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努被踩住手掌,啊的叫了一聲,不過現場正亂,沒人在意而已。


    他一抬頭,就看見五阿哥不知什麽時候躥了過來,正一臉好奇地看著那枚紅瑪瑙戒指:


    “原來是貝勒叔啊,這枚戒指是你的嗎?”


    蘇努是努爾哈赤的玄孫,封多羅貝勒,輩分比弘昭高一級,私下稱作“貝勒叔”。


    他也是廉親王允禩忠實的支持者。


    蘇努連忙點頭:“是我的是我的,五阿哥,你踩到我手了。”


    弘昭這才假裝發現,鬆了腳,拽住他的衣服將他提了起來:


    “對不住,貝勒叔啊,不就是一枚戒指嘛,值得你一把年紀了還冒冒失失地撲上來,閃了腰可怎麽好?”


    蘇努鬆了一口氣,伸出手討要:


    “福晉所贈,意義非凡啊,五阿哥,還請把戒指還給我吧。”


    弘昭勾起一笑,伸出手浮在他的手掌上:“叔,你的戒指……好燙啊。”


    蘇努被對方那像抓到獵物般起興的眼神嚇得一顫,旋即自己的手腕猛地被攥住,像戴上了刑枷一般。


    ……


    那天很亂。


    文武百官們記得皇上罵了很多髒話。


    “作業的畜牲!”


    “下流夜叉!”


    “蠢豬騷狗,尿到朕麵前來了!”


    ……


    百官:……


    皇上什麽時候罵得這麽粗俗了。


    以前頂多是“不要臉的東西著實可惡”“爾除謝恩外亦別無才能”


    一想到以後要在奏折上看到皇上批複自己是蠢豬夜叉,眾官員就齊齊抹了抹汗。


    雍正打完了,隻覺渾身暢快,狠狠吐了一口氣。


    可吐完又愁了起來,朝綱未穩,還有用得著年羹堯的地方,如今把他打了,他給朕使絆子怎麽辦?


    於是又把年羹堯抬迴宮裏診治,原本吩咐好的慶功宴自然也取消了。


    看著床榻上鼻青臉腫還缺牙巴的年大將軍,雍正黑著臉,又恨又煩。


    太後,皇後,華妃都來過,全被他搪塞了迴去。


    又聽蘇培盛疾步走來跪道:“皇上,五阿哥和蘇努貝勒求見。”


    雍正其他人不想見,但覺得弘昭受委屈了,便讓他進來了,隻是不知道蘇努那老畜牲來幹什麽。


    這家夥與老八關係密切,他記仇得很,一上任就擼了蘇努的官,還把他兩個兒子發配到邊疆去了。


    蘇努對他也一直不服氣,兩人關係差得很,又怎麽會主動來見他。


    皇帝抬眸,就看見弘昭拉著一個顫巍巍的老頭走了過來。


    雍正:???


    別搞,朕在思考。


    弘昭怎麽又和那老東西混到一起去了。


    難不成是老八那個陰險小人派蘇努來離間他的阿哥?


    行禮過後,弘昭讓蘇培盛呈上了那枚紅瑪瑙戒指。


    “此物是兒臣在德勝門撿到的,當時,族叔老當益壯,不顧人流,從後麵撲上來要撿這枚戒指。”


    “兒臣見族叔年邁,好心幫他撿起,卻險些被這戒指燙紅了手。”


    雍正一聽,打算查看戒指的手一頓,蘇培盛立刻有眼色地替他拿了起來查看。


    弘昭繼續道:“兒臣這才發現那戒指底部是留有細孔的。”


    蘇培盛將戒指倒轉過來,果然見金屬底座上有著蓮藕般的孔洞。


    “而裏麵似乎在燒灼什麽東西,因此戒身炙熱難忍。”


    “兒臣一番查探,發現那瑪瑙中間竟是空心的,隻有一層瑪瑙殼兒,還請蘇公公按一下側邊的輔珠。”


    蘇培盛立刻按照他所說摁了一下,那鴿子蛋大小的戒指麵立刻彈開,露出裏麵的小空間,而戒指托上竟有一顆香球!


    “皇上,您瞧。”蘇培盛大驚,忙遞給主子看。


    雍正臉色陰沉得像殺了十年的魚,怒瞪著殿中的老人:“蘇努!這是何物!”


    蘇努身形有些佝僂,眼睛也混濁了,但人看著就很兇:“臣有咳疾,那是臣隨身備的藥。”


    年羹堯喘著粗氣努力抬頭看去,也看見了那紅瑪瑙戒指上的藥丸,當即心思千迴百轉。


    “太醫,還不快去看看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聲音沙啞難聽,許是氣皇帝打他,直接掠過了皇帝就吩咐太醫。


    雍正厭他越俎代庖,半眯著的眼瞳中閃過一抹厲色。


    太醫不敢動,隻看向皇帝,待他點頭才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顆藥,聞了聞,又嚐了嚐。


    “迴稟皇上此乃曼陀羅香丸,還有燃燒過的痕跡,雖有緩解咳嗽的效用,但本身有強毒,必須謹慎用量。”


    “不當使用必然中毒,曼陀羅香點燃會使口幹舌燥,煩躁不安,唿吸急促,心生幻覺譫妄。”


    “如此丸之劑量,以貝勒的年歲,是會吃死人的,也不知是哪位庸醫所研。”


    年羹堯聽此,眼珠一轉,立刻對上號了。


    皇帝平日裏待他十分敬重,就算他調戲了阿哥,那也不能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打他的臉啊。


    對,調戲阿哥!


    年羹堯當即撕心裂肺你地咳嗽了起來:


    “皇上,您定然是被這奸人所害,才失了理智,臣,也被他害得不輕啊!”


    “一定是蘇努派人在臣的酒裏下了藥,這才誤將五阿哥認成了女子,幹了錯事!”


    “可臣酒後便不記得此事,還以為是五阿故意汙蔑臣,才百般辯解。”


    “如今想來,臣千杯不醉,若不是毒藥影響,怎麽會神暈眼花,又怎會忘記自己寫過詩的事情!還請皇上明鑒!”


    雍正看著年羹堯狡辯,惡心欲吐,忍了兩秒忍不住了,偏頭抱住了花瓶吐了出來。


    年羹堯傻眼了:……


    不是,他的話讓人聽著想吐嗎?


    雍正嫌惡地漱口擦嘴,帕子直接扔到蘇努臉上:


    “你,還有什麽可說的!戒中藏毒,迷惑帝王!你意欲何為!是誰指使你的!”


    眾人皆知,蘇努是廉親王的人。


    他這話刺的是誰已經很清楚了。


    年羹堯見他沒說毒害將軍,又抖起了激靈:


    “皇上,這必然是早有預謀,臣昨日才與五阿哥鬧了矛盾,今日蘇努就攜毒謀害您,在旁煽風點火,離間人心呐!”


    “那宛平城裏必然有廉親王的眼線,快馬加鞭到廉親王府隻需一個時辰!必然是他們有所串通,故意在德勝門攪事!”


    弘昭挑眉,雖然年羹堯是為了他自己脫罪,但他的確思維敏捷,也猜對了。


    更妙的是廉親王,僅憑這點訊息就能根據年羹堯的性格推測他明日必將告狀,提前準備,欲割裂雍正與年羹堯的表麵和平。


    他好從中撿漏,暗中勾搭年羹堯與他成事。


    隻是他自己也被藥效影響了,竟然露出那樣可疑的笑容,否則弘昭不一定能注意到他的異常。


    而年羹堯酒醉戲人可和人家廉親王沒半毛錢關係。


    算算時間,探子進城遞一次消息後城門可就關了,而年羹堯是淩晨才喝酒調戲他的。


    蘇努見他牽扯廉親王,立刻否認:


    “一派胡言,皇上命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皆來迎賀年羹堯迴京,臣年邁體衰,怕秋風吹拂,引發咳疾,咳咳咳,擾了氣氛,這才隨身攜帶藥丸子。”


    這就是臣治療咳疾的藥丸子!臣隻是聽說能治病,便輕易製了丸子,想著平時不舒服了就聞一聞,哪裏知道有這害處,此事與廉親王毫無幹係!”


    弘昭冷不丁問道:“你要聞就聞,還特地點燃了聞,你的手不覺得燙麽?”


    皇帝出行,現場也在熏香,再加上香囊,衣香,混在一起便難以分辨。


    他一把抬起了蘇努蒼老的手,繼續道:


    “兒臣摸著便燙,怎麽族叔還能一直戴在手上,卻連個戒痕都沒有。”


    蘇努使勁想收迴手,但紋絲不動:


    “臣是怕藥效不好,這才點燃了,那點子火星還不覺得燙,後麵就是因為燙手才不小心滾落了戒指!臣並非有意的啊,皇上!”


    弘昭鬆開了他的手:“族叔站在後麵,戒指還能精準滾到皇阿瑪腳下,恰被衣服擋著,這戒指自己會長腿跑不成?”


    蘇努一攬全責,直說其他人踢過去的。


    雍正心裏已經有了決斷,心中隱隱鬆了一口氣。


    還好,弘昭當場抓住了這老貨,要不然他和年羹堯的關係可真在明麵上撕破了,下不來台,還讓老八趁虛而入。


    太醫正在給皇帝把脈,接著便說出了他體有餘毒的事實。


    雍正因此生了大氣。


    弘昭提醒道:“此戒指真正的主人或許是手指被灼傷了才不得不將戒指丟出去,事後又趁亂想撿迴來,怕留了把柄,此人還站得與皇阿瑪很近。”


    雍正當即宣了廉親王入宮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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