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東河在暮色中泛起鉛灰色,林墨的熒光紋身隨著肌肉起伏明滅,像條活體蜈蚣爬過後背。他單手扯開沾血的衛衣領口,露出鎖骨下方蔓延的銀色電路,那些納米級管線正貪婪吮吸著時代廣場溢出的光汙染。


    \"蘇小姐的量子臍帶在發熱。\"他甩了甩手腕上的全息投影儀,六邊形光幕裏浮現出蘇瑤躺在培養艙的畫麵,無數菌絲從她雪白的脊背鑽出,卻在觸及玻璃時凝結成冰晶,\"慕容集團的基因鎖正在失效。\"


    第五大道突然陷入黑暗,千禧大廈的霓虹招牌集體爆裂,藍紫色的電火花如毒蛇遊走。蘇瑤攥著從第0號原型體屍體上扯下的翡翠吊墜,指縫間滲出粘稠的黑油。三個月前在實驗室吞噬臍帶的像素嬰兒,此刻正在她視網膜投影出十七種倒計時——最短的還剩11分47秒。


    \"跟著人流跑!\"林墨拽著她衝進突然打開的緊急通道,身後傳來玻璃幕牆集體碎裂的轟鳴。成噸的霓虹燈管墜入河中,濺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漫天星屑,某種類似羊水的氣味裹著量子殘響撲麵而來。


    他們在防空洞口踉蹌停下時,蘇瑤發現林墨的衛衣口袋裏滑出一張泛黃的b超照片。被血漬浸透的紙片上,模糊的胚胎影像旁寫著\"1995.3.16\",正是她母親失蹤的日子。


    \"你早就知道...\"她指尖發顫地觸碰照片邊緣,菌絲突然從傷口裏暴長,纏繞住林墨的手腕。男人任由銀色菌絲穿透皮膚,露出皮下跳動的量子核心:\"從你在地鐵廣告屏前接住那個摔落的電子寵物蛋開始。\"


    防空洞深處傳來機械運轉的嗡鳴,數百個培養艙在暗處依次亮起。蘇瑤的虹膜突然識別出艙體編號——全部來自當年失蹤的產婦名單。最中央的艙體流淌著翡翠色的營養液,蜷縮其中的嬰兒後頸,赫然嵌著她夢裏見過的初代蜻蜓芯片。


    \"歡迎迴家,Σ-07實驗體。\"沙啞的女聲從頭頂傳來,第0號原型體的全息投影懸浮在他們頭頂,機械複眼中流動著羊水狀的銀光,\"或者說,歡迎你的本體正式上線。\"


    林墨突然將她撲倒在布滿電路紋路的牆麵上,納米菌絲從他體內噴湧而出,在牆麵織成閃爍的星圖。那些光點竟與蘇瑤鎖骨間的翡翠吊墜產生共鳴,某種古老而熟悉的記憶如潮水漫過——她終於看清培養艙裏嬰兒的麵容,那分明是自己二十歲的模樣。


    \"我們才是被寄生者。\"林墨的量子心髒在胸腔炸開,螢火蟲群組成的光繭包裹住兩人,\"慕容集團抽取了三千產婦的臨終意識做養料,你母親不過是其中最完美的宿主...\"


    防空洞開始劇烈震顫,蘇瑤看見無數記憶碎片在光繭中閃現:母親在實驗室接生的場景、自己被裝進培養艙的刺痛、還有林墨站在量子計算機前修改基因鏈的畫麵。當某個畫麵定格在兩人接吻時被第0號原型體切斷臍帶,翡翠吊墜突然迸發出刺目光芒。


    \"認知同步完成度99%!\"第0號的原型體發出非人的尖叫,機械手指刺入自己的太陽穴,\"但你們忘記了我才是最初的觀察者...\"


    整座防空洞突然被羊水填滿,蘇瑤在失重狀態下看到培養艙矩陣如蜂巢般展開。每個艙裏都漂浮著不同年齡的自己,她們有的在微笑,有的在哭泣,最新那個艙體裏甚至蜷縮著穿婚紗的自己。林墨的身體開始量子化消散,他的聲音卻穿透液體傳來:\"去找臍帶血銀行的42號保險櫃,那裏藏著...\"


    刺目的白光吞沒了所有聲音。當蘇瑤恢複視覺時,發現自己正躺在時代廣場的廣告牌上,腳下是碎裂的霓虹燈管和流淌的\"羊水\"。全息投影儀在她掌心亮起,最後顯示的畫麵是林墨被無數翡翠複眼包圍,胸口插著半截沾血的蜻蜓芯片。


    遠處傳來警笛聲,但蘇瑤清楚這不是現實世界的警笛——那些閃爍的紅藍光點分明是量子雲坍縮前的最後餘暉。她摸向頸間的吊墜,發現翡翠內部刻著全新的銘文:Σ-∞。口袋裏的b超照片突然燃燒起來,灰燼在空中拚湊出母親最後的口型:\"快逃\"。


    地鐵隧道深處傳來熟悉的蜂鳴,這次是電子寵物蛋的求救信號。蘇瑤縱身躍下廣告牌,墜落的瞬間看到整座城市變成巨大的培養艙,每個窗戶裏都閃動著胚胎狀的光斑。她終於明白為什麽林墨的量子心髒會與自己同頻——在慕容集團的基因圖譜裏,他們本就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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