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鏡月湖。這故事啊,就從護林員季紅說起。


    那天,季紅像往常一樣去巡山,她踩著鬆針踏上了山道。走著走著,她拿起望遠鏡一看,好家夥,這一望可不得了!鏡月湖中心居然有個黑色的大漩渦在打轉,那漩渦直徑得有三十來米呢!更邪乎的是,這大冬天的,漩渦邊上竟然還漂著成串的槐花。


    季紅正愣神呢,省地質局派來的技術員方哲也到了。方哲推了推眼鏡,看著平板電腦裏無人機傳迴的畫麵說:“聲呐顯示湖底有建築群,這些青磚結構像清代民居,可縣誌上說這鏡月湖是 1958 年才有的人工湖啊。”


    季紅下意識地摩挲著頸間母親臨終前給她的魚形玉墜,這玉墜在湖風裏燙得嚇人。三天前巡山的時候,季紅發現了一本匿名日記本,泛黃的紙頁上寫著:“漩渦開,冤魂來,七口棺材水下埋。”落款日期是 1983 年 7 月 15 日,巧了,正是鏡月湖蓄水的前夜。


    到了晚上,季紅在觀測站翻檔案。那本《林場事故記錄》都有股刺鼻的黴味了,不過從裏麵能知道,1983 年蓄水前,湖底原來有個落棺村。7 月 15 號那天,一場暴雨引發了山體滑坡,整個村子 57 個人,連人帶房子都被埋地下了,可蓄水工程居然還照常進行。


    這時候,“砰”的一聲,方哲慌裏慌張地撞開門,手裏的溫度監測儀發出刺耳警報:“季姐!周師傅...周師傅的體溫在湖麵消失了!”這周師傅啊,就是他們雇的老船工周廣全。


    等季紅趕到,就瞧見周廣全的竹筏卡在漩渦邊上,船頭掛的驅邪銅鈴碎成了粉末。季紅趕緊劃著橡皮艇過去,這一看,竹筏底部全是用血畫的眼睛圖案,和日記最後一頁的塗鴉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岸邊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那是鎮水瞳。”季紅扭頭一看,是個穿靛藍土布衫的老婦人,舉著個煤油燈,她就是村裏唯一沒搬走的張阿婆。燈光下,能瞧見張阿婆脖子上有紫黑色的勒痕。張阿婆接著說:“每四十二年,這漩渦就要吃七個活人。”


    張阿婆還迴憶說,1941 年日軍在這屠殺村民,七具屍體扔湖裏後,湖心就第一次出現了漩渦;1983 年蓄水前夜,七個測量員又集體溺亡;而今天,正好是 2025 年 7 月 15 日。


    正說著呢,橡皮艇突然劇烈晃動起來。季紅一迴頭,謔,一個穿藏式長袍的男人像幽靈似的出現在船尾,胸前考古隊的徽章都鏽得不成樣子了。這人是省文物局的楚驍,他展開一張清代縣誌拓片,上麵居然畫著和竹筏上一樣的眼睛,還說:“《滇西水誌》裏記載,這地方以前叫‘棺漩淵’,怨氣化漩,噬魂補缺。”


    季紅突然發現,楚驍在水裏的倒影裏竟然沒有橡皮艇。這可太怪了!


    子夜時分,湖麵傳來空靈的嗩呐聲。嘿,漩渦中心升起七道水柱,每個水柱頂上還托著一口朱漆棺材。季紅趕緊抓起強光手電一照,最末那口棺材的裂縫裏,垂落著周廣全的灰色衣角。


    “不能看棺內!”張阿婆喊得還是晚了點,方哲已經掀開最近那口棺材,腐臭的黑水“嘩”地一下噴出來,裏麵有個泡脹的屍體,還係著 1983 年款式的工作證。這屍體突然睜眼,浮腫的手指一下抓住方哲腳踝,嘴裏還嘟囔著:“差...一...個...”


    說時遲那時快,季紅的玉墜突然迸發出青光,楚驍甩出一串骨製念珠纏住屍手。可這時候,張阿婆突然掏出個青銅鏡照向楚驍,鏡子裏映出的竟是一具掛著水藻的骷髏。楚驍慘叫一聲,化作一團黑霧消失了,那青銅鏡麵還多出了一條裂紋。


    張阿婆扯下腕間銀鐲塞給季紅:“帶著這個,卯時前找到‘鎮水碑’,否則...”話沒說完,她就沉入湖底了,水麵上還浮起一張泛黃照片。季紅撈起照片一看,渾身直發冷,1983 年測量隊合影裏,戴著隊長袖標的中年男人,竟然就是今天早上給他們劃船的周廣全。


    季紅氣壞了,把照片“啪”地拍在觀測台上,張阿婆留下的青銅鏡應聲裂開。沒想到,楚驍的聲音從鏡片裏傳出來:“1983 年周廣全故意泄露爆破點,讓整個村子給測量隊陪葬。那夜湖底裂開七口豎棺,棺蓋刻著 1941 年死者的名字...”


    季紅正聽著,頸間玉墜突然滾燙,母親臨終前的囈語在耳邊炸響:“玉魚是落棺村守陵人的信物,用血染紅漩渦眼!”


    季紅一咬牙,咬破指尖。就這時候,七口棺材“轟”地一下全炸裂了。一個穿民國學生裝的少女站在浪尖上,頭發裏別著幹枯槐花,身後六具白骨抬著一塊石碑。少女衣袖裏湧出漆黑的水草,一下纏住了想駕船逃跑的周廣全:“負義賊!”


    周廣全的皮膚“唰唰”地往下掉,裏麵竟然是 1983 年測量隊的製服。原來啊,真正的周廣全早在 1941 年就死了,這個“周廣全”是個靠鎮水碑苟活的盜墓者。


    “你騙了我三次輪迴...”少女淒厲地尖叫,槐花像暴雨一樣落下來。季紅趁著這機會,把染血的手指插入漩渦中心。嘿,湖底突然升起一塊巨型石碑,碑文“鏡月”二字還滲出鮮血。接著,無數蒼白的手臂從碑底伸出來,把慘叫的假周廣全拖進了水底。


    等到朝陽升起,漩渦的地方竟然盛開了大片血色睡蓮。楚驍的身影從蓮心裏冒出來,他腕間的念珠少了一粒:“我是第七任鎮碑人。林秋娘怨氣已經散了,但棺漩淵還在...”說著,他指向季紅的衣領。季紅一看,那枚玉墜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漆黑的石碑掛件。


    方哲摸著腳踝的淤青,苦笑著說:“看來我們要接替守淵啦?”


    季紅望向恢複平靜的湖麵,新移植的紅杉在水岸投下長長的影子。她握緊石碑掛件,輕聲說道:“至少這個甲子年,槐花不會再開了。” 這故事啊,也就講到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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