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是李悅寧的生辰,她在酒樓訂了一個雅間,宴請了陸淮南等人。迫於禮節,陸淮南放衙後同賀竹還有姚宿雲一起赴了宴。中途在一家珠寶鋪子和姚宿雲一起,一人隨便挑了一件首飾作為賀禮。


    到了酒樓,李悅寧已經在雅間等候多時了,她今日打扮的異常美麗。上身穿了一件水藍色薄紗對襟短衫,粉色的穿花蝴蝶刺繡齊胸襦裙包裹住姣好的身材,淺藍色的披帛慵懶的掛在臂間。頭挽淩雲髻,發間斜插了兩支墜著珠玉的步搖,鬢間還點綴著幾支鈿頭釵。耳朵上戴著一對水滴樣式的玉墜子,晶瑩剔透,明顯不是凡品。臉上的妝容也較平日裏精致,額間還貼了荷花花鈿,舉手投足間雍容華貴而又不失俏麗。一雙美目秋波流轉,連姚宿雲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可惜陸淮南就跟眼瞎了一樣,隻初見麵時隨意瞅了一眼,隨後目光就再也沒有在李悅寧的身上多做停留。


    “我不善飲酒,所以今日還讓掌櫃準備了一些果酒,諸位若喜歡也可以飲一些。”李悅寧笑著說道,目光有些深意的落在陸淮南身上。


    “李小姐客氣了。”姚宿雲客套了一句。


    席上人不多,也就李悅寧,裴城,陸淮南,姚宿雲,賀竹五人,春蘭在一旁伺候李悅寧,本來賀竹也不打算入席的,但是陸淮南與他向來不講究主仆關係,都是作朋友對待,所以他便也坐了下來。


    一頓飯吃的不溫不火,李悅寧雖然時時起了話頭想與陸淮南多說兩句,但是奈何陸淮南不願與她多做客套,嗯啊兩句就算過了,再多問,陸淮南就端起酒杯跟姚宿雲碰杯。陸淮南確實酒量不行,幾杯果酒下肚,陸淮南已經有些微醺,臉頰上也飛起一絲紅暈。姚宿雲倒是酒量挺好,他們這邊的一壺果酒大半都進了他的肚子,也沒見他有一絲醉意。賀竹和裴城自不必說,他們二人推杯換盞,喝的是原本酒樓所備的上好的新豐酒,一杯接一杯,跟喝白開水似得。二人坐在一處,話也多,隨便逮著點什麽都能說上半天,倒是其樂融融。


    到席散時,四個男人裏,賀竹和裴城已是滿臉緋紅,腳步踉蹌了。陸淮南覺察臉頰有些熱的時候就已經沒喝了,誰知這果酒居然暗藏玄機,後勁很大,坐著的時候還好,一站起來頭就有些暈眩,唯有姚宿雲什麽事都沒有。李悅寧見此蹙了蹙眉,給春蘭使了個眼色。


    “姚大人,我們家小姐還準備了一些點心吃食,你帶著拿迴去吃吧。”說罷,春蘭從外麵艱難提了一個食盒進來遞給姚宿雲。


    “這…”姚宿雲看了一眼食盒,又看了一眼扶著桌子的陸淮南,沒伸手接。


    “哎呀,大人你就拿著吧,別客氣。”春蘭強行將食盒塞到了姚宿雲手裏。


    “淮南,我來扶你。”李悅寧也趕緊上前,欲攙扶陸淮南。


    “走開…”陸淮南手一揮,冷冷瞧了一眼李悅寧,強忍住眩暈的感覺,大步流星的往酒樓外走去。


    “哎,陸兄,等等我…那個,多謝李小姐。”姚宿雲提著食盒快步追趕上了陸淮南,食盒在春蘭的手裏顯得異常沉重,但是姚宿雲提著卻跟拿著一個普通的空食盒一樣,輕輕鬆鬆。一手提著,還能一手去扶陸淮南。


    “這…姚大人力氣這麽大的嘛…”春蘭目瞪口呆。


    “愣著幹嘛,追啊…”李悅寧拍了一下春蘭,二人趕緊追上前去。


    “呃唔…公…公子…等等我…”賀竹和裴城二人也趕緊相互攙扶著踉踉蹌蹌往外走去。


    出了酒樓,陸淮南有姚宿雲扶著,才稍微放慢了腳步。很快,李悅寧也就追了上來,幾次想接替姚宿雲去扶陸淮南,都被姚宿雲巧妙的讓過了。


    “姚大人,食盒重,我來扶他吧。”李悅寧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不重不重,這點算什麽。再說男女授受不親,你尚是未嫁之身,若是大晚上扶著個男子,會被別人說閑話的。”姚宿雲笑著搖了搖頭。


    “沒關係的,我…早晚都是他的人…我不介意的…”李悅寧當著姚宿雲的麵說了這樣的話,讓姚宿雲都驚了一下。


    “嗬嗬,李小姐,你此番所為可有考慮過陸兄的感受?若是他抵死不從,你又將如何自處?”姚宿雲停下了腳步,見她如此說話,也沒有再給她留情麵。


    “我…”李悅寧沉默了,看著陸淮南的眼裏湧上了淚花,如此我見猶憐,也沒有得到陸淮南的一個眼神。陸淮南猶自醉著,目無焦點的這兒看那兒看,就是不看李悅寧。


    “你扶他迴去吧…”李悅寧被姚宿雲下了臉麵,終於是放棄了,戀戀不舍的看著姚宿雲扶著陸淮南走遠了。


    迴到小院,陸淮南突然鬧騰起來,黑燈瞎火的要出去踏青賞花,賀竹也醉的不行,一迴來就倒床上人事不知了,全靠姚宿雲一個人按著陸淮南。


    “陸兄…你消停會兒吧…”姚宿雲抹著額頭的汗水。


    “不…那我…我要見溫姑娘…”陸淮南扒著橘子樹底下的聚靈石不放。


    “好好好…我幫你叫她…”姚宿雲指尖聚了一絲靈力,輕輕在樹上敲了兩下。由於最近總有姑娘扔東西進來,溫橙嫌煩,幹脆閉了關,尋常的動靜已經沒法打擾到她,所以姚宿雲運了靈力叫她。


    “找我幹嘛?陸淮南這是…?”溫橙剛出來就見陸淮南臉頰緋紅的抱著聚靈石,驚訝的問道。


    “喝醉了…剛才還吵著要出去踏青,現在又說要見你…”姚宿雲鬆了口氣,陸淮南看到溫橙,也鬆開了手,安靜下來。


    “他不是喝多了直接就睡的那種嗎?”溫橙有些詫異,她是見過陸淮南喝醉的。


    “可能是酒的問題吧…你快管管…”姚宿雲站直了身子,活動了一下肩頸。


    “我怎麽管?”溫橙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至少讓他迴房睡覺吧…”姚宿雲說道。


    “呃…陸淮南?”溫橙試探著叫了一聲陸淮南,陸淮南嗯了一聲,定定的盯著溫橙看個不停。


    “你迴房休息行嗎?”溫橙輕聲問道。


    “好…”陸淮南搖搖晃晃站起來往房裏走去,走了兩步又迴過頭對溫橙說道:“你來。”還招了招手。


    “這…不太好吧…”溫橙擺了擺手,又看了一眼姚宿雲。


    “你一個魂魄,怕什麽,他還能怎麽著你?”姚宿雲白了溫橙一眼,然後轉身說道:“你看著他,我再去看看賀竹那廝。”


    “唉…”溫橙無語,隻得跟上了陸淮南。


    迴了房,陸淮南一副乖巧的樣子,自己打水洗了漱,然後關上門走到了床邊。


    “那你休息,我走了。”溫橙見他收拾好,就想先迴去繼續修煉了。


    “不要…”見她要走,陸淮南又轉身過來撲到門口抵著門板。


    溫橙哭笑不得:“你抵著門板,我也能穿門出去啊…”


    “你陪我一會兒,給我唱歌好不好?我阿娘小時候總是唱童謠哄我睡覺。”陸淮南耍起了小孩子脾氣。


    “唉…行吧行吧…那你先躺好。”溫橙無奈,隻得應道。陸淮南這才迴到床邊,伸手開始脫衣服,溫橙識趣的轉過了身。


    “好了。”過了一會兒,溫橙身後的陸淮南說道,還能聽到他掀被子上床的聲音。


    “好…”溫橙轉過身,不自覺屏住了唿吸。陸淮南衣衫半敞,斜靠在床欄上,錦被堪堪蓋住下半身,臉上帶著一絲紅暈,目光有些迷離的微笑看著溫橙,性感又迷人。溫橙忍不住往他露出來的地方看去,六塊勻稱結實的腹肌,隱約還能看到人魚線。


    “我去…這家夥,不會是借著醉酒的名頭想要勾引我吧…平時穿著衣服看著沒什麽,裏麵暗藏乾坤啊…”溫橙忍不住腹誹,從前也不是沒有看過類似的畫麵,但那都是隔著屏幕,這現實中看到衝擊確實還是有點大。


    “咳…躺好,被子蓋好。”溫橙正了正顏色,命令道。


    “哦。”陸淮南乖乖的縮到被子裏蓋好,眼神期待的望著溫橙。


    溫橙飄到床邊,蹲下身看著他,又說道:“閉眼。”


    “你不許走…”陸淮南伸出一隻手想要抓住她,卻抓了個空,有些失落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唉…我不走,你睡了我再走。”溫橙歎了口氣,柔聲的哄道。


    “嗯。”陸淮南這才把手又放迴被子裏,乖乖閉上了眼睛。


    “我要開始唱了哦…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溫橙開始輕聲的一首接一首的唱起了童謠,直到覺察陸淮南的唿吸平穩以後,才用隔空取物熄了燭火離開了房間。出來以後,姚宿雲也早就迴房休息了,溫橙歎息一聲,迴去繼續修煉了。


    第二日一早,裴城就來了陸府,跟陸淮南和賀竹告了辭。昨夜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悅寧想通了,放棄了,終於打算要迴京了,一大早就收拾好了東西,自覺無顏麵對陸淮南,就囑咐了裴城來向陸淮南辭行。


    “那你們保重,路上小心。”賀竹和陸淮南送了裴城出府。


    “好。你們也是,多保重。竹子,等什麽時候迴京了,咱們再好好練練。”裴城揮了揮手說道。


    “好。”賀竹也笑著揮了揮手。


    等到裴城走遠了,賀竹才又說道:“這下二小姐走了,城裏的姑娘們也該消停一些了吧。”陸淮南沒答話,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嘴角勾了勾。


    李悅寧走了以後,城裏送東西的姑娘們確實消停了不少,陸淮南又恢複了以往的上班路線。隻是姑娘們雖然不給他送了,但是他開始給溫橙送花了。每隔幾天,他就會買一把時令的鮮花,插好了放在橘子樹下的聚靈石上。觀察了這麽久的時間,他自然知道溫橙應該就在聚靈石附近修煉,所以就把花放在了聚靈石上。


    開始溫橙還覺得沒什麽,過了幾天,她越品越覺得不對勁,終於在一次陸淮南又放花的時候阻止了他。


    “別放了,真的…好好的一塊聚靈石,快被你整成供桌了,要不是我吃不了東西,你高低還要給我整些別的供品唄?”溫橙半眯著一雙死魚眼看著陸淮南。


    “啊…?我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想送你花…你平時總是在這裏出現,我就想放在你一眼能看到的地方…”陸淮南有些窘迫的解釋道。


    “唉…嘖…陸淮南,你怎麽就不明白呢?咱倆不能在一起。你看你,一個大好青年,長得又帥,身材又好,還是個領導級別的公務員,找什麽樣的姑娘不行?那個李悅寧不行,京城裏總還有大把別的好姑娘吧?京城的閨秀不喜歡,這醴縣也有很多愛慕你的姑娘啊…你再看我,孤魂野鬼一隻,既不會琴棋書畫,也不會刺繡女紅,長得也就一般,身材也是平平無奇。最關鍵的是,你們周家就你一個獨苗了,你們最講究的不就是傳宗接代嗎?你連碰我一下都做不到,你要怎麽跟我在一起?”溫橙一口氣說完了一直憋在心裏不知道該不該,或者說想不想對陸淮南講的話。


    “我…”陸淮南愣住了。


    “對,我最近一直在努力的修行,不知道姚宿雲有沒有給你透露過,我在修煉…重塑肉身,但是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我自己都不知道要花多長的時間。而且,我是修道之人,等我重塑好了肉身,我擁有的生命至少是你的數倍,你等不起的…或者,你要我將來守著垂垂老矣的你,等以後你逝去後,在漫長的生命裏孤獨的懷念嗎?”溫橙繼續說道,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決絕。


    陸淮南僵立在原地,瞳孔劇烈的顫抖,嘴唇緊抿,雙手握拳,被溫橙的話轟得腦子裏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反駁溫橙。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別在送花了。我要閉關了,最近你也沒有別的事需要我幫忙。遇到不尋常的事,找姚宿雲,他白吃白喝這麽久,總要發揮些作用。”溫橙說完,就消失在了原地。


    陸淮南則在原地又站了許久,才神思恍惚的迴了房,任那一捧鮮花零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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