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在青龍澗,有一座百年石拱橋。這橋啊,平常看著沒啥特別,可一到雨夜裏,就怪事連連。橋洞下麵掛著七柄生鏽的鐵劍,風一吹,就“錚鳴”作響。


    有一天夜裏,霧特別大,飯村長順著那青苔斑駁的台階往上走。他腰間別著的銅煙杆,“哐當”一下磕在了橋欄的“鎮煞碑”上。這一磕可不得了,藏在碑文裂縫裏的蝙蝠“唿啦啦”全飛了出來。


    三天前,趙鐵牛在這座橋上失蹤了。就在他失蹤的那晚,橋頭的老槐樹淌了一整夜的血水。飯村長站在橋上,望著霧氣裏若隱若現的橋洞,正琢磨著呢,突然就聽見“嘩啦嘩啦”鐵鏈拖地的聲響。再一看,七柄鐵劍竟齊刷刷地轉向了他家的方向,這可把飯村長驚出了一身冷汗。


    趙鐵牛的屍體是周翠娥發現的。這周翠娥啊,就愛嚼舌根。她發現屍體的時候,整個人癱坐在橋墩旁,懷裏抱著半截泡發的屍體。再看趙鐵牛,脖子上纏著三圈鏽跡斑斑的鐵鏈,鏈子盡頭還拴著半塊刻有“光緒廿三年造”的橋磚。更邪門的是,他腫脹的舌根上還卡著顆金牙,那可是他去年強占李寡婦家祖墳時挖出來的陪葬物。


    飯村長拿煙杆撥弄了一下屍體,嘿,那金牙“咕嚕咕嚕”就滾到橋下深潭裏去了。這時候,圍觀人群裏的錢麻子突然怪叫一聲:“七姑娘迴來討債了!”這話一出口,飯村長一下子就想起二十三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候,有七個穿著戲服的女子被鐵鏈拴著沉入了青龍潭。


    沒過多久,周翠娥死在了洗衣埠頭。青石板縫裏開滿了血紅的野花,看著就瘮人。她的屍體仰麵漂在河灣迴水處,發髻裏插著七根銀簪,臉頰還抹著褪色的胭脂,跟當年被沉潭女子們下葬時的裝扮一模一樣。更詭異的是,她僵硬的右手,五指深深摳進左胸皮肉。法醫剖開胸腔一看,那顆停止跳動的心髒上,赫然刻著“長舌”二字。那夜,全村都聽見橋洞鐵劍“嗡嗡”作響,就像女子壓抑的嗚咽。


    錢麻子也沒逃過這一劫。他是被自家馬車碾死的。這錢麻子啊,在鎮上壟斷車馬行,是個惡霸。結果連人帶車栽進了橋頭新挖的墳坑。拉車的棗紅馬雙眼被縫著紅線,車轅上掛著的七盞白燈籠在雨夜裏格外刺目,燈籠紙用朱砂寫著“窺陰”二字。車廂裏還散落著銅錢,每枚都被磨成薄片,邊緣沾著暗紅碎肉。守橋的孫半仙哆嗦著說,這是當年七個姑娘被賣進窯子時的賣身錢,錢麻子的曾祖父正是當年的人牙子。


    接著,孫半仙也出事了。他在橋頭擺的香案突然自燃,卦簽在火中爆出淒厲哭嚎。這個專給飯村長出謀劃策的風水先生,在烈焰中手舞足蹈,焦黑的皮膚上浮現出七道女子抓痕,喉嚨裏發出非男非女的尖嘯:“你們在橋樁裏灌童男童女血的時候,可算到今日?”燃燒的羅盤指針直指飯家祖宅方向,灰燼裏飄出張殘破的賣身契,落款赫然是飯村長父親的名字。這時候,圍觀人群中的李寡婦突然指著橋洞尖叫——那裏垂下半截戲服水袖,正滴滴答答往下滲血。


    飯村長慌了,趕緊跑迴祖宅地窖。在那裏,他翻出一個鐵匣。可就在這時候,七柄鐵劍“嗖”地一下穿透了磚牆。匣子裏泛黃的賬本記載著光緒年間的舊事:他祖父為鎮橋煞,將七個被玷汙的姑娘活祭橋基,他父親更是把揭發此事的私塾先生全家滅口。


    說時遲那時快,鐵劍突然淩空飛起,“噗噗噗”幾下就把飯村長釘在了祖宗牌位前。朦朧中,他看見七個戲服女子從橋洞飄來,為首那個眉眼酷似李寡婦的,正是當年僥幸逃脫的第八個姑娘。她們將飯村長的魂魄塞進橋磚時,青龍澗傳來驚天動地的斷裂聲——百年石橋轟然坍塌,七柄鐵劍化作流星墜入深潭。


    這一場跨越三代的複仇,就這麽結束了。拱橋沒了,那些罪惡也隨著這一切被埋進了曆史的塵埃裏,留下的,隻有人們對因果輪迴的無盡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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