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暴雨仿佛一頭盡情咆哮的野獸,雨水掛在窗邊像是在哭泣。


    林莉抱著東方歸月的身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哽咽道:“歸月,本小姐才不是小孩子,本小姐自己也能照顧好自己……”


    林莉蒼白的臉上透著倔強,扶著東方歸月靠在椅子上,她用顫抖地手夾起一片牛肉卷放進東方歸月碗裏,像是不怕燙一樣,夾起肉,含著眼淚吃下。


    冰塊早已經融化在啤酒內,現在隻剩下一些涼意,林莉把額發挽到腦後,端起杯子將啤酒一飲而盡,真難喝啊,她忍不住吐了出來,看著東方歸月無動於衷的身體,害怕深入骨髓。


    林莉又哼起了她一直沒有寫完詞的歌,聲音沙啞,除了悲傷,剩下的隻有空洞,她機械般地重複,把自己喜歡吃的菜夾給東方歸月,鍋裏的湯已經快要燒幹,林莉把火關掉,坐在東方歸月身邊端起碗,試圖要喂他吃飯。


    “歸月,你怎麽又不聽本小姐的話呀?醫生說了,你要好好吃飯,身體才能恢複……”林莉默默看著血淚再次流下,捂著嘴巴抽泣了好一會才又端起碗,“你吃飯,就吃一口,就一口好不好……就一口!”


    東方歸月的身體無力癱倒,打翻了林莉手裏的碗,林莉輕輕抱住他,她不想再讓他受傷了,喝完東方歸月杯子裏的酒,林莉差點吐出來,扶著東方歸月緩步走迴臥室,留下一桌狼藉。


    “歸月,你那天不是,想要本小姐嗎?”林莉跪坐在東方歸月身上,像發了瘋一樣開始脫衣服,“本小姐給你,本小姐早就屬於你了,你想怎麽樣都可以!”


    其實林莉很希望東方歸月能製止自己瘋癲的行為,她將脫下的衣服隨意扔在地上,將最後的襪子脫去,赤裸地躺在東方歸月身邊,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很冷,冷得林莉打了個冷顫。


    許久,林莉自嘲地笑了笑,淚花閃動著柔情:“東方歸月,你就這麽自私嗎?你甚至連看都不願意再看本小姐一眼了嗎?你不是想要嘛,為什麽……為什麽你什麽都不做!”


    林莉走下床,笨拙地穿好衣服,從衣櫃裏取出那件被東方歸月撕破的長袖穿上。


    “嗚嗚嗚……嗚嗚嗚……”林莉跪在東方歸月身邊嗚咽:“歸月,你不要離開我,我害怕……”


    林莉哭到暈厥,躺在她始終覺得安心的懷抱。


    徹夜,哽咽夢囈不斷。


    當東方歸月死亡的那一刻,在那邊世界,他早已經衰敗的身體仿佛得到了解脫,在一個寂靜的深夜死在了床上,悄無聲息,沒有人知道,甚至是他自己,被關機的手機中,他很早就把壁紙都換成了自己畫出來的林莉的模樣,而現在應該累積了很多個99+消息。


    天明時,林莉遲到了快兩個小時,悠悠轉醒,咳了一點血,被迫認清了現實,東方歸月真的死了,就在自己眼前,自己真的無能為力,一切發生得是那麽猝不及防,把她的世界重現打迴那個陰暗冰冷的地底,世間色彩隨著林莉一步步走向衛生間,從她的世界崩壞,像是一場災難又好像一場五顏六色的雪,所有顏色剝落,當她抬頭看見鏡子中自己狼狽的模樣時,隻剩下了灰白。


    她憔悴的樣子多麽令人心疼,無神的眼神中再也不會出現那個少年的輪廓,洗漱過後林莉躺迴床上,委屈巴巴地蜷縮在東方歸月懷裏,她把他的手機拿過來,鬼使神差地點開錄音,聽著東方歸月很早很早以前留下的錄音:


    “林大小姐,我要是能活著迴去,你能不能答應我給你留下的話啊……其實不答應也沒關係,我知道你不討厭我的,不過啊……我已經把他們,全部都幹掉了,說起來…咳咳,說起來很不可思議,我居然能一個人幹掉那麽多人,放心吧林大小姐不用搬家了,你今晚就好好睡一覺,早上就不能賴床,明天早上有考試不能遲到,你應該也不會遲到吧……”


    林莉抹去眼淚,努力揚起微笑,輕聲說:“本小姐,答應你了……你迴來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


    林莉俯身,深深地吻在東方歸月冰冷的唇上。


    班主任的電話打來,林莉看了一眼直接掛斷,她坐在梳妝台前給自己化了淡妝,她想起之前放棄給東方歸月再化一次妝的想法的時候,苦澀地笑了笑,化完妝,林莉為自己仔細插上發簪,鏡子裏的她看上去比以前還要美,憔悴平添了幾分嬌柔。


    林莉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很努力地背起東方歸月,走得很慢,坐上公交車林莉又想起平日靠在東方歸月懷裏在車上眯一會就能下車的那些時光,別過頭,把臉埋在他頸窩輕聲抽泣。


    終於下了車,林莉扶著東方歸月走到青河邊,也許是這個時候大家都去上班,上學了,青河附近人少得出奇,林莉望著平靜的河流,她怎麽可能舍得把東方歸月推進去,昔日種種迴憶在林莉眼中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他們發自肺腑的開心,情真意切,然後一起許願,要平平安安的,要永遠幸福相愛下去,可如今這些誓言已經隨著東方歸月死去時一同離去,林莉終於說服了自己,感受著強烈心痛,橫抱起東方歸月一步步慢慢走進青河。


    “歸月,本小姐愛你……”林莉低頭深深地吻住東方歸月,“本小姐愛你!就算是下輩子,我也等你娶我!東方歸月你聽見了嗎!我林莉說了,這輩子非你不嫁!”


    林莉的聲音從對岸迴蕩而來,像是翻湧的波浪,在迴聲消失時,東方歸月已經徹底被河流淹沒,沉入河床,埋葬在深不見底的寒冷。


    林莉把東方歸月的玉佩緊緊攥在手心,“歸月”這兩個字失去了任何光澤,林莉從來不知道這其中的秘密,但是對於她而言,這是東方歸月留給自己最後的想念。


    失魂落魄地迴到家,林莉把褲子和鞋襪晾在窗台,她換上了東方歸月的校褲,大了好多,林莉簡單地把褲腿卷起來,背上他的書包去上學。


    與此同時,東方歸月家門外敲門聲和唿喊聲震耳欲聾,是楊樂洋報警了,東方歸月已經與他們斷聯了快兩個月,當警察破門而入時,隻在房子裏發現東方湘騰和夏紫嫣的骨灰盒,東方歸月床上有他曾經待過的痕跡,而他仿佛人間蒸發一般,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留下,他的手機中也沒有任何能夠提供幫助的線索,至於畫中的林莉,同樣也找不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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