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帳暖,雨聲被隔絕在外。


    薑念揪著衣裳,肩膀隨著他手指對疤痕的描繪而輕輕顫抖。


    天色未黑,但雨天陰沉沉的,屋裏早就掌上了燈,薑念伸手,想起身去滅燭燈。


    下一息,裴九如就抓住了她纖細的胳膊,俯首在她手腕處輕輕咬了一口。


    薑念心神大震,不痛,但過於讓人難為情:“你……”


    “噓。”裴九如另一隻手抵在了薑念的唇上,“心口是孟英英刺的?”


    薑念開不了口,隻好點了點頭。


    他低頭看著長發披散的她,幹幹淨淨的鵝蛋臉上染了一抹緋色,漆黑的眸子也變得水汪汪的。


    這一刀,他得替她討迴來。


    雨聲中傳來一聲悶雷,裴九如用力一拽,薑念貼向了他,卻忍不住脊背朝後仰。


    恍恍惚惚,如墜迷霧,不知過了多久,薑念突然聽見他問:


    “所以,你的心意在何人身上?”


    薑念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你的心意在旁人身上嗎?”裴九如又問。


    薑念這才明白,原來不是他思維跳躍、前言不搭後語,原來是在這等著她呢。


    “沒有……”


    這句奇怪的話,在兩人身上產生了和甜蜜情話一樣的作用。


    天地茫茫,雨聲瀟瀟,屋裏更是不知今夕是何夕……春雨斷斷續續下了多日,不算新婚的夫妻二人卻溺在了歡愉之中,難舍難分。


    直到裴九如上值之日,二人才收斂了幾分。


    大清早,薑念迷迷糊糊醒來,見裴九如已經穿戴整齊,她看了眼天色,打了個哈欠:“天還未大亮,你要去國子監嗎?”


    “嗯,你繼續睡。”


    聞言,薑念立馬倒頭,蒙著寢被就進夢鄉了。


    再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薑念神清氣爽,府上沒有公婆在,簡直太自在,飯後她帶著綠蠟往府上西側走去。


    春日,府上園子裏處處是好精致,薑念欣賞著美景,問著:“紅蕊在花房如何?”


    “起初她還天天哭,說自己錯了,沒過兩日就恢複了,已經適應了花房的活計了。就是……她還想迴夫人身邊伺候。”綠蠟解釋著。


    “你覺著何時讓她迴我身邊合適?”


    綠蠟想了想,認真說著:“我看她生了幾分怨懟之心,她原本就孩子氣,若是迴了夫人身邊,怕是個隱患。”


    頓了頓,綠蠟又解釋:“我說這些話不是為了和紅蕊爭什麽……我也盼著她好,就是她實在是……”


    越解釋,綠蠟臉越紅。她和紅蕊交情是好,但說一千道一萬她還是和薑念最好,所以她不想紅蕊迴來禍害人。


    隻是方才的話,顯得她要爭寵一樣……


    薑念輕笑:“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也沒打算讓她迴來。再說了,花房的活計不好嗎?每日侍奉花草,陶冶性情,多好。”


    說著話,二人就到了薛珠的院子裏。


    一進門,撲麵而來的便是藥草的清苦香氣。


    薛珠放下手裏的搗子,擦了擦手就迎了上來,著急問道:“夫人怎的過來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沒什麽不舒服,請個平安脈。”


    薛珠搭上了薑念的手腕,鬆了口氣:“平穩有力。”


    “調理身子的藥也一直喝著,裴九如也沒閑著,怎的一直沒有身孕呢?”


    綠蠟和薛珠紅著臉憋笑,薛珠清了清嗓子,話裏帶了笑意:“夫人的身子調理得很好,一切安康,但此事終究不可操之過急。心態平穩了,順其自然,該來的很快就來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薑念神色認真,語氣更是認真,“我是說會不會是裴九如有毛病?要不你給他把把脈吧!”


    “!”薛珠驚掉下巴,“我怎麽給主君把脈啊!”


    “你就裝作是請平安脈,私下裏偷偷告訴我就行。”


    薛珠連忙擺手:“看此道,少不了要問仔細,偷偷摸摸定是不行的。”


    薑念沉默。上次鬧誤會,她給他送了參湯他都麵色凝重了,若是直說讓薛珠瞧瞧你是不是有毛病……約莫著裴九如得生氣。


    “罷了罷了,再努力一段時日再議吧。”


    “夫人莫急,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嗎?三年之期,眼下已經小半年了。


    “我今日來找你,隻是順便請脈,有更要緊的事。”薑念眨了眨眼,“兩件事,一是你一直待在裴府做府醫實在是大材小用,我出金開個醫館你去坐診可好?”


    “夫人……”薛珠錯愕,救死扶傷是她心中所念,可她時運不濟,便不強求。


    她知道薑念好,但沒想到薑念如此為她著想,“我何德何能受夫人這般大恩……”


    “什麽大恩,此事明明是我占便宜了,你在汴京城中早就有名氣了,日後醫館賺的銀子還不是都進了我手裏,談何大恩!”


    “開醫館不是小事,鋪麵,藥物,人手……莫要因為我惹得夫人和主君不和。”


    薑念狡黠一笑:“此事不告訴他,我手裏的銀子夠用。”


    見薛珠很是心動,薑念當場就拍板了此事。緊接著,她又說起了第二件事:“我知道你一直想為亡夫報仇,咱們既然成了自己人,我定是憂你之憂,以前不提此事是沒有機會。但近日,就有個機會。”


    薛珠當場愣住,久久不能從薑念的話裏迴過神來。


    此事是她心中一輩子的痛。她何嚐不想報仇?她沒有一日忘記過仇恨!可她一個小老百姓,如何能和戶部尚書抗衡?


    “機會……我想報仇,可我不想連累夫人和主君……”


    “我們謹慎些,盡量不暴露。”薑念沒有遮掩,如實說著,“但倘若真東窗事發,我相信你也不會說出我的。”


    薛珠用力點頭,她知道薑念是個不願惹是非的人,能關起門來好好過日子,誰願意去闖刀山火海?可是為了她,薑念願意冒險,大恩大德,如何能報!


    “就算是死,我也絕不會出賣夫人!”


    話落薛珠就要往地上跪,薑念扯住了薛珠,“對了,此事也莫要告訴裴九如。”


    薛珠無有不應。


    隻是她心裏閃過一絲奇怪的念頭,親密無間的夫妻倆,不是該無話不談嗎?她和方山以前就是……想到從前,她便更加期待複仇之日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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