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淵眉眼間閃過一絲不耐煩,"做什麽?"


    大半夜擾他好眠。


    蘇清野心虛的笑了笑,手中拿著信紙,"不好意思阿淵,打擾你睡覺了。那個……能不能幫我去送封信?"


    他的院子裏隻有他和一個小廝,再就是容淵了。


    他的這個小廝又不會武,平時隻伺候他的日常起居。


    他也是個書呆子,談詩論道,注經釋文他在行,可這騎馬武功之類他實在不會。


    這信關乎著他妹妹的安偉,交給別人送他實在是不放心。


    "送信?"容淵挑了挑眉,從床上坐起身來,聲音中帶著一絲被吵醒的怒氣。


    "對,鎮北王府庫房失竊,陸懷川不知怎麽認定是夏夏偷的,近幾日就要帶人去找她了,我給趕緊給她送信讓她避一避!"蘇清野捏緊了拳頭,死死咬著牙齒。


    也不知道陸懷川吃錯了什麽藥,竟然懷疑夏夏偷了鎮北王府的東西。


    夏夏一個弱女子怎麽偷,那麽多東西她能放到哪?!!


    容淵薄唇輕抿,右手的食指和拇指輕輕捏著下巴,"你從哪得來的這個消息?他就算庫房失竊也是該稟報官府,怎麽會親自去尋?"


    "我是從蘇媛兒處偷聽來的,她也要跟著陸懷川一起去找夏夏,沒錯夏夏一碰上這兩個人就準沒好事!"


    蘇清野迴想這二人對蘇夏的所做所為,無論是蘇媛兒激怒夏夏讓她出醜,還是陸懷川鼓勵她把夫家的東西送人,都沒一件好事!


    "送倒是沒問題,但是你能保證我走了之後不會再有人來殺你?"


    容淵身著一襲黑色寢衣,負手而立,靜靜望著夜空。


    "我……沒事的,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你去送信吧。"蘇清野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額頭上冷汗直流。


    可若是留下容淵,夏夏該怎麽辦?


    她都已經被流放了,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這讓他當哥哥的如何忍心?


    容淵看著蘇清野兩麵為難,但還是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情形,心中好似被什麽擊打了一瞬間,心口處的疼痛讓他幾乎無法唿吸。


    一些零碎的片段出現在他腦中。


    皇兄,你去死吧!


    皇位永遠是四哥哥的!


    他好似記得一個紫衣女子將他推入深淵,而那個女子是他的親姐姐。


    蘇清野見容淵站都站不穩,急忙上去攙扶,"你沒事吧?實在為難的話,我再想想辦法。"


    容淵反握住他的手,眼睛裏泛著血絲,"不為難。但是為了保證你的安危,你要和我一起去!"


    "可是馬上就要鄉試了,我平日裏還有備考。"蘇清野猶豫不決。


    隨後,他又道,"罷了,大不了再等一年,還是妹妹重要!"


    反正每次他要考試的時候繼母都會使各種招數讓他考不成,不然以他的能力,早就該考殿試了。


    還是要先去救夏夏!


    不知怎的,容淵的心又被狠狠揪起來,反複蹂躪。


    他總覺得,他快要找迴記憶了。


    南下,也許就是最好的契機。


    ……


    ……


    第二日清晨,蘇夏伸了個懶腰,繼續任由王勇給她戴上鎖鏈,然後上了牛車。


    寧宴他們也是。


    幾百號山匪浩浩蕩蕩跟在兩輛牛車後邊,由王勇帶頭去往端州。


    王勇嘴唇微微顫抖著,他的肩膀蜷縮,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力氣,透著濃濃的頹然。


    他看向蘇夏和寧宴二人,"不然我給你們把鎖鏈解了吧。你們反正又不會跑,解了輕鬆一點。"


    蘇夏擺手,"不用。我們是流犯,就這樣挺好的。"


    他們還是低調一點,安心趕路,等到了嶺南再高調起來。


    有一句話說的好,高調是容易挨刀的。


    "可你們生擒了這麽多山匪,功勞已經不小了。我雖然不能發你們離開,可這個權利還是有的。"


    王勇晃動著腰間的鑰匙,躍躍欲試。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剛直不阿,嫉惡如仇。


    他認定蘇夏他們是好人之後,越來越覺得自己之前的行為過分。


    他想彌補迴來。


    後麵的山匪們聽到是幾個罪犯把自己生擒的,死死怒視過去。


    蘇夏迴了他們一記眼刀,淩厲非常。


    幾個鬧騰的壯漢瞬間老實不少。


    又趕了幾天的路,終於,他們到了端州。


    可端州的城門白日裏大門緊閉,隻留下兩個官兵把守。


    王勇將牛車停到一邊,下了車遞上自己的腰牌,"勞煩稟報州府,我們要過端州。"


    官兵接過令牌,讓他們先在城門外等候。


    不多時,端莊知府將他們放入城中。


    "這是怎麽了,好濃的一股草藥味?"蘇夏聞著刺鼻的草藥,不禁起疑。


    端莊知府倒也沒有因為蘇夏是個流犯就端著架子不理,而是直接迴答,"起了疫病,城中百姓上吐下瀉的,正在醫治呢。"


    "是不是還會出現劇烈嘔吐、腹瀉,導致脫水、甚至還有因此死的人?"


    蘇夏聽完,心中有了猜測。


    南方多濕熱,炎熱的天氣利於細菌滋生,霍亂弧菌在汙染的水源和食物中存活繁殖。有時百姓稍不注意,就會得霍亂。也可能是濕熱疫,痢疾。


    但具體是什麽病,還得通過端州知府的描述具體分析。


    端州知府眼睛猛得一亮,如同死寂的深潭泛起了層層漣漪,又似荒蕪的曠野燃起了熾熱的火焰。


    "姑娘,你知道怎麽醫治?"端州知府也顧不得什麽男女之防,緊緊握住蘇夏的手。


    城中已經死了不少人,他找遍城中大夫,可還是無效,他憂愁得幾天幾夜睡不著覺。


    "若是你能醫治,我立刻上書朝廷,為你請功,免了你的流放之罪,連帶著他們也能減輕刑罰。"


    "不用免罪。我可以醫治,給我們提供幾間上好的房間過夜就好。"蘇夏搖搖頭,拒絕了端州知府的好意。


    冠軍侯府之所以能落得今天這個下場,不僅是因為它不站隊,阻礙了旁人的腳步。


    也因為它功高蓋主,封無可封。


    所以,這次的仗剛一戰敗,鎮北王府控告冠軍侯私吞糧草,皇帝連二次審查都不查。


    直接就把冠軍侯扣在了宮裏,將冠軍侯一家流放。


    寧宴聽到蘇夏的迴答後,他的眼神也暗了暗。


    他雖然不想承認,但他也知道最本質的原因。


    可他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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