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這是哪個呦?”太乙注意到申公豹,湊過去看。


    “這是師尊新收的弟子,他叫申公豹,豹兒,這是你師兄太乙。”


    申公豹拱手行了一禮:“見過太乙師兄。”


    “莫要多禮,都是一家人!”太乙豪邁地一揮手搭在他肩膀上。


    褚白玉又追問起他的養雞場。


    因為他很喜歡吃雞,致力於開養雞場,所以哪怕是一塵不染的玉虛宮,也被他蓋了一所雞舍。


    “你跟我來噻,來噻,來咯你就曉得咯。”


    太乙靈活地抱住褚白玉的尾巴就要往飛豬上拖。


    狐狸直接縮小身形,跳到他的手臂上,又爬到他頭上:“小豹子,我們一起去瞧瞧。”


    申公豹遂跟著他們一起飛向天空。


    ……


    周身皆由玉石造就之地,有一座懸空小島。


    其上牡丹爭奇鬥豔,綻放得姹紫嫣紅。


    太乙感歎道:“還是私尊對你好哇,專門給你整了個牡丹殿,就是,養雞……太殺割風景咯。”


    牡丹殿旁邊還有一座懸浮副島,正是雞舍所在地。


    三人浮在半空往下一看。


    隻見草場上的雞,有的在拔同事的毛做圍裙,有的在唱咯咯噠之歌,有的在互相用人語吵架:


    “誒,捧油,你好臭,你的溝子吹口哨了的呢。”


    “胡嗦!你的說話飼料一樣噎嗓子有的呢。”


    太乙一攤手:“你看你看,它們現在都會嗦話了,還饢裏饢氣的,白玉私兄,你從西戎抓的雞啊。”


    新疆地區被歸於西戎。


    褚白玉有些難過地摸了摸饞饞的嘴巴:


    “我隨便抓的,現在好了,從肉雞都變成雞精了,開了靈智,我也下不了嘴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太乙心虛地給他捶肩,聲音都軟了一個度:


    “哎呀,你叫我幫你喂雞噻,我一不小心喝多咯,我把酒喂給他們喝咯,結果全倒地上了。”


    “我就尋思這咋辦捏,是不是活不成咯……我就倒了仙丹給他們一雞一顆,然後就這樣咯。”


    太乙一邊說一邊比劃。


    而聽到這一切的申公豹一臉錯愕,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搖晃:


    “什麽!你把仙丹給這些肥雞吃!”


    可惡啊,他連一顆都求不到的東西啊!


    用來喂雞啊!


    真破大防了!


    太乙不好意思地對了對手指,嘿嘿退後了兩步:


    “那個,私弟哇,你別森氣嘛,我那是喝醉球了,不是故意噠~”


    褚白玉一落在地上,那些雞精居然克服了本能上的害怕,一個一個抖著爪子靠近。


    他幹脆利落地一個網兜子下去,都抓了起來。


    太乙見狀問道:“白玉私兄,你不森我氣咩?我賠給你,我真不是故意的。”


    褚白玉跳到他身上:“我不生氣,雞嘛,到處都是,太乙師弟可隻有一個。”


    太乙立刻感動得捧臉冒心心:“私兄~”


    “咯咯噠,咯的肉,葡萄一樣酸有的呢,阿達西吃我的時候要多放糖哦~”網裏的雞矛盾地開口道,有一種驚悚的貼心感。


    褚白玉被他這饢言文逗得哈哈大笑:“放心,既然你們已開靈智,我就不會吃你們。”


    “啊~謝謝大王,你的心太陽一樣亮閃閃有的呢~”


    褚白玉將這些雞帶到了人界,還給他們找了一處草木豐茂的好地方。


    囑咐他們不許傷人,還把沒吃完的雞飼料留給了他們。


    申公豹看見白玉師叔對無辜小妖的安排,心裏有些打鼓,小心翼翼問道:


    “若他們不慎被捕妖隊抓走怎麽辦?”


    褚白玉毫不猶豫道:“捕妖隊隻抓惡妖,不會抓錯的。”


    他不知道。


    申公豹的心被陰暗的黑衣裹住。


    若他知道自己幹的事兒,會討厭自己嗎?


    ……


    往後的一百年,褚白玉一開始是怕這些雞精餓死了,還時不時下來一趟給他們丟一些賑災糧。


    慢慢的,就成習慣了,雞精們還在人間幫他養未開靈智的雞,一口一個大王的叫。


    直到有一天,一隻雞精在外麵種地,抬頭一看,燦金金的白袍將整個山穀圍住了,像密密麻麻的蝗蟲。


    還沒經過世間險惡的他一臉迷茫,抬著臉看,也不跑。


    ……


    因為這次的目標實力低微,用不著申公豹出手,是鹿童帶領抓捕的。


    少年從腰上解下鹿弓,冷淡說道:“西風穀雞精,荒年偷盜百姓糧食致餓殍遍野,抓迴去!”


    鋤地的雞精嚇了一跳,還在試圖講道理:


    “咯咯噠沒有,咯咯噠牛一樣的力氣有的呢,咯自己種的!”


    但捕妖隊成員表情冰冷,宛如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根本不聽辯解,飛下來就要抓妖。


    雞精們嚇得毛都掉了,撒開爪子狂奔:“大王~大王~殺咯咯噠啦!我的命樹葉子一樣快掉了呢~”


    鹿童聞言,眼神一凝,他們還有個大王?


    哼,一起拿下。


    白衣少年高傲的劍眉一挑,抬起左腳就要射箭。


    然而視線順著撲騰翅膀的雞一直跑到河邊,才看見那裏有一個擁著紅綾的白衣人。


    褚白玉手持乾坤兜,摸出一把花生扔過去,立刻有一隻雞精準確地接住。


    就這麽簡單的拋接遊戲,狐狸都玩得不亦樂乎,覺得雞蹦起來接花生的各種動作十分搞笑。


    感覺到背後的靈壓,褚白玉漫不經心地轉過身來,就看見一群膽喪魂驚的雞妖正拚了命地朝他這裏奔來。


    “大王~救命啊!!!我溝子後麵有東西戳呢!”


    鹿童的箭向移到那個白衣人身上,不看麵容,就瞬間認出那人是誰了。


    白玉師叔!


    鹿童一驚,立刻揮手示意捕妖隊停手,甚至直接把自己的法器都扔了,急忙忙飛下去,明明姿勢十分優雅,卻有種連滾帶爬的狼狽感。


    “師叔?你怎麽在這……”


    還沒等他說完,雞精尖利的告狀聲打斷了他的話:


    “大王~他說呢,我們偷糧食把人害死掉啦,要抓我們呢。”


    大王?鹿童驚訝地睜大了眼。


    師叔不是狐狸嘛,不是最愛吃雞的嗎?怎麽會是一群雞精的大王。


    那這些年他一看是狐狸就放過其實還不夠,看到雞也要放過?


    褚白玉皺眉看向眼前有慌亂白衣少年:


    “怎麽迴事?他們從沒有出過山穀,吃的糧食還是我教他們種的,何來害死人一說?”


    鹿童心虛地拱了一禮,眼神垂了垂,甚至不敢對上褚白玉失望的目光:


    “……許是調查的人弄錯了,師叔說他們沒錯那他們就是無辜的,我這就帶人迴去重新調查。”


    褚白玉靠近他的身邊,手伸到他身後,拽住他藏在衣服下麵的鹿尾巴。


    在捕妖隊的眼裏,就是白玉師叔突然攬了一下鹿師兄的腰。


    鹿童渾身一激靈,一動也不敢動,整條脊骨都像被人輕柔吻過一般酥麻。


    他的心髒砰砰直跳,但麵上卻很是克製,隻眼瞳轉了一下,耳尖紅了而已:


    “師叔,迴去給你……尾巴玩好不好?”


    他極小聲地哄著,臉上也因羞恥也染上了紅霞。


    褚白玉鬆開了探尾巴的手,轉而搭在他肩上,手指拈住鹿少年用金線繞住的一小撮鬢發,像是有些無聊那般在指尖撚了撚。


    “你一說謊,尾巴就會露出來,小鹿兒,說說看,到底怎麽迴事?”


    鹿童麵色陡然發白,他隻感覺師叔是在他心上狠狠擰了一下,要不然他怎麽渾身都青紫的疼。


    他怎肯讓自己難堪的一麵顯露在白玉師叔麵前呢。


    於是鹿童依然不肯承認,一味說調查的人弄錯了。


    褚白玉立刻迴想起來了,捕妖隊抓迴來的妖怪總是沿路哭嚎自己是冤枉的,他從前還以為是怕死所以狡辯。


    “所以…他們真的是被冤枉的……”


    鹿童聽他這麽說,閉了閉眼,知道瞞不住了,害怕師叔知道他幹壞事,以後再也不理他了。


    褚白玉將他推開,多情的丹鳳眼已不見桃花雨露,隻剩一片寂靜:


    “我道妖怪難道是天生壞種不成?抓完一批又一批,沒完沒了,原是你們這樣汙蔑妖的手段作祟,大師兄呢?他知道嗎?”


    見白衣少年吞吞吐吐的模樣,褚白玉哼了一聲:“我走後你不會再把他們抓起來吧。”


    鹿童連忙搖頭:“不,既然是師叔養的,我怎敢冒犯。”


    褚白玉也不理他,向玉虛宮飛去了。


    鹿童呆呆地站在地麵,看他遠去的背影。


    少年眼中原本的傲慢與冷淡此刻被一層濃重的水光所籠罩。


    失落如潮水般湧來,心中難以言喻的酸楚讓他喉嚨發緊,仿佛有什麽東西哽在那裏,咽不下,也吐不出。


    往日聰明的大腦現在也隻剩一片灰白,隻會無助地叫喚著:


    師叔,師叔,師叔……


    這時候的鹿童還不知道,他的白玉師叔這一去就再也沒迴來。


    一切的恐慌都被無期限封存在這最後一麵的記憶裏,不斷地在他往後的時光裏翻滾今日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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