中扭曲爆裂,墨梅紋密鑰彈射到陸墨淵腳邊。


    他正要俯身,忽見周墨羽從鷹嘴岩躍下,月白中衣被山風鼓成鶴翼。


    \"當心!\"兩人同時喊出聲。


    青銅環與銀簪在空中相撞,迸發的火星點燃了早被硫磺浸透的鷹羽草。


    火勢順著墨線竄向藏有硝石的主峰,整個落鷹澗在轟鳴聲中開始傾斜。


    追兵陣中突然響起螺號,殘餘的黑甲衛如潮水般退向山腳。


    灰袍人竹杖點地騰空而起,道袍下竟伸出青銅翼展,卻在掠過燃燒的鷹羽草叢時被什麽東西拽住了後襟。


    \"墨翟星圖可破萬鈞,但破不了人心。\"陸墨淵望著半空中掙紮的人影喃喃自語。


    山風卷起他染血的發帶,露出頸後隨星圖浮現的墨色卦紋。


    和墨雷的獨臂在火光中劃出殘影。


    燃燒的硫磺石從他指縫間彈射而出,精準落入潰散的黑甲衛鐵靴縫隙。


    慘叫聲裏,這個渾身浴血的漢子抄起半截短矛,用牙咬住浸透火油的繃帶甩成火鞭。


    \"西北角!\"陸墨淵的吼聲穿透濃煙。


    他正用青銅環卡住機關蛇的七寸,星圖碎片在眼底忽明忽暗。


    三丈外的岩壁上,胥墨雨正用銅鏡折射晨曦給同伴指路。


    周墨羽突然旋身躍上傾倒的鷹嘴岩。


    月白中衣被硝煙熏成灰褐色,發間銀簪卻亮得驚人。


    她俯瞰戰場時瞳孔微縮——那個本該撤退的灰袍人正借著青銅翼展撲向陸墨淵後背。


    \"兌位!\"清喝聲未落,銀簪已釘入岩縫。


    陸墨淵順勢側滾,青銅環擦著機關蛇鱗片劃出火星。


    浸透硫磺的墨線應聲而燃,火舌順著昨夜暴雨的流向竄上灰袍人衣擺。


    青銅機括在高溫中發出哀鳴,那具精巧的飛行機關竟在空中解體。


    \"留活口!\"卓墨峰甩出銅錢鏢擊中墜落者膝窩。


    混戰中的習墨風突然吹響骨哨。


    山澗深處傳來機械轉動的悶響,去年他們埋設的捕獸鐵籠破土而出,將最後七八個黑甲衛困在丈許見方的鐵棘叢中。


    連墨星趁機灑出藥粉,淡青色煙霧瞬間籠罩戰場。


    \"閉氣!\"陸墨淵拽過周墨羽滾進淺潭。


    冰水浸透傷口時,他清晰感覺到懷中人驟然加快的心跳。


    隔著水幕望去,那些吸入藥粉的追兵正踉蹌著撞向彼此刀鋒。


    當晨霧被朝陽刺破,崖底隻剩零星火苗在血泊裏跳動。


    和墨雷拄著斷矛清點戰果,獨臂上還掛著半截青銅蛇尾。


    胥墨雨蹲在昏迷的灰袍人身前,用銅簪挑開他領口的墨梅紋——皮下赫然嵌著塊刻有秦篆的銅牌。


    \"是少府屬官。\"她指尖發顫,\"朝廷要墨家技藝不是為了平叛。\"


    陸墨淵抹了把臉上的血水,青銅環在掌心烙出的焦痕隱隱發燙。


    他轉身時撞見周墨羽來不及收迴的目光,那素來機敏的眸子裏晃動著不曾示人的漣漪。


    她耳尖微動,突然低頭去撿滾落崖邊的銀簪。


    \"當心碎瓷。\"他搶先半步用衣擺裹住染血陶片。


    這個動作讓兩人同時僵住——周墨羽包紮過的手腕正壓在他頸後浮現卦紋的位置。


    山風卷著焦糊味掠過戰場,卓墨峰故意把銅錢串晃得嘩啦響:\"傷員上擔架!


    習師弟找到的密道能直通墨穀。\"連墨星正在給和墨雷重新接骨,聞言抬頭瞥了眼相觸的衣角,嘴角閃過笑意。


    搬運戰利品時出了岔子。


    當胥墨雨掀開灰袍人隨身木匣,二十八宿星圖突然在青銅板上自行流轉。


    陸墨淵頸後卦紋驟然發燙,懷中墨翟星圖碎片竟與青銅板產生共鳴。


    周墨羽眼疾手快蓋住木匣,卻見兩道流光已沒入陸墨淵袖中。


    \"墨守機關要變天了。\"和墨雷盯著自己空蕩蕩的右袖苦笑。


    他獨臂舉起染血的機關蛇殘骸,\"朝廷連公輸家的絕學都搞到了,墨者再守著祖傳技藝......\"


    話音被此起彼伏的咳嗽聲打斷。


    眾人沉默著收拾殘局,連最活潑的習墨風都閉緊了嘴。


    隻有周墨羽注意到,陸墨淵整理星圖碎片時,悄悄將她那枚變形的銀簪收進了貼身暗袋。


    返程的密道裏,水珠滴答聲蓋不住沉重唿吸。


    當墨穀特有的鬆脂香飄進來時,走在最後的陸墨淵突然踉蹌。


    周墨羽伸手去扶,卻被他反手扣住五指。


    染血的掌心相貼時,星圖碎片的微光從指縫漏出,在岩壁上投出糾纏的影。


    \"墨翟祖師在上。\"連墨星突然在對首驚唿。


    晨光傾瀉的洞口處,九重機關城闕正在雲霧中若隱若現。


    但最年長的胥墨雨臉色驟變——本該懸著朱雀燈的主城樓,此刻竟掛著三盞白虎銅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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