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迴春堂已被燒得漆黑一片,連帶周圍的房子,都隻剩斷壁殘垣。


    “周大夫一家……”


    不出意外,應該是萬和堂下的手,隻是把人家逼到城西還不行,還要一把火燒掉,過分歹毒了。


    “姑娘,這地兒不安寧,快些離開吧。”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迴頭看時,才見身後的門開了一條小縫,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隻露出半張臉,小聲提醒後,從內將門緊閉。


    “……”


    沒給宋安寧說話的機會,裏麵就傳來那人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巷口,傳來貨郎的吆喝,那聲音由遠及近。


    宋安寧趕忙走上前,貨郎走街串巷,消息最是靈通。


    “姑娘想買些什麽?我這有新製的頭繩,還有上好的棉線,都是最低價。”


    貨郎熱情地招唿著,麻利地打開挑著的木箱,裏麵都是一些針線類的小玩意。


    “這幾根頭繩,我要了。”


    “好咧,我瞧姑娘氣度不凡,眼光獨到,我這頭繩都是最好的……”


    宋安寧卻不急著掏銀錢,而是小聲問道:“小哥兒,這迴春堂……”


    貨郎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左右看了看沒什麽人,這才低低地說道:


    “一把火都沒啦,哎喲,那個慘……


    周大夫一家就快搬走了,正賣房子呢,就攤上這樣的事。”


    “那人沒事吧?”


    貨郎卻沒開口,笑得一臉猥瑣。


    “姑娘,現在鎮上賺錢不易,我這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兒子,這消息,也能換些錢養家的對吧?”


    “……”


    買了十根頭繩還不知足,也是個貪心,還想獅子大開口要更多。


    宋安寧從荷包裏數出二十個銅板遞給貨郎。


    “這是頭繩的錢。至於別的嘛……”


    晃了晃手裏的荷包,裏麵的銅板碰撞到一處,嘩啦啦的。


    “我這個人做事全憑心情,若是讓我高興了,那這銀子,管夠!”


    聽了這話,貨郎笑得更加諂媚,一副秒懂的神情,竹筒倒豆子般把知道的都說了。


    “哎喲,周掌櫃就那麽不明不白地消失了。剩下那母女倆住在貧民窟的棚子裏,哪是人過的日子呦。


    人家都這樣了,那些鄰居還咬著不放,整日去那邊要錢。


    不過,人家房子被燒,要錢也是應該的。”


    說完,小貨郎滿是期待,雙手自覺地捧到一處,準備讓宋安寧賞他些錢。


    “嗚嗚嗚,這周大夫一家也太慘了。好悲傷的消息,我不高興,走了。”


    “……”


    宋安寧抓著荷包轉身就走,別說她小氣,尋常頭繩十根六文錢,他這十根二十文,翻了兩倍不止,還想要更多,做夢吧。


    用過體質丹的她走得極快,幾個唿吸間,人就出了巷子沒了蹤影,隻留下貨郎站在風裏淩亂。


    他娘的窩窩頭,他這麽機靈的人,讓一個小丫頭給耍啦!


    路上,宋安寧的心很亂,周大夫怎麽會失蹤?自家阿爹也是莫名其妙消失了,都是萬和堂做的?


    還有周南星,她還記得一身紅衣的周南星是那樣燦爛耀眼,那樣明媚的女子去了貧民窟,就如同一隻小肥羊進了狼群。


    鎮上的房子最少也要幾百兩銀子一間,她們母女倆又該拿什麽還錢呢?


    她隻覺得惋惜,看這樣子,萬和堂已經盯上了這母女倆,她無法幫忙,周家這事兒太大,她也沒那麽大能力去幫。


    眼前的碼頭靜靜地佇立在河邊,青石台階延伸至水中,幾艘木船停靠在岸邊,隨著河水的起伏輕輕搖晃。


    搬運工們忙碌地穿梭在船與碼頭之間,他們肩扛手提,將一箱箱貨物從船上卸下,汗水濕透了他們的衣衫,臉上卻洋溢著樸實的笑。


    在原主的記憶裏,宋豐和宋澤宇也經常來碼頭扛大包,一天下來,能得五六十個銅板。


    “這誰家小女娘,碼頭也是你來的地兒?”


    “讓讓,讓讓,這一個大包能砸死你,一邊去。”


    “誰家的大胖丫頭?快迴家去。你瞧這碼頭上清一色的爺們,膽子到大,一個人就敢來這地兒。”


    搬運工大多是中年人,家裏也有女兒,見宋安寧出現好心提醒兩句。


    她也收下他們的善意,隻是那句大胖丫頭是怎麽迴事?這兩天她都瘦五六斤了好嗎?


    “大叔,今日有船去海邊嗎?”


    她這一問不要緊,幾人看了看她背著的包袱,吹胡子瞪眼地教育起來。


    “你這丫頭,背著家裏偷跑出來的吧?”


    “還想去海邊?你咋不上天呢?”


    “如今這些孩子,不知道大人賺銀子多不容易。好吃好喝的給他們,竟還鬧脾氣出走,趕緊迴去給你爹娘認錯。”


    “……”


    宋安寧頭一次感到如此無力,大叔要不你們先聽我狡辯呢?


    “大叔,我是去找我阿爹的,他在那邊出了事,生死未卜,嗚嗚嗚……”


    “那你娘呢?家裏再沒人了?讓你一個小女娃跑出來找人。”


    “我阿娘瘋了,家裏沒錢治病,隻能拖著,還有剛會走的弟弟妹妹飯都吃不上……”


    宋安寧聲淚俱下,眾人同情地望著她,心裏發酸。都是貧苦百姓,誰又比誰容易呢……


    此時,在家蹺著腳腳啃兔肉的宋澤遠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抹了抹鼻子,朝著兔腿繼續進攻。


    “……”


    “哎,可憐的娃兒,難為你了。”


    “正巧有艘船去海邊,我認識他們的東家,幫你說說,便宜點帶你過去。”


    “謝謝,謝謝大叔,我給你跪下了。”


    宋安寧低頭聞了聞懷裏的洋蔥,哭得更兇,順勢就要跪下。


    那幾個搬運工趕緊虛扶了一下,連忙擺手讓她別客氣。


    其中一位小跑到一艘船旁,同管事說了兩句,又笑著跑迴來。


    “姑娘,那管事的說三十個銅板足矣,快上船吧,一路平安啊。”


    “小丫頭,快去吧,願你早日找到你阿爹。”


    “謝謝幾位大叔,這是我自己做的饅頭,你們分著吃吧。”


    再次謝過幾人,宋安寧上船給了管事的三十個銅板,在船尾找了個角落,席地而坐。


    大船緩緩朝河中央駛去,岸上的幾個裝卸工朝大船揮了揮手,隨手掰開饅頭想塞進嘴裏。


    卻發現饅頭裏麵有個油紙包,打開一看,五顆小小的銀豆子安靜地躺在那裏。


    “這……”


    五個人麵麵相覷,那一小顆銀豆子大約值六七十個銅板,比他們扛一天大包都多,這就是她說的飯都吃不上?這丫頭……


    宋安寧透過欄杆,望著幾人拿著饅頭傻傻地站著,微微一笑。


    人家誠心幫忙,理性得到迴報。她不喜歡欠別人的,那個貨郎除外。


    船上起風了,宋安寧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縮在角落安靜地望著對岸的山巒起伏,河麵粼粼波光。


    忽然聽到一聲輕笑,宋安寧聞聲轉過頭。


    待看清來人是誰時,她瞬間跳了起來,一陣冷意蔓延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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