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彥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日,最後媳婦和閨女卻丟了。


    圍著自家院子整整找了三圈,也不見那對母女的蹤跡。


    就在他焦頭爛額之際,院牆上卻突然多出了一個腦袋!


    “陳彥,你咋才迴來?”


    原來是鄰居吳萊。


    也是村裏唯一跟陳彥關係還算說得過去的人。


    這家夥睡眼惺忪,明顯是被吵醒的。


    從前倆人經常聚眾玩葉子戲,吳萊隻要輸了錢,準保找借口開溜。


    因此,也與陳彥一起成為了全村人嫌狗不待見二人組。


    而且這家夥更慘。


    三十多歲了仍然是光棍一條,晚上連個暖被窩的都沒有。


    “老吳,我媳婦和閨女去哪了?”


    陳彥懶得跟他廢話,直接開門見山。


    “兜裏揣的什麽,分我一半就告訴你!”


    別看吳萊其貌不揚,但一雙眼睛可賊的很,早就發現了陳彥懷裏的熊掌。


    “分你奶奶個腿!”


    “再不說,老子把你嘴徹底封死!”


    陳彥一個健步衝上了牆頭,差點沒把吳萊嚇個跟頭。


    後者剛想開罵,但看到他那雙被怒火燒紅的眼睛,愣是把髒話咽了迴去。


    “被亭長給帶走了!”


    “人家以為你逃役,便把張娘子和茹兒拉去充數!”


    “你今晚若是不迴來,估計娘倆明日便要被送去修長城!”


    吳萊邊說邊緊了緊身上的破棉絮。


    冬天的尾巴,對於他這種窮人來說,還是太冷了。


    “樊仁?”


    聽對方提起亭長,陳彥腦海中立刻冒出了一個名字,眼中的怒火更旺。


    如果說他和吳萊不是好東西,那樊仁便是遠近聞名的惡霸。


    仗著有個在縣裏當差的哥哥,整日橫行鄉裏。


    更是對張淑覬覦已久。


    實際上,讓茹兒代替服徭役的主意,就是那狗日的給原身出的。


    目的就是為了讓陳彥妻離子散,然後趁虛而入。


    簡直壞得頭頂長瘡腳底流膿。


    很明顯,今日樊仁就是以陳彥有可能潛逃為借口,故意把張淑母女帶走的。


    至於到底要怎樣處置,隻有他清楚。


    “狗日的樊仁,我家娘子和茹兒若是少一根頭發,老子就活劈了他!”


    一想到媳婦和閨女可能遭受的屈辱,陳彥再也忍不住了。


    抄起反曲弓,便如一陣旋風般衝出了院門。


    把吳萊都看傻了!


    倆人認識這麽久,他還從未見陳彥如此硬氣過。


    不過兩人畢竟是玩伴,吳萊自是不能眼見著陳彥把事情鬧大。


    就在陳彥背著衝出家門的同時,吳萊也跟著一起追了出去!


    樊仁雖為亭長,但也住在這個村子裏。


    相比於其他村民的低矮茅屋,他家簡直能用金碧輝煌來形容。


    大門兩扇,寬一丈有餘。


    兩側各有一座用於值守的高台。


    這座宅子就是樊仁平日裏欺壓百姓,魚肉鄉裏的鐵證,


    每每有人從此經過,總要往地上啐兩口唾沫。


    而樊家那些惡仆,平日裏也是眼高於頂,從不將村民們


    放在眼裏,動輒便是非打即罵,由此便導致了樊家人厭狗嫌,


    百姓們都繞著走!


    不過眼下年景不好,他家也養不起那麽多仆役了,兩座高台都空著,隻掛了兩盞燈籠。


    “樊仁,快把老子媳婦和閨女放了!”


    陳彥風風火火的趕到,連門都懶得敲,直接在外麵喊了起來。


    他這一吵不要緊。


    村子本就不大,很快,不少聽到動靜的村民便紛紛出門看起了熱鬧,就連吳萊也披著一件擋風的蓑衣,湊在人群之中。


    約莫半柱香的功夫,樊家的大門終於開了。


    樊仁在兩個仆役的護衛下,站在台階上,趾高氣揚的俯視著眾人。


    百姓們一見樊仁出現,個個臉色驟變,全都下意識後退幾步,生怕會招致牽連。


    樊仁見此情景,態度更是囂張,將頭抬得老高,隻用鼻眼看人,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句話來:


    “陳彥,你是作死嗎?”


    “大半夜在我家門口哭什麽喪?”


    見是陳彥,樊仁立刻不耐煩得罵了起來。


    依大秦律,百姓拒繳賦稅,地方有權強征徭役。


    他樊亭長這次可是依法行事,並無任何徇私之舉。


    更何況憑他陳彥一個升鬥小民,自己就算枉法,他又能拿自己如何?


    自己帶走趙淑和陳茹,這是在給他減輕負擔,否則平白養著這兩張嘴,母女倆可怕都要被他陳彥餓死!


    樊仁本以為自己一瞪眼睛,陳彥就能知難而退。


    可印象中從前那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癟屁的家夥,今日卻出奇的強硬。


    陳彥連看都沒看樊仁,便徑直闖進了他家院子。


    “娘子,茹兒,你們在哪?”


    “陳彥,你他娘的要作甚?來人,給我將他亂棍打出去!”


    樊仁還是第一次在村裏被人無視,哪能受得了,立刻指揮仆役就要揍陳彥。


    可還沒等他們動手,就見陳彥彎弓搭箭。


    嗖嗖!


    高台上掛著的燈籠應聲落地。


    “再上前一步,我射的可就不是燈籠了!”


    陳彥雙目泛著寒光。


    他本不想動手。


    畢竟這可是在秦朝,律法森嚴。


    一旦犯罪,全家都得跟著遭殃,否則早把樊仁射成刺蝟了。


    “樊仁,識相的趕緊把我家娘子和茹兒放了,不讓今夜我就與你同歸於盡!”


    說著,陳彥瞄準了樊仁。


    嚇得後者連忙躲到了仆役身後。


    但他囂張慣了,也是為了鞏固自己在村中的地位,即使見識到了陳彥的厲害,仍舊嘴硬的不肯妥協。


    “陳彥,徭役的名單我已經報上去了!”


    “你媳婦和閨女,一個也別想迴家。”


    “就算你想替都不行!”


    “除非以稅費抵押,不過就憑你,有那麽多錢嗎?”


    話音落下,村民中立刻響起一陣哄堂大笑。


    百姓們對於陳彥指指點點,人群裏爆發出了陣陣轟聲。


    誰都知道陳彥家是什麽情況。


    連糊口的糧食都是張淑靠給人縫縫補補、漿洗衣裳換來的。


    他們家怎麽可能出得起天價的稅費。


    吳萊雖是有心幫忙,可掏了掏比臉還要幹淨的口袋,再看看樊仁那副盛氣淩人的架勢,最終也隻能歎上口氣,無奈作罷。


    “陳彥,要我說還是算了吧!”


    “你鬥不過樊仁的!”


    吳萊不知何時湊到了陳彥的身後。


    在他看來,與樊仁作對,後者完全就是在自取其辱。


    “稅費是吧!”


    “你把我家娘子和茹兒帶出來,老子立馬就把稅費給你!”


    陳彥強壓著火氣。


    若不是為了妻女,他早就大開殺戒了。


    大秦雖禁鐵器,可是憑借他手中這張複合弓,想殺樊仁這個狗官,卻不過是抬手的事情。


    隻是如今他有了妻女作為負擔,行事之前需要再三思量,萬分謹慎。


    繳納賦稅,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朝廷為了給秦始皇修建陵寢,已經將許多徭役帶至鹹陽,如今匈奴壓境,步步緊逼,長城收尾迫在眉睫,朝廷屢次提高稅務,也無非就是想要借此機會強壓百姓投身建設。


    若是換做以前,受樊仁如此譏諷,他陳彥恐怕也就隻有白受氣的份!


    好在錢對於如今的他來說,已經不成問題。


    “你做夢也迴家去做啊!”


    “還稅費!能拿出一枚秦幣,本官今晚都給你跪下!”


    樊仁一臉鄙夷的說道。


    然而下一秒,一張毛管油亮的熊皮,便猛地砸在了他的臉上。


    “這張熊皮頂替稅費,夠了吧!”


    反正本來就打算用熊皮換錢,繳納稅費,就算是交給樊仁,陳彥心裏也沒什麽不舒服的。


    他淡定,其他人卻坐不住了。


    那可是一整張熊皮,哪怕是秦朝宗室,也沒有幾個用得起。


    “陳彥,偷盜可是要被刖去右臂的!”


    “你若從實招來,本官或許還能網開一麵!”


    不僅是樊仁。


    在場所有村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熊皮是陳彥偷的。


    “是嗎?假如這東西真是我自己的,你可就犯了汙蔑之罪,要掌嘴四十!”


    陳彥寸步不讓。


    說完又從背囊裏取出那四隻熊掌:“我家中還有兩百斤熊肉,再加上這四隻熊掌,你說熊皮是不是偷的?”


    哄!


    這下,現場徹底炸開了鍋。


    所有人都被震的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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