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大早的溫橙就被吵醒了。院門口不知怎麽又嘈雜起來。隻見從門口走進來幾個人,周圍幾個人溫橙認識,是縣衙裏那一眾當差的縣丞,主簿,捕頭什麽的,領頭的赫然是前縣令李涉。他們簇擁著一個穿著藏藍色袍子的年輕男子,溫橙遠遠看見他的第一眼,腦子就隻冒出一個詞,鶴立雞群。


    年輕男子高大挺拔,清俊高雅,周圍一圈人點頭哈腰,諂媚猥瑣的樣子更加襯得他玉樹臨風。不知道李涉低聲在跟他說什麽,他禮貌的時不時點頭稱是,或者微笑不語,但是仔細看他就知道他心思不在跟李涉的對話上。


    他久久的環顧院子,看到溫橙的時候還停頓了好一會兒,直到溫橙差點以為他看出點什麽來了,他才轉過頭衝李涉說:“這位……呃,李兄,不必再說什麽了,我住這裏便可,此處離縣衙頗近,看樣子院子保存的尚可,略微收拾修補一番就可以住了。至於你說的那些,本官行得正坐得端,牛鬼蛇神該避而遠之才對。賀竹,把我的東西搬進來吧。”年輕男子轉過身衝門口喊道。


    不一會兒,一個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的男人就搬進來四個大木箱子,每個箱子看起來都很沉重,但是他來迴兩趟輕鬆搬完,氣都沒有大喘一下。其中一個箱子還被他重重的放在李涉腳邊,箱子落地的震感,讓李涉差點跳起來,生怕被箱子壓了腳。


    箱子搬完,年輕男子衝周圍幾人拱了拱手:“各位,請迴去盡快整理卷宗,文書等,本官明日便要正式上任了,屆時少不了要跟各位交接請教。”說完便和搬箱子的那人一起開始挽袖收拾起院子,其餘的人麵麵相覷,隻得相繼訕訕告辭。


    礙事的人都走了以後,兩個人專心收拾起來,大半天的時間就把溫橙所在的小院收拾出來了。能用的家具都擦洗幹淨,缺胳膊缺腿的,叫賀竹的健壯男子找出工具幾下就修理好了。


    下午的時候,李涉還叫了幾個自己家的家仆丫鬟來幫忙,一群人修房頂,除雜草,修剪花木,打掃衛生,擦洗地板,又收拾出了另一個院子和中央待客的正廳還有廚房。天色暗下來的時候,李涉又著人來請年輕男子過去吃晚飯,受了李涉的幫助,年輕男子不好再推托,最後和賀竹將帶來的木箱子分別抬進書房和臥房,便一起去了隔壁赴宴。


    院子裏來了活人,其中一個還是帥哥,溫橙頗有些興奮。自從當樹的幾個月來,附近老百姓的家長裏短差不多都被溫橙了解的七七八八了,人……呃,樹一閑著就容易胡思亂想,特別是前些日子溫橙才狠狠的思念了一番父母親人,再消沉下去溫橙怕是要抑鬱了。


    這一天裏,溫橙的視線基本都落在那新來的帥哥身上,要擱她還是人的時候, 她絕對不敢這麽大剌剌的去觀察一個陌生的帥哥。越看越覺得這男子帥的不行,身姿挺拔不說,五官端正的恰到好處,關鍵是身上那氣質,溫橙搜刮了一遍腦子裏的溢美之詞,想到了曾經不知道在什麽地方看到過的句子--風姿粹美,如玉之瑜。


    通過丫鬟們的談話可知,年輕男子名叫陸淮南,是上頭新派下來的縣令,聽說是去年的狀元郎,不僅當朝宰相誇讚他文采斐然,連二皇子殿下也禮賢下士,與他相交莫逆,當今聖上很是器重,不知為何會派到這小小的澧縣當縣令。


    本來李涉因為一點小事丟了官,心裏就頗有些惴惴不安,上頭還派下來這麽一位,他怕是過往不知怎麽得罪了哪位權貴,故而厚著臉皮湊上來想討個好臉探探口風什麽的。況且丟了官,他心裏也怕妻子娘家那邊看不起他。


    前段時間妻子勸自己出去從商,他心裏是害怕的,自己除了讀書一無是處,哪裏會做什麽生意,而且這古代講究士農工商,讀書人大多心裏都有些瞧不起做生意的商人,他心裏也是頗不以為然的,隻好時不時的往小妾屋裏鑽。


    現下小妾懷了孕,越發的惹妻子著惱,他就想著看能不能交好這新來的縣令。小廟坐不住大佛,這陸淮南將來鐵定還是會高升的,李涉就想著他將來高升的時候,看在他盡心交好,又有當縣令的經驗的份上,跟上頭說幾句好話,好讓他依舊做迴這澧縣縣令。


    陸淮南和賀竹進了李宅的宴客廳,隻見席上已經有幾人坐著等候了,正是白天裏同李涉一起接待陸淮南二人的幾位。陸淮南心裏頓時對李涉升起一股鄙夷來,看來這李涉當官的幾年,把十年寒窗學來的東西都一門心思用在鑽營關係上了,被削了官職還能調動這縣衙裏的一眾官吏唯他馬首是瞻。這樣一個屍位素餐的縣令,怪不得新政推行了幾年,醴縣也沒有一點點發展的跡象。


    陸淮南心裏鄙夷,麵上卻還是一副如沐春風的笑臉樣,在席上假模假式的和眾人推杯換盞了幾個迴合,就假裝不勝酒力讓賀竹把他架了迴來。主角陸淮南一走,剩下的人也喝不起來了,李涉更是悻悻然,心裏苦不迭的叫著失策。麵上強撐著笑著送走了餘下的幾人。


    梁如芳見丈夫厚著臉皮拉扯起來的宴席沒多會兒就散了個幹淨,冷笑著指責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並且不準他去楊蘭的院裏。雖然梁如芳氣楊蘭懷孕,但是過後心裏又還是心疼她的身子,自己跟丈夫多年以來沒有孩子,她心裏其實多少還是渴望有一個的。


    現下楊蘭懷上了,她氣過以後就把楊蘭肚子裏的孩子當成了自己的,不準丈夫去楊蘭院子裏,怕他一個糙老爺們不懂心疼懷孕的女人,再動了胎氣什麽的,李涉還一直以為是妻子惱他對她失了寵愛,最近對妻子都是言聽計從,生怕把她氣狠了,她娘家那邊再給他點什麽苦頭吃,那他可真就是尖擔兩頭脫了。


    陸淮南和賀竹一迴到院子裏,賀竹就翻上了圍牆,觀察隔壁院子裏的後續情況。


    “人都散了,沒什麽特別的情況。”不一會兒賀竹就跳下來說道。


    “這個李涉看來慣會鑽營,縣衙裏的那些人居然還願意聽他的吩咐,聽說他妻子娘家頗有些背景,有機會你去調查一下。”陸淮南點點頭吩咐道,“不過不要打草驚蛇,我們初來乍到,穩紮穩打的把要事辦好才是正頭。”


    “明白。”賀竹迴道,“公子,你吃飽了嗎?”


    “就喝了幾杯酒,那些人輪番上陣,哪有動筷的機會,現下胃裏還有些燒得慌。”陸淮南搖搖頭,苦笑著按了按胃部。


    “我下午出去買東西的時候順道買了些糕點,你一向好這些甜食,我這就拿出來給你墊墊肚子。你先迴房裏歇著,我再去沏壺熱茶來。”賀竹快步進屋裏點了燈,從櫥櫃裏摸出一包點心攤開來,又迅速泡好一壺茶,給陸淮南倒了一杯晾著。


    “你也坐下吃點吧。”陸淮南招手示意賀竹過來坐。


    “我剛在偏廳吃了,而且你也知道,我不愛吃這些。”賀竹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擺擺手說道。


    “唔,那好吧。”陸淮南點點頭,伸手從桌子上拿了一塊放進嘴裏咬了一口,細嚼慢咽後問:“這桂花糕是街頭那家買的嗎?”


    “嗯。”賀竹點頭,兩人再無言語。


    “嘖……原來就是桂花糕,每天賣的那麽好,我還以為是什麽稀罕糕點呢。”溫橙在心裏默默吐槽,看陸淮南吃東西也是一種享受,都給她看饞了,但是由於吃不著,隻能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了。


    陸淮南就著茶水吃糕點,賀竹就把屋裏的木箱子打開,把裏麵的衣物拿出來整齊的放在櫃子裏,又把被褥鋪上。等陸淮南吃完了糕點,賀竹也剛好收拾完從箱子裏拿出來的東西。


    兩人又一起去了書房,打開了放在書房裏的木箱子,這邊的箱子裏裝的都是書,整整兩箱全都是。陸賀兩人一個人拿,一個人放,將兩個箱子的書分門別類的整齊放在下午剛修葺了一番的書架上,桌案上也擺上了一摞陸淮南常會翻看的書。


    賀竹從自己屋裏那個木箱子裏拿出了一堆文房四寶依次整齊的放在桌案上後,才又迴自己的屋裏整理自己的東西,他自己的東西就少的可憐了。但看得出來,他從箱子底摸出的寶劍並非凡品,他愛不釋手的撫摸擦拭了好一會兒才擱在架子上。


    等到賀竹迴到書房的時候,陸淮南已經給二人倒好了茶水,賀竹也不客氣的坐下喝了,由此可見,這二人並沒有像大多數古人一樣嚴格遵守主仆規矩,有時候的相處可能更像是朋友。


    等到二人各自熄燈歇下,溫橙才從院裏來人了,還是大帥哥的激動中平複下來。她的意識在樹裏上躥下跳了一整天,此刻高掛樹梢,平靜的注視著漆黑的夜空。


    “夜裏總算不那麽寂寞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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