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午夜,四周都安靜得很,突然,一陣石磨低吟聲突兀地響了起來。有個叫軲轆的小夥子,正瞅著那蒙了塵的銅製搖柄呢,就見它自己轉了起來。這可把軲轆嚇得夠嗆,冷汗“唰”地一下就浸透了他的棉布背心。


    這石磨啊,是軲轆從城南舊貨市場淘來的鑄鐵研磨機。此刻,它就像一隻剛從沉睡中蘇醒的野獸,劇烈地震顫著,檀木底座和青磚地麵摩擦出那刺耳的聲響,聽得人心裏直發毛。


    這事兒還得從古董商老周說起。老周拿著細絨布,正仔細擦拭著豆漿機的雕花銅蓋呢。他那滿是老繭的手指,突然被飛濺出來的鏽片給劃破了,血珠“滴”地一下,落在了“永昌號”那模糊不清的銘文上。這時候,老式黃銅齒輪組發出生澀的咬合聲。老周就跟軲轆說:“光緒年間的老物件,軲轆你小子賺大了。”說著,他把三枚銀元“啪”地拍在櫃台上,壓根沒注意到暗格裏簌簌落下的陳年豆渣。


    軲轆把這機器安置在了胡同口的早餐鋪子。當第一粒黃豆落入鑄鐵磨盤的瞬間,隔壁裁縫阿珍的貓突然炸毛,“嗷”地慘叫了一聲。誰能想到呢,第二天清晨,阿珍就被發現溺死在盛滿熱豆漿的陶缸裏,她那浮腫的右手還緊緊攥著半塊刻有“趙”字的翡翠玉佩。


    老木匠孫伯在修補磨盤支架的時候,發現夾層裏蜷縮著半張泛黃的婚書。宣紙上“趙明遠”與“蘇婉娘”的名字被暗褐色的汙跡浸透了。他拿放大鏡去看生辰八字,結果“啪”的一聲,玻璃鏡片突然崩裂。才過了三天,人們就在護城河撈起了孫伯的屍體,他喉間插著根雕刻牡丹紋樣的木簪,這不就是他修補磨盤時用的工具嘛。


    開發公司的陳老板強行拆除胡同的那天,那豆漿機在瓦礫堆中居然屹立不倒。到了深夜,監控錄像裏顯示,生鏽的銅製出漿口“汩汩”地湧出血漿,還澆在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頭頂。第二天,工人撬開機器底座,好家夥,裏麵有二十七個寫著生辰八字的桃木人偶,那朱砂畫的眼珠,就這麽直勾勾地盯著他們,把他們嚇得夠嗆。


    軲轆跑到琉璃廠,找到了當年永昌號的賬簿殘頁。光緒二十三年的記載裏寫著“趙府訂製鎏金磨盤一副”,備注欄裏“豆種:嶺南血豆”這幾個字,可把軲轆嚇得毛骨悚然。更詭異的是,賬冊裏還夾著《京華小報》的剪報,上麵說富商趙家幺女大婚當日,新婦蘇婉娘被卷入磨盤,屍骨和黃豆一起被碾作了胭脂色的漿汁。


    有一迴,軲轆在磨盤凹槽發現半片碎裂的指甲。結果到了暴雨夜,那豆漿機突然就自行運轉起來。銅製濾網篩下的可不是豆渣,而是混合著骨屑的暗紅色結晶體。胡同裏九十歲的李瞎子摸著機器紋路,嘴裏喃喃地說:“這是鎮著七竅玲瓏心的饕餮鎖啊......”


    趙明遠的曾孫從香港歸來的那晚,半島酒店套房的浴缸溢出粘稠的豆腥味。監控拍到自動運轉的研磨機把翡翠扳指磨成了齏粉,年輕富豪的屍首就跟被重石碾壓過一樣扁平。警方在死者電腦裏發現了一份加密文檔,裏麵記載著趙家百年來用活人血祭保財運的秘辛。


    軲轆拿著洛陽鏟挖開磨盤底座,七枚嵌著生辰八字的鎮魂釘都已經鏽蝕了。月光照在暗格裏蜷縮的嬰孩骸骨上,那小小的骷髏手裏攥著半塊玉佩,和阿珍手中的殘片正好完美契合。這時候,胡同深處傳來幽幽的戲腔:“石磨轉呀轉,冤魂聚成團......”


    最後那一夜,軲轆看著豆漿機把二十八顆帶血槽的牙齒碾成了粉末。銅製出漿管滴落的液體在月光下泛起珍珠光澤,胡同每戶門前都多了碗溫熱豆漿。等到晨光初現,那百年老機器“轟”的一聲轟然解體,二十八片刻著人名的青銅齒輪滾落了一地。


    三個月後,軲轆在琉璃廠西街開了間豆漿鋪子。招牌上寫著“往生齋”。每當有客人問起這名字的含義,軲轆就指著櫃台玻璃罐裏排列整齊的青銅齒輪微笑。那些齒輪在晨光中泛著幽光,你要是仔細看去,每個齒縫裏都凝固著暗紅色的陳年豆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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