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內的罡風裹挾著血腥氣,林墨的指尖觸到蘇瑤發間銀簪時,簪頭的鮫珠突然裂開。淡青色液體順著指縫滴落,在地麵蝕刻出沐家禁地的星圖,中央天樞位赫然是他與蘇瑤的生辰八字。那些星線如活物般遊走,纏住他腳踝的瞬間,記憶如毒蛇噬心——


    六歲那場高熱並非意外。


    月光穿透琉璃窗的雨夜,沐雲歌的銀針沾著慕容瑤的心頭血,一針針封住他周身大穴。屏風後跪著的蘇瑤渾身顫抖,後背被剖開的傷口尚未愈合,新取的螭吻骨正泛著幽藍冷光。而窗外暴雨中,慕容嫣用血在青磚上畫下的,正是此刻困住他的星圖。


    \"墨兒,吞了這藥,你就能永遠守住沐家秘密。\"


    沐雲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林墨驚覺口中腥甜——蘇瑤的銀簪不知何時刺入他舌根,簪身刻滿的咒文正順著血液遊走。腹中胎兒突然劇烈掙紮,龍爪穿透肚腹的刹那,他看見自己嘔出的不是鮮血,而是密密麻麻的青銅蠱蟲。


    蘇瑤的嫁衣在罡風中碎裂成蝶。那些血蝶停駐在林墨的傷口處,鱗粉滲入經脈竟催生出玄武鱗甲。她的龍尾纏上青銅門環,門縫中滲出的黑霧凝成慕容嫣的臉:\"好孩子,看看你真正的模樣。\"


    地麵星圖突然倒轉。林墨的倒影在青銅門上映出駭人景象——半張臉爬滿青龍鱗,另半張卻是慕容家的血色咒文。最可怖的是腹部裂口處,鑽出的不是胎兒,而是沐雲歌的琉璃手骨,指節間攥著褪色的合婚庚帖。


    \"當年換魂術換的不是魂魄,是命格。\"


    慕容嫣的虛影自黑霧中走出,指尖挑起林墨的下巴。他看見三百年前的雨夜,沐家先祖將雙生子按在祭壇,用青銅刀割開血脈相連的掌心——哥哥的青龍血澆灌妹妹的玄武骨,煉出的第一枚噬心鱗,此刻正在他丹田處發燙。


    蘇瑤突然發出淒厲龍吟。她的心口鑽出青銅鎖鏈,末端拴著枚麒麟玉佩——正是林墨及冠那年贈她的定情信物。玉佩墜地的瞬間,整座青銅門劇烈震顫,門環化作獠牙咬住她的龍尾,鮮血在虛空書寫出古老契約。


    \"不要看!\"林墨嘶吼著撲過去,卻被星線拽迴陣眼。那些沾血的契約文字鑽入瞳孔,撕裂識海中的封印:原來每月朔日飲下的不是安胎藥,而是混著蘇瑤心頭血的忘情散。祠堂暗格裏那卷被朱砂抹去的族譜,最後一頁寫著\"沐林氏瑤,承青龍魂,孕玄武胎\"。


    腹部的琉璃手骨突然暴起。沐雲歌的殘魂借骨重生,將林墨按在星圖中央:\"我兒,這才是你誕生的意義。\"她撕開自己的琉璃胸腔,裏麵蜷縮著團青黑霧氣——三百童男童女的怨氣凝成的蠱王,正朝著林墨的傷口鑽去。


    蘇瑤的龍角在此刻迸發紫電。她掙脫青銅獠牙,龍爪穿透沐雲歌的殘魂,攥住的卻不是蠱王,而是半枚帶血的乳牙——與青銅匣中那枚正好契合。當兩半乳牙拚合時,整座青銅門浮現血管般的紋路,門縫中傳出八百裏的桃花同時凋零的聲響。


    \"你才是真正的鑰匙。\"


    慕容嫣的笑聲帶著癲狂。林墨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門扉上扭曲變形,最終定格成青銅麒麟的形態。蘇瑤的淚珠墜在麒麟眼窩處,激活了門內封印的往生階——每級台階都由沐家女子的指骨鋪就,盡頭處懸浮的琉璃棺中,躺著眉心插玉簪的少女,容貌與二人如出一轍。


    罡風突然化作萬千銀針。林墨的青龍鱗片片剝落,露出底下流轉星輝的琉璃骨。當他踏上第一級往生階,棺中少女突然睜眼,唇間吐出的蠱蟲在空中炸開,血霧裏浮現沐雲歌最深的秘密——


    二十年前鎖龍井邊的雙生子,女嬰後頸的蓮花胎記不是天生,而是沐雲歌用螭吻骨刻下的封印。當林墨的指尖觸及棺槨,往生階轟然崩塌,深淵底部升起九重青銅祭壇,每層都釘著個渾身符咒的\"蘇瑤\",她們腹部的隆起處,正在滲出帶著鱗片的血水……


    青銅門在此刻完全洞開。門內不是出路,而是另一扇更大的青銅門,門環上纏著染血的臍帶,末端係著枚長命鎖——正麵刻\"慕容\",背麵卻是\"沐\"。林墨腕間的同心結突然收緊,勒入骨縫的劇痛中,他聽見三百個自己在不同時空嘶吼,而每個時空的終結處,都站著個龍角染血的蘇瑤。


    海嘯聲自極遠處傳來。當第一滴鹹澀的水珠砸在琉璃棺上,林墨看清了海底升起的龐然大物——那不是青銅門,而是沐家初代聖主的骸骨,每一節脊椎都鑲嵌著慕容女子的魂燈。骸骨掌心托著的命盤中央,跳動著枚半龍半龜的心髒,表麵凸起的血管正與他腹部的傷口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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