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昭被帶去打板子,一路上蘇培盛唉聲歎氣的。


    “五阿哥,您這又是何苦呢?今天這事兒本也與您不相幹啊,您何必自討苦吃呢?”


    弘昭反而走在他前麵,一點沒有畏懼拖延的樣子:“何苦何苦?人都這麽怕苦?”


    蘇培盛哎呦一聲:“瞧您說的,這哪有人想過苦日子的,您這是沒苦硬吃啊,皇上這迴可是生了大氣了。”


    弘昭不接話,華妃害他親女兒了,老登都不罰,他說一句話就要挨板子,不氣他氣誰。


    “您要不去認個錯兒,沒準兒皇上就是一時在氣頭上,您一認錯兒啊,這氣就消了。”


    不,這氣隻會轉移到他臉上。


    弘昭停了下來,看向身後落一步的蘇培盛,露出一個乖巧的笑:


    “那不行,往後還有更氣的時候,這就受不了了,老了怎麽辦?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啊。”


    蘇培盛雙眼瞪大:……啊?是這麽用的嗎?


    真是邪了門了。


    “這話可不敢說啊,奴才糊塗了,這認錯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為什麽不呢?不是對您更有好處嗎?”


    弘昭往長凳上一趴,手還相當專業地抱住:“不想,打吧。”


    蘇培盛無奈歎了口氣,眼神遞了個輪迴,行罰的太監心領神會。


    板子落下來的時候卻和蜻蜓點水似的,有些甚至虛虛浮在他身上,根本連衣服都沒碰著。


    弘昭甚至翻了個身,看著他們一個個尷尬的模樣,眨了眨眼,配合著啊啊的叫了兩聲。


    卻聽得太監們手軟腳軟,耳尖發紅。


    哪就有……這樣好看的人呢,皇上竟舍得打他。


    他打我,我還得誇打得好呢。


    ……


    弘曆下學堂迴來聽說弘昭被打板子了,急得腦門都冒汗了。


    一迴到曲院荷風,就見人好端端坐在院兒裏和幾個鑄火器的工匠在談事兒呢。


    工匠們有眼力見兒地紛紛告了退。


    見人走了,弘曆衝過來就要扒人褲子。


    弘昭捂著褲子蹦到樹上去了,探著頭罵道:“人,你不要臉。”


    狐狐都知道講文明,至少要穿褲衩呢,哪有上來就扒人底褲的。


    老爸說了,男狐狸的屁股很重要,想摸,得加雞腿。


    弘曆:……


    見他能跑能跳的,稍微放心了些許。


    “你今天又發什麽瘋了,居然跑到皇阿瑪跟前說那樣的話?你嫌自己命長是不是?”


    弘昭整理好了係褲的繩子才跳下來,嗅了嗅弘曆身上恨鐵不成鋼的氣味,問道:


    “四哥生氣是因為擔心我?”


    弘曆一副你明知故問地樣子,揪住了他的耳朵:


    “你說呢?我知道你不喜歡皇阿瑪,但我們隻是阿哥,現在不喜歡也要忍忍,騙騙他父慈子孝不好嗎?你老招惹他做什麽?他氣狠了,非要砍你腦袋,我怎麽保你?至少要等我……”


    私底下無人時,弘曆就會暴露他的本性,那小白花的長相就跟黑化了一般染上煙熏妝。


    弘昭被他揪住耳垂,幹脆把臉躺在他拳頭上:


    “如果擔心我,你應該安慰我,抱抱我,而不是指責我,這不是你教我的嗎?四哥,最近壓力很大嗎?你好像變了。”


    弘曆的瞳孔猛然一縮,想起了他們幼時的事:


    每次自己嗷嗷哭的時候,弘昭就跟母雞孵蛋一樣踹著手趴在旁邊歪著頭看。


    然後也張開嘴卯著頭,學他哭,但卻哭得像雞打鳴兒似的,嗷喔喔的鬼哭狼嚎。


    做什麽都要學他,像個學人精。


    自己因為皇阿瑪不肯見他而難過時,這小子就蹲在旁邊張大嘴哭,但一滴淚也沒有。


    “你為什麽哭啊,你別哭了。”弘曆一懵,牽著他的小手安慰。


    弘昭理所當然道:“我看你要哭了,所以也哭。”


    弘曆當時就覺得他怪怪的,有點傻:“我哭你就哭,你是在擔心我嗎?如果擔心我,你應該安慰我。”


    “怎麽安慰?”弘昭想了想,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我給你抓雞吃。”那漂亮小孩神采飛揚,擼起袖子就要往小樹林鑽。


    小弘曆忙抱著他的腰攔住:“不,那倒不必,就這樣,抱抱我就可以了。”


    ……


    弘曆眼眶逐漸柔和了下來,唉,雖然他們是雙生兄弟,但弘昭和自己生的有什麽區別。


    什麽時候該哭,什麽時候該笑都是自己教會他的啊……


    他養那麽大的,被那個野阿瑪給打了。


    不就是讓他當贅婿嗎?自己窩窩囊囊的,靠女人穩固朝堂還不讓人說了。


    一看就是功績太少,才這麽戰戰兢兢的,換作先帝試試,看誰不爽直接和臣子在朝堂上互毆啊。


    有本事他當朝打年羹堯去啊,就會窩裏橫打他弟弟。


    他弟弟錯就錯在太誠實了。


    弘曆其實清楚皇阿瑪登基的情況與先帝那會兒不同,不少人虎視眈眈的,不得不退讓。


    但誰讓他的心已經偏到十萬八千裏去了呢?


    他鬆開了揪耳朵的手,心疼地抱了抱弟弟:


    “你說的對,但是……蠢貨!我看你就是個蠢貨!”


    明知說出來會被責罰還說,就不能心裏暗罵嗎?嘴就那麽憋不住話?罪加一等!


    反正弘曆作為利己主義者,不能理解。


    小不忍則亂大謀,每天讀書讀到哪裏去了?


    才溫柔沒一秒,弘昭就被他出其不意的動作壓著背摁在了桌子上,隨後對方就要解他的褲子看傷情。


    弘昭愣了一下,迅速反應過來,抬腳後勾,一個蠍子擺尾,下一秒,就與弘曆換了個位置。


    弘曆的臉被壓著貼在冰涼的石桌上,腦子都嗡了一下。


    “明知打不過我還動手動腳,難道你不蠢嗎?”


    弘昭抽出弘曆的腰帶,將他的手反捆住。


    甚至嫌他辮子礙事,把它扔前麵去讓弘曆自己叼好了,又從屋裏找了一截麻繩,直接將他吊在了銀杏樹上。


    以前弘昭還是狐狸形態的時候,犯了錯就會被媽媽吊樹上反省,這法子就這麽被他學去了。


    弘曆羞憤不已,又慶幸自己提前把人都趕了出去,沒人看見。


    他掙紮了一會兒,發現無用後,開始用弘昭的腦迴路講道理:


    “我可是你兄長,哪有弟弟會把自己兄長吊樹上的,但凡是個人,就幹不出這荒唐事!”


    弘曆果然看見弘昭的表情出現了遲疑,他再接再厲道:


    “你讀了那麽多書,難道不知道弟弟要敬重兄長嗎?還不快放我下來!”


    弘昭想了一會兒,靠近被吊在樹幹上的人,臉上是明媚的笑意:


    “哦,那你現在可以當我是畜牲,畜牲不僅會對兄長不敬,還最喜歡咬人了。”


    弘曆看見自家弟弟惑心的丹鳳眼中閃爍著野性難馴的猩紅,張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掰開自己的腦袋,嗷一大口咬在自己脖子上。


    “啊!”弘曆聲音淒厲地叫了一聲。


    他的聲音嚇了弘昭一跳,趕緊心虛地舔了舔自己剛剛咬過的位置。


    其實他根本都還沒碰到呢,這人就叫了起來。


    碰狐的瓷來了。


    弘曆就是裝的,他們日夜待在一起,他還不知道自家弟弟什麽德性,又愛演又愛玩兒。


    就像假裝很兇要咬主人的貓,結果原本能咬穿手掌的牙齒啃了半天隻留下一個不輕不重的小凹。


    主人若假裝疼痛地大喊一聲,還會誤以為自己咬太重了,心虛地舔幾口。


    弘曆掛在樹上,看著弘昭理虧氣短,躲閃他目光的模樣,勾起唇角。


    誰說畜牲就養不熟呢。


    他明明養得很熟。


    這麽大了都不會咬主人,隻會張牙舞爪嚇唬。


    ……


    弘晝和弘曆約好的,兩人輪流攔住想要找弘昭的弘時,因此他今天來晚了。


    聽小旭子說,四哥五哥好像在裏麵打架了,打得嗷嗷叫,但他們又不敢進去。


    弘晝立刻擔心地衝了進來,然後就看著自家四哥被吊在銀杏樹上,五哥則在下麵走來走去。


    “嗯???四哥,你吊樹上幹嘛呢?蕩秋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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