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裴九如事無巨細地交代著清瞳。


    末了,他囑咐道:“尾巴都掃幹淨。”


    “是。”清瞳微微錯愕後迴過神來,他沒想到自家主子這次是鐵拳鐵腕鐵手段。


    不過也是,永訣後患才是裴九如一貫的作風。


    裴九如擺了擺手,見清瞳腳步沉得抬不起來,他問:“還有何處不明白?”


    “屬下聽明白了,就是……”這都一整日了,主子和夫人還沒說話,午時在一張桌上用膳,兩人更是跟看不見彼此似的。


    他擔心,欲言又止了幾番,臨走前還是試著問了一句:“主子和夫人……”


    裴九如給了清瞳一個輕飄飄的眼神,清瞳便不敢再問了。


    書房裏,頃刻變得安靜無比。


    良久後,裴九如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在遊神,定了定心神,他又若無其事地瞧著手裏的書。


    咚咚咚。


    聽見敲門聲,裴九如立即起身,隨後他又落座,翻了一頁書:“進。”


    紅蕊探了個腦袋進來:“主君。”


    一聽是紅蕊的聲音,裴九如瞬間變得眼皮都不想抬了。


    “主君,老爺和夫人來了,說主君剛辛苦完春闈一事,特邀主君去樊樓吃飯。夫人說……”


    “說什麽?”


    “夫人說此事突然,還望主君見諒。”


    裴九如放下了書,不願讓薑家二老等他。


    等到前院時,他聽見薑念正咳嗽著,便下意識抬眼看向薑念。


    這一看,正巧對上薑念的眼神。


    兩人誰也沒想到對方會突然看過來,隻對視了一眼,便心照不宣地同時移開了目光。


    “嶽丈,嶽母,久等了。”


    薑父笑道:“我們也剛到,你也可以鬆快一陣了,還有月餘才放榜。”


    “走走走,去樊樓,眼下不提春闈的事了!”薑夫人拉著薑念的手,親親熱熱地貼著女兒,母女倆誰也沒把那日的事當成爭執,“念念,今晚樊樓外有打鐵花,你爹定了二樓的雅間,一定能看著!”


    薑念任由薑夫人牽著,薑父和裴九如則是有一搭沒一搭閑聊著。


    一家人踏著月色去了樊樓,薑家二老絲毫沒意識到兩個年輕人之間的暗流湧動。


    樊樓雅間之中,薑念剛點完菜,便聽見了一陣喧鬧聲。


    薑夫人連忙招唿著家人到窗邊來,見裴九如安靜地站在一側,她便把人推到了女兒身旁。


    熱鬧的樊樓忽然安靜,夜色朦朧,萬籟俱寂。


    忽然之間,就在樊樓稍遠處的空地上,一道鐵水衝天而起,刹那間就在夜色中綻放出了如花如雨般的盛況。


    滿夜星辰,遍地碎金。


    薑念隻覺著震撼,她彎起了嘴角看向身邊人,卻落進了裴九如深邃的眸色中。


    兩人又觸電般飛速地移開了自己的眼神。


    薑念衝著薑夫人笑道:“娘,這打鐵花果真好看!”


    就在這時,樊樓裏也喧鬧了起來,有人高聲喊:“宜安郡主跟人打賭輸了,要彈琴呢!”


    “聽說郡主琴人合一!”


    四處紛紛起了誇讚聲,但說到底是沒幾人是衝著琴技去的。誰也不想錯過這等難得一見的熱鬧,畢竟皇親國戚當眾撫琴,不管是平頭老百姓還是權貴勳爵,誰能輕易欣賞到郡主的彈奏?


    薑家人也出來看熱鬧,恰巧宜安郡主的雅間也在二樓。


    雅間門口擺上了琴,宜安郡主的友人在起哄。


    薑夫人拉著自家夫君湊到近處去看熱鬧,薑念和裴九如便留在了自己的雅間門口,遙遙看著熱鬧。


    宜安郡主……薑念知道這號人物,長公主的愛女。原書中少見的一位沒有圍著薄亦瑾轉悠的貴女,更多的她就不知道了。


    喧嘩聲更大了,薑念放眼望去。


    隻見雅間內出來了一位國色天香的女子。她因眾人的起哄紅了臉,但她也並非扭捏之人。


    宜安郡主朝各處行了個抱拳禮,開口道:“今日是我打賭輸了,那便在此獻醜了。”


    她落落大方,絲毫不像其他貴女一般覺得在酒樓裏拋頭露麵彈琴有損顏麵。


    她衣著華麗,可行著極具俠氣的抱拳禮也絲毫不違和。


    她溫婉大方,笑盈盈的臉上隻有坦蕩。


    薑念不禁感慨,宜安郡主可真是個妙人。


    婉轉悠揚的琴聲響起,仙音嫋嫋,如夢似幻。眾人如癡如醉,似不知身在何處。


    一曲罷了,迴過神來的人紛紛高聲叫好,宜安郡主不僅琴技高超,還沒有半分半毫皇親國戚的架子,眾人愈發覺著宜安郡主實在是明豔動人!


    薑念離得遠,聽不清宜安郡主周遭人說了何話,但她聽清楚周圍幾人的話了。


    “宜安郡主貌美有才,真不愧是皇家女啊!”


    “天仙下凡也不過如此吧!”


    “兄台覺著如何?兄台?”


    薑念聞聲抬眼看去,是有人在問裴九如,她側頭示意:“問你呢。”


    裴九如迴過神來,看向身旁男子,“何事?”


    那男子笑道:“兄台不覺著宜安郡主是天仙下凡嗎?”


    “是。”


    男子大笑,打趣著:“兄台這敷衍的語氣,怕是宜安郡主都聽見了!兄台方才隻顧著看自家夫人,都看出神了!哪還顧得上郡主?”


    “琴技精湛。”裴九如認真迴憶方才聽到的琴聲。


    薑念心裏中感受難以言明,她隻覺著臉燙得難受!人人都在看宜安郡主,他看她作甚!她心緒複雜,甩了甩袖子進了雅間。


    裴九如是等薑家二老迴來了才一同進了雅間。


    薑家人都喜歡熱鬧,用膳時也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裴九如便入鄉隨俗。薑家二老喜笑顏開,還在說著方才看的打鐵花和宜安郡主一事,裴九如極為捧場地附和著。


    樊樓新進的小米黃酒,風味甚佳,薑念嚐了一小口,饞酒的性子就徹底被勾了出來。


    三杯下肚,小臉就變得紅撲撲的。


    正和薑家二老說話的裴九如見狀,下意識想勸薑念少喝兩杯,但他忽然想到了她上次醉酒……裴九如作罷,接著聽薑家二老說話。


    一整晚,除了薑念那句“問你呢”,兩人之間沒說過其他任何一句話。


    薑夫人把晃晃悠悠的薑念扶進了馬車:“這孩子,眼神一離了她人就泡酒裏了!九如啊,照顧好念念啊!”


    “嶽母放心,您二老慢走。”


    馬車裏的薑念暈乎乎地扶著頭冷笑:裴九如,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麽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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