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說過:用功於內者,必於外無所求;飾美於外者,必其中無所有。


    隻要內裏有東西,何必執著於穿什麽呢?穿得好不好都不耽誤下場考試呀!


    我和妹妹都懂的道理,大哥哥竟然不知道。”


    “……”


    劉景業的臉騰地一下,燒得通紅。


    昨日他迴家去,發現洪水過後,劉家村已經四分五裂,不少人賣了田地和地皮,去別處討生活了。


    他家雖然還好,可房子也衝毀了,他大伯一家,爺爺奶奶也被洪水衝走。


    反觀半月村,不少人家在蓋新房子,還買了他們劉家村的土地,日子別提有多富足。


    憑什麽?住得這麽近的兩個人,怎麽會有如此大的差別!


    所以他本想陰陽怪氣一下,卻被一個幾歲的小孩子懟了迴來。


    周圍有不少人都在憋笑,包括不少同窗。


    不過,很快,他就麵色如常,甚至擠出了一絲笑。


    “嗬嗬,關心則亂。


    都說下場考試,要拿平時用習慣的筆墨,穿常穿的衣裳,到了裏麵才不會緊張,我這是關心你嘛。”


    劉景業在給自己找補,宋興客氣道了聲謝,宋家人也皮笑肉不笑的迴應兩句,便不再理他。


    隻有宋安寧在靜靜聆聽劉景業癲狂的心聲。


    “嗬嗬!不就是有點臭錢嗎?還能比過鎮上那些公子哥有錢嗎?


    你不是愛笑嗎?笑吧,等會兒你們就該哭了。


    還有這身衣服,穿吧,穿著這麽好的衣服,等會兒當眾丟人,那才舒坦呢。”


    剛才,阿遠說的那幾句引來不少人,其中就有被宋安寧嚇唬過的公子哥。


    他們身後跟著小廝,看到宋興在這兒,大搖大擺地過來打招唿,可走近卻發現宋安寧站在一旁。


    一個眼刀子飛過來,乖乖,這姑娘眼裏的殺氣不減當年啊!


    那日她說的是什麽?


    等秋闈時,我們會相見。


    今日,就這麽見到了!這姑娘,竟跟宋興是一家人!


    幾人相互看了一眼,跟宋興點頭哈腰地打招唿,又給宋安寧鞠了一躬,臉上的笑比哭都難看。


    “姑娘,好久不見哈?您還好?”


    “還好,你們呢?還欺負人嗎?”


    “不不不,不敢不敢!


    從那往後,再也沒有了!不信你可以問宋興。”


    一旁的宋家人滿頭問號,宋興也一頭霧水,幾人說了幾句,冷汗直流,恭恭敬敬退到一旁,然後離得老遠,連往這邊看都需鼓足勇氣。


    “阿寧,這是?”


    “嗬嗬,都是些小事,等小叔秋闈結束,迴家再細說。”


    “好!”


    還有半個時辰,有不少學子按著順序,排起隊來,等著檢查。


    宋家人十分緊張,又是一番叮囑,也時刻防備著旁邊狗皮膏藥似的劉景業。


    可小叔的運氣有些不好,劉景業就在小叔後麵兩個,想動手腳還是有機會的。


    宋安寧和香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著小叔,也盯著想靠近他的所有人。


    過了一會兒,鑼聲響起,監考官站在門口,給學子們說了不少鼓勵的話,還有些考場內的規矩。


    隨後,便排成幾排,等待查驗。


    在南嶽王朝,隻要涉及考試,都分外嚴格,甚至到了那種,隻要有一點可疑,不聽解釋,直接扔出考場。


    所以對考生攜帶的東西,也查驗得非常詳細。


    就在這時,劉景業隔著兩個人,拍了下宋興的後背,說了兩句鼓勵的話。


    而香香的警報聲立刻響起:


    “滴滴滴,滴滴滴。


    主人,那個鬼東西又塞了一張字條,在小叔脖頸處,外衫與裏衣的縫隙。”


    “狗東西!沒完了啊!”


    宋安寧罵了一句,讓香香把東西取迴來,她展開手裏的字條:


    “香香,你知道這人最可怕之處在哪兒嗎?”


    “哪裏呀?這麽壞還不算嗎?”


    “最可怕的是,他模仿小叔的筆跡,相似度竟有八九成。


    若我今日不來,小叔就算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這人太壞啦!!!啊啊啊!”


    宋安寧抿著嘴唇,目光緊緊追隨著小叔,還有一個人,就到小叔了……


    而聽劉景業的心聲,他馬上就要說話了。


    突然,安靜的考院門口,響起一道聲音,那語氣還帶著幾分大義凜然。


    “主考官大人!


    學子有事向您稟報!”


    “講!”


    隻見劉景業邁著四方步,信誓旦旦上前,指著宋興大聲說道:


    “他作弊!


    前兩日我親眼見宋興把先生講過的課題,謄抄到一張很小的紙上。


    而且,不止一張!”


    “哦?”


    “你說這位學子夾帶,可剛才我們的人已經查過了,並沒有你說的東西,你要如何解釋?”


    劉景業胸有成竹地勾了勾嘴角,指著宋興的木箱,眼裏透著幾分癲狂!


    “這支筆!筆裏有……”


    他話說一半,聲音戛然而止。


    隻見宋興的木箱裏,筆墨紙硯,全是新的。


    仔細一看,就連木箱都換了!


    頭上的束帶,沒沾一點泥的靴子,嶄新的長袍……


    “怎麽會!你為什麽都換了!為什麽!”


    宋興眼底冰冷一片,哼了一聲:


    “幾支筆而已,想換就換了。


    倒是你,剛剛你跟主考官說的那些,親眼見到我夾帶字條。


    假如我真的夾帶字條,那你為什麽現在才說?當初在想什麽?


    看到別人犯罪,卻捂著不說,那就是包庇。


    話又說迴來,口口聲聲說我夾帶紙條,那麽我請求主考官大人對我宋興仔細查驗,還學子一個清白。”


    “好!說的好!”


    “寒窗苦讀十幾載,為的就是今天!不能受這不明不白的冤屈!”


    主考官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也是從童生,秀才一點點考上去的,怎會不懂這些事?


    所以,他的心自然而然就偏向了宋興,態度也和善了不少。


    “既如此,你帶著東西到那間屋裏……”


    宋興鞠躬行禮,拿著東西從容進屋,宋家人雖知道沒啥問題,可還是擔心得不得了。


    香香從今早到現在,已經對宋興掃描了上百次,做到萬無一失才敢跟主人說沒問題了。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宋興從房間出來,旁邊那名官差小聲在主考官旁邊說了兩句,隨後,主考官大聲說道:


    “裏衣,鞋襪全部查驗一遍,學子宋興並無異常!”


    “好!大人英明!”


    隨後,大夥兒轉頭看向雙目猩紅的劉景業。


    “你這可是誣告,毀人清白,真是惡毒啊。”


    “可真惡心,就算人家沒事,平白擾了好心情!”


    他仇視地看著主考官,又掃了一圈兒旁邊說話的,最後目光停留在宋興身上。


    “憑什麽,憑什麽……”


    他口中一直重複這一句,香香突然提醒:


    “不好!他要傷害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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