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殊跪在地上,扶著拐杖痛哭流涕。旁邊被爆炸波及的禁軍也都屍骨無存了,剩餘的禁軍都心有餘悸。負責帝祖廟外圍的兩個將領,從人群中走出來,問了一下這邊的情況,聽了描述後,二人神色凝重。


    不一會兒,從漆黑的夜色裏又冒出來一個人,此人樣貌平平,年紀看著約摸四十左右,衣著打扮倒是有些仙風道骨的樣子。


    他徑直來到萬俟殊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殊啊…”


    萬俟殊身子一頓,轉過身抬頭看向來人,片刻後抱著來人的小腿,哭的更傷心了:“師父,你怎麽才來啊…來晚啦,人都沒啦…”


    “明鏡師弟死了?我接到你傳信的時候正在咱們閑山門派呢。師祖很快就要登天門了,臨走前有事交待我做,我便先去完成他交待下來的事了。一完成我就趕過來了,來的是有些晚了…不過明鏡死了不是好事嘛…”來人給萬俟殊解釋了一下自己遲來的原因,此人正是萬俟殊的師父,明鏡的師兄,樓台。


    “他是死了,我徒弟也沒了啊!”萬俟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往樓台褲腿上蹭。


    “啥?小雲沒了?”萬俟殊收姚宿雲的時候有給樓台傳過信,所以樓台還是知道姚宿雲的存在。


    “不是…那臭小子還活著呢,是剛收的小徒弟…”萬俟殊搖了搖頭。


    “啊…那是挺可惜的…”樓台歎息一聲。


    “女徒弟…”萬俟殊又補充一句。


    “什麽?哎呀…你咋不在信裏說一聲,咱們門派幾百年沒收過女弟子了…這可太可惜了…”樓台驚叫一聲,悔恨不已。


    “雲兒在那邊,你去看看他吧…傷的挺重的,我還要給人傳個信呢…”萬俟殊站起身來,抹了把眼淚,給樓台指了個方向,隨後從懷裏摸出一支鳴謫來。


    一聲箭嘯響徹雲間,敬王府內,聽到鳴謫聲的司馬柏舟立刻指揮王府親兵押著司馬淩逸,帶著席上的百官往皇宮裏趕去。


    帝祖廟前麵的空地上,一陣縹緲的霧氣過後,謝必安和範無救現出身來。二人張望了一圈,很快找到了陸淮南呆呆站著的魂魄,他的手心裏還捧著一縷微弱的殘魂。


    “陸淮南…是叫這個名字吧?”謝必安迴頭問了一句範無救,範無救點點頭。


    “陸淮南,跟我們走吧。我們是黑白無常,來接你下去啦!”謝必安繃著嘴角,拍了拍陸淮南的肩膀。


    陸淮南迴過頭來,愣了半晌,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喜色,急忙將手中捧著的殘魂舉到謝必安麵前:“黑白無常?可不可以幫我救救她?求求你們了!”


    “呃…隻剩下這點兒了?”謝必安看了一眼陸淮南手裏的殘魂。


    “我隻抓到這點…別的太碎了,一眨眼就找不見了…”陸淮南說著,聲音哽咽了起來。


    謝必安範無救對視了一眼,範無救點點頭,謝必安便轉過頭又看了一眼陸淮南手裏的殘魂。


    “咦…這縷殘魂上還有…他的氣息,看來確實需要救一救…”謝必安驚咦一聲,看向範無救,隨後右手淩空一抓,手裏就出現了一根白色的魂幡。


    “給我吧。”謝必安伸手,陸淮南見狀趕緊小心翼翼的將手心裏的殘魂放在謝必安的手裏。


    謝必安嘰裏咕嚕念了一句陸淮南聽不懂的話,隨後將手裏的魂幡一揮,很快就有點點熒光朝著他手心裏的殘魂聚集而來。


    樓台給姚宿雲治療了一下後,又迴到了帝祖廟前麵,他感覺周圍陰氣森森的,心裏知曉大概是有鬼差來附近收魂了,畢竟聽萬俟殊說這一戰死了挺多人的。可是過了一會兒,越發覺得周圍陰冷的厲害,他急忙開了通鬼靈眼,眼前的景象令他瞠目結舌。


    隻見黑白無常兩個鬼差界的大佬居然一起出現在了這裏,守著邊上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魂魄。白無常手中魂幡舞動,手邊漸漸聚起一個女子的魂魄,竟是在收集這女子的殘魂。


    範無救突然看了樓台一眼,樓台一驚,急忙給二位鬼差大佬拜了拜。範無救隨後收迴了目光,不再搭理樓台。樓台額上驚出一抹冷汗,關了通鬼靈眼往萬俟殊的方向去了。


    溫橙的魂魄很快聚集完整,陸淮南抱著溫橙的魂魄再三感謝謝必安,都快給謝必安整不會了。


    謝必安抿了抿嘴角,心裏想著:“阿遇還是這麽客氣。不過他現在這麽在乎這女妖,迴了地府恢複記憶和仙力以後,會怎麽處理這女妖的魂魄呢?”


    “哎…老謝,你聚魂的時候,我剛剛好像感覺到一絲別樣的氣息…”範無救這時候給謝必安偷偷傳音道。


    “嗯?是指這女妖魂魄裏有小少爺的靈力嗎?”謝必安傳音問道。


    “不是…特別像那個,來咱們地府借六道輪迴係統去人間體驗人生八苦的那位孔雀明王…”範無救看了一眼周圍,又傳音迴道。


    “不會吧…這麽巧?這附近是還有一個殘魂,不像是那位啊…”謝必安也看了一眼周圍。


    “算了,也許是我太敏感了。那位就算死了,投生人間的魂魄也不走咱們地府的流程,人家直接就穿梭去下一個地方了。咱們趕緊帶著小少爺迴去吧…”範無救搖了搖頭,示意謝必安帶上陸淮南。


    陸淮南隻顧著看懷裏沉睡的溫橙,沒注意謝必安和範無救的傳音小動作。謝必安一手搭在陸淮南肩上,從他們腳下湧上來一陣霧氣,將四個身影籠罩以後,很快又散去了。


    司馬柏舟帶著眾人趕到帝祖廟前,萬俟殊給他講了一下發生的事情,又給他指了指不遠處躺在地上的司馬淩風的屍體。


    司馬淩逸最先看到司馬淩風的屍體,他臉色煞白,踉踉蹌蹌的試圖撥開身邊阻攔他的王府親兵。試了幾次都失敗了以後,他身體癱軟在了地上,雙手還不停的朝司馬淩風的方向抓去,嘴裏哆哆嗦嗦的念叨著:“風兒…不可能的…風兒…”


    司馬柏舟見狀,命人將他帶了下去,含淚親自檢查了一下司馬淩風的屍體後,便領著百官下到帝祖廟地下,看了一下帝祖廟地下的情況。很快,百官皆是臉色難看的迴到了地麵,有不少人都是一邊幹嘔一邊爬上來的。


    李崇山沒有跟著下去,他得知陸淮南死無全屍以後,整個人越發的蒼老了下去。當從萬俟殊那裏聽說了一切真相,得知敬王妃就是溫橙,且溫橙也死無全屍以後,更是一下子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司馬淩風和溫橙拜堂的時候,他看著敬王妃的側臉是覺得有些眼熟,但當時溫橙臉上畫了妝,加上穿上王妃的禮服後,氣質上有些不一樣,所以沒有多想。


    萬俟殊看著李崇山哭的傷心,他也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兩個老頭子坐在一起期期艾艾,著實讓周圍的百官和禁軍都掬了一把同情淚。


    樓台走過來,低聲安慰了萬俟殊一句:“徒弟,別哭啦…你猜我剛剛看到了啥?”


    “啥?”萬俟殊抹了把眼淚問道。


    “我看到黑白無常親自來接人了,那小夥子像是你說的,我那個小徒孫的相好,而且小徒孫也沒有跟著明鏡一起魂飛魄散,她的魂魄被白無常又聚攏啦,現在應該都迴了地府了。她那相好看樣子身份不簡單,她下去以後指不定怎麽吃香的喝辣的呢…”樓台低聲在萬俟殊耳邊說道。


    “真的?”萬俟殊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著樓台。


    “師父騙你幹嘛?真的。”樓台拍了拍萬俟殊的肩膀,肯定的點點頭。


    “唿…那就好,那沒啥好哭的了。”萬俟殊長唿一口氣,抹了抹眼角,臉上浮起一絲笑容來。


    “誒…你沒看錯吧?他們接的不是那邊躺著的那個吧?”萬俟殊拉住樓台又問。


    “不是,那個的魂魄我沒見著。估計是被別的鬼差接走了…唉,可憐這麽多無辜人,陪著明鏡一起魂飛魄散嘍…咱們門派得攢多少年的功德才能還上他造的孽喲…”樓台背著手,搖了搖頭徑直又往帝祖廟走去,打算去看看明鏡煉肉身的老巢。


    “唉…這事過後,我跟雲兒就可以跟著師父迴閑山派了吧。得帶一些小橙的東西迴去,在門派裏給她立個衣冠塚…嗯,也帶一些陸大人的衣物吧,給他倆葬一塊兒。也不知道我出來以後,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敬王殿下這麽天縱英才的人物,死了也是可惜了…”萬俟殊杵著拐杖站起來,遙遙望了一眼司馬淩風的屍體。


    不論多麽驚才絕豔,多麽傾國傾城,此刻死了以後躺在地上,竟也沒有人上前哀悼片刻,可悲可歎啊…萬俟殊慢慢走到司馬淩風屍體麵前,替他理了理衣冠,擦掉了臉上的血跡,又跪下磕了三個頭,算是祭奠過他了。


    這一夜注定沒有歡喜隻有悲傷。


    天亮以後,司馬柏舟和百官商量過後,正要讓人擬一份司馬淩逸的退位詔書,就見司馬淩逸的貼身內侍趙禮慌慌張張的闖進殿裏,急唿道:“聖上自盡了…”


    眾人大驚失色,司馬柏舟更是從座位上跌了下來,一時間整個盛國都有些亂套了。好在薑盛又一次挑起大梁,輔佐司馬柏舟快速舉辦了葬禮,將司馬淩逸,司馬淩風一起葬入了皇陵,溫橙也有幸陪葬了一套她穿都沒穿過的禮服在司馬淩風的棺槨中,勉強算是夫妻合葬了。


    隨後司馬柏舟在滿城縞素中含淚登基稱帝,改盛國年號為慶安。又追封了陸淮南為忠勇侯,追封溫橙為安平公主。事關皇家醜聞,後世的史書中沒有詳細記載這一次帝祖廟事件。並且後來還將安平公主溫橙和黎陽縣主溫橙區分做了兩個人,一個許給了陸淮南,一個許給了司馬淩風。


    如此高貴的身份,卻早早地沒了,連同樣身份高貴的丈夫也一並克死了,溫橙這個名字一度被盛國京城的老百姓視為不詳。導致後來名字裏麵帶橙字的姑娘一度要改了名字才能嫁出去。


    慶安元年二月初十,賀竹帶著蘇妙兒一起等在城門邊上,很快從盛世大街上駛來幾輛馬車。頭前馬車上的人透過窗戶見到賀竹,急忙叫停了車後,掀開簾子從車上顫巍巍的下來了,正是辭了官要帶著家眷迴老家的李崇山。


    後麵的馬車上也依次下來了人,除了李崇山的家眷,還有陸乘風一家人。眾人圍聚在一起,賀竹帶著蘇妙兒跪下給眾人磕了個頭,聲音哽咽的說道:“李老爺,李夫人,大小姐,陸老爺,表少爺,表少夫人…你們可一定要保重啊…”


    “賀竹,好孩子,快起來…淮南他…以後你在京城要好好的,跟你媳婦也別守孝了,淮南他們夫婦兩個,肯定盼著你們早點成親呢…老夫在京城裏麵還有一些人脈,你要是遇到了事,大可以去找他們幫忙,千萬別自己傻愣愣的扛著…”李崇山扶了一下賀竹,殷切的囑咐道。


    “賀竹啊…照顧好自己…阿枳他們夫妻兩個沒能留下屍骨,以後逢年過節記得替我們到城隍廟祭拜一下他們…我這個…當舅舅的…很快就去下麵陪他們了…”陸乘風哽咽著拍了拍賀竹的肩膀,他整個人看起來憔悴無比,骨瘦如柴,全靠陸平生攙扶著才能站穩。


    眾人見此情景,也都忍不住哭了起來。陸徐行這個小孩哭的尤為大聲,他母親徐枝在邊上一邊哭一邊拍他。賀竹一邊抹眼淚,一邊安撫眾人,等了快有一炷香的時間,眾人才漸漸從悲痛中平複下來,挨個上了馬車,跟賀竹告別以後,出了城。


    賀竹送走了李崇山和陸乘風,並沒有立刻迴去,而是帶著蘇妙兒繼續等在城門邊上。不一會兒,又有三個背著包袱的人往城門口走來,是閑山派師祖三人,樓台,萬俟殊和姚宿雲。


    姚宿雲看到賀竹,走過來跟他擁抱了一下。自從溫橙他們去世以後,姚宿雲整個人就成熟了不少,也不貪吃偷懶了,每日勤勤懇懇的修煉,現在終於是輕身圓滿了。


    “唉…賀竹,保重啊。對了,這個給你,我花了好幾個晚上給你刻的。這個是招財的,這個是驅邪的,這個是保平安的,這個是……”姚宿雲將手裏包裹裏麵裝著的符牌挨個給賀竹介紹了一下,隨後鄭重的交到了賀竹手裏。


    “嗯…謝謝姚兄,對了,我也給你帶了東西。這個是我做的辣片和薯片,還有這個雪碧,這裏麵還有溫女俠給我說的蛋糕麵包奶茶什麽的配方,你得閑可以自己做著吃。”賀竹從背上取下一個包袱遞給姚宿雲。


    “好,我知道了。你也別再難過了,我師祖說他們下去享福去了。我把陸兄那裏留的師姐的橘子,還有他們兩個定情的東西,都一並帶迴山門去了,到時候立個衣冠塚…”姚宿雲說到這裏,忍不住背過身去抹了抹眼角。


    “反正他們肯定好的很,你也要保重身體,多注意養生,早點跟蘇姑娘成親,生幾個孩子。”姚宿雲緩了緩轉過身來,用力的拍了拍賀竹的肩膀。


    “好…”賀竹點頭,又跟姚宿雲抱了抱,隨後才跟三人揮手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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