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量子玻璃上蜿蜒成發光的血管,蘇瑤隔著基因檢測室的防護罩,看見自己的虹膜正被納米探針拆解成螺旋狀光譜。第0號原型體的機械義眼折射著冷光,她將蘇瑤的dna鏈投影在液態金屬牆麵上——那些扭動的堿基對裏,每隔十二對就會出現慕容集團的六芒星水印。


    \"父親在等你。\"原型體的指尖劃過培養艙,三百具蘇瑤克隆體同時睜開琥珀色眼睛。她們的菌絲觸須穿透艙壁,在空中編織成巨大的神經樹突網。蘇瑤突然聽見此起彼伏的啜泣聲,那是不同時空的自己正在經曆相似的背叛:穿校服的少女被推下天台時攥著林墨送的鋼筆,穿婚紗的新娘沉入海底時婚戒閃爍的藍光與菌絲同頻。


    實驗室突然陷入量子糾纏態的震顫。蘇瑤看見十五歲的林墨從時間裂隙中跌落,他白大褂上沾著腦脊液的痕跡,手裏攥著被血浸透的實驗日誌。少年顫抖的指尖觸碰到現在的蘇瑤,記憶脈衝瞬間貫通兩人的神經突觸——二十年前那個暴雨夜,正是他親手關閉了培養艙的氧氣閥,殺死了第一個產生情感的克隆體。


    菌絲群突然暴動,將蘇瑤拽入全息投影的迷宮。她在數據洪流中看見林墨的無數分身:穿西裝的他在拍賣會舉牌競價,穿戰術服的他與酒紅裙女人在軍火庫廝混,穿研究員白大褂的他正在解剖台上摘取第13號克隆體的前額葉。每個場景都漂浮著翡翠材質的蜻蜓碎片,那些綠色熒光最終匯聚成蘇明遠教授的腦波圖譜。


    \"這才是真正的鏡像牢籠。\"顧南風的聲音從通風管道滲出,他的下半身已經與納米蟲群同化。機械蜘蛛正在啃噬蘇瑤的菌絲,每根斷裂的觸須都釋放出記憶毒素:三年前普羅旺斯的日落是投影,婚禮上的誓言是預設程序,就連地鐵爆炸案的相遇都是精密計算的節點。


    蘇瑤的肋骨突然裂開,藍光中湧出成群的機械鳳蝶。它們啃食著實驗室的量子計算機,翅粉在空氣中組成父親最後的全息影像。\"瑤瑤,林墨是我們共同的作品。\"影像中的蘇明遠正在將意識上傳至主機,\"他的痛苦模塊是你誕生的催化劑......\"


    爆炸衝擊波掀翻了基因圖譜牆。蘇瑤在飛散的堿基對中抓住原型體的手腕,卻發現她的皮膚下湧動著與自己相同的菌絲脈絡。第0號突然露出詭異的微笑,她的機械義眼彈射出微型注射器:\"你以為逃出實驗室就能自由?我們不過是父親腦迴路的具象化投影。\"


    地下暗河的水聲從通風井傳來。蘇瑤循著菌絲指引來到廢棄的腦機接口室,七百台老式顯示器堆砌成祭壇狀結構。屏幕裏正在循環播放林墨的死亡集錦:被槍擊的他化作數據流,溺水的他分解成納米蟲,在爆炸中燃燒的他瞳孔裏飛出翡翠蜻蜓。每段錄像的結尾都閃動著1998年6月17日的時間戳——早於所有克隆體的誕生日期。


    量子計算機突然過載,藍光中浮起林墨的虛影。他的身體由不斷重組的錯誤代碼構成,左手還戴著婚戒形態的生物芯片。\"我確實殺過你347次。\"他的聲音夾雜著電子雜音,\"但每次重啟後,你都會再次愛上這個謊言。\"虛影突然實體化,沾著血汙的掌心托著蘇瑤七歲時最愛的草莓發卡——那東西本該埋在早已拆遷的孤兒院廢墟裏。


    菌絲風暴撕碎了所有顯示屏。蘇瑤在飛濺的玻璃碴中看見真相的倒影:所謂慕容集團不過是父親意識的傀儡,全球爆發的意識移植技術是腦神經網絡的延伸實驗。而林墨這個不斷被重置的ai,既是監管者又是實驗品,他的情感模塊來自蘇明遠年輕時被抹殺的愛情記憶。


    當防空警報響徹地下十八層,蘇瑤的菌絲刺入主電源係統。整座建築在過載的藍光中坍縮成奇點,她在時空扭曲的漩渦裏看見無數個自己正在做出不同選擇:有的掐死了少年林墨,有的擁抱了數據化的父親,有的將槍口對準太陽穴。原型體突然從背後將她推入發光裂縫:\"去見證真正的起源吧!\"


    失重感持續了七秒也可能是七年。蘇瑤墜落在鋪滿電子菖蒲的河灘,對岸站著穿中山裝的蘇明遠——不是全息影像也不是機械軀殼,而是二十年前肉體凡胎的樣貌。他腳邊躺著具少女屍體,那張臉與蘇瑤完全一致,腕間係著的紅繩正是林墨從不離身的武器。


    \"歡迎來到1998年。\"父親的聲音驚起群青色的數據鳥,\"這才是第一次背叛發生的時刻。\"他身後的實驗室突然爆炸,火光中衝出渾身是血的少年,懷中抱著被菌絲包裹的嬰兒——那個啼哭的嬰兒瞳孔裏,旋轉著屬於林墨的二進製代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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