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別人求助並不可恥,但就怕有的時候身邊沒有可求之人,你要學會,自己飛出深淵。”


    安陵容迷茫地抬頭看向五阿哥,心中動容:“可我該怎麽做?”


    弘昭抬手拔下了她頭上已經有些歪的桃花簪,遞給她。


    安陵容心思細膩,接過簪子,有些不確定道:“五阿哥的意思是讓我脫簪請罪?”


    弘昭點了點頭,其實,他去雍正麵前說一句,基本就能讓他重新徹查此事。


    但他以為,應該讓安陵容自己去完成這件事。


    他又提點了她一些細節,比如皇帝喜歡一心向他的清廉能幹之臣。


    安陵容認真聽著,仔細琢磨著,不知不覺間攥緊的手指鬆開了,唿吸也變得平穩。


    仿佛五阿哥的聲音本身就是一劑良藥,讓她原本紛亂的思緒重新歸於寧靜……


    花園小路的出口被橫躺的楊梅樹擋住,他們好像身處在無人能及的秘密花園。


    楊梅的香氣將五阿哥的眉眼釀成了醉人的酒,存放在安陵容的心窖中。


    香氣是一把鑰匙,隻要安陵容再聞到楊梅的味道,這段記憶便會如潮水般湧來。


    帶著夏日的溫度,帶著少年的容顏,帶著那份未曾說出口的心動,永遠鮮活地存在於她的心底。


    “楊梅揚眉,群方鹹遂,願你心想事成。”弘昭折了一枝楊梅給她,安陵容有些局促地接下。


    接著,在她震驚不解的目光中,看見五阿哥輕鬆扛起楊梅樹,揚長而去。


    寶娟張大嘴巴:“五阿哥這是,鍛煉身體?”


    安陵容搖搖頭,五阿哥的想法向來奇妙,比她這個無趣之人新鮮。


    她想摘一顆楊梅,這才發現手中緊攥著弘昭的狐狸玉佩。


    她一驚,往前追了兩步,又停下了,悄悄將玉佩塞在袖子裏


    安陵容像是做賊一般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扯下一顆楊梅塞入口中,豐盈的汁水如煙花般綻放在舌尖,將漫爛的心事點燃。


    ……


    雍正坐著步輦迴勤政殿繼續處理政事,就看見一個身形纖弱的女子狼狽地跪在殿外。


    還隱隱聞見了熟悉的香味夾雜著酸甜的果香。


    他立刻知道了是誰,這香答應怕是來給她父親求情的。


    若放在以前,雍正看到就覺得煩,前朝事務已經很棘手了,這些妃嬪還不懂事,就知道哭哭啼啼地索取。


    但皇帝今天心情好,才有了兩分耐心,下了步輦,停在她麵前。


    還沒張口訓斥,他就被安陵容的慘樣嚇了一跳。


    這是怎麽了,逃荒來的嗎?


    安陵容臉上有一道紅痕,發絲淩亂,一雙怯生生的眼睛裏浮著瀲灩的水光。


    再加上嬌小玲瓏的身形,像極了無依無靠的落難美人,惹人無限憐愛: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安。”


    婉轉清透的嗓音像江南的柳枝撥過琵琶弦,又帶著夜色蕭索,顯得淒愴脆弱。


    正戳大男子堅硬的心房,融出一個洞來。


    雍正咽下了口中的訓斥,轉而問道:


    “你這是怎麽了?起來吧,別跪著了。”


    安陵容不起,寶娟焦急道:


    “迴皇上的話,我家小主自知有錯,忙著來向皇上請罪,一不小心被五阿哥的楊梅樹撞倒,即便拐了腳也一刻不敢耽擱,這才形容狼狽,還請皇上恕罪。”


    安陵容知道自己的容貌就是小家碧玉,楚楚可憐的。


    因此來之前她故意滑了花盆底,扭著腳一瘸一拐地來到禦前,就是為了博皇上同情。


    雍正疑惑道:“五阿哥?楊梅樹?這是怎麽迴事?這也能撞成這樣?”


    寶娟心一哽,重點明明他家小主拐了腳也要請罪,怎麽皇上就記住了五阿哥。


    安陵容弱弱答道:“五阿哥扛著一棵樹走在路上,臣妾一時情急,才撞倒了。”


    雍正:……


    那個臭小子什麽事兒他幹不出來?扛棵樹而已,哪天要是在朕的床上孵小雞,朕也不奇怪。


    “那五阿哥沒事吧。”


    這給安陵容也整無語了。


    你是說,她一個弱女子,能把五阿哥那個單肩扛樹到處走的男子撞出事?


    “五阿哥身強力壯,自是無礙的,是臣妾自己心中愧疚自責,沒看清路,才摔成這樣,與五阿哥無關。”


    “臣妾自知父親有錯,不敢上藥,不敢錦衣華服,還請皇上恕臣妾失儀。”安陵容將話題引向正事。


    “你,不是來求情的?”雍正有些詫異。


    安陵容抬起頭,眼中含淚,卻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白皙的左手沾著楊梅汁的絳紅,顯得愈發孤弱無依。


    “臣妾父親辦事不利,愧對皇上,愧對將士,愧對百姓,令皇上憂心,臣妾心中亦愧疚難當,沒有顏麵為父求情。”


    “若查明父親罪責千真萬確,便是他罪有應得,臣妾隻擔心皇上因臣妾左右為難,如此……”


    安陵容的眼淚如珠子般一串一串掉落。


    視線被糊住,她看不清皇上的臉,就將五阿哥的臉代入,不再壓抑自己的隱秘心思,一腔淒美癡情瞬間湧了出來。


    這股濃烈的愛意燙得雍正震撼又心軟。


    容兒平日總是低著頭,眼睛被發絲壓著,看不清神色,隻覺她膽子小,卻不想,她心裏原是對朕情根深種的。


    安陵容伸出手,又不敢觸碰,像是怕弄髒了他一般:


    “臣妾寧願以死謝罪,也不願皇上有一絲心傷,惟願皇上龍體安康,長樂無憂,臣妾便一生無憾了。”


    對象雖然是錯的,但情誼是真的。


    在雍正麵前,皇後之情是矜持的,華妃之愛是張揚的,沈貴人端莊,莞貴人纏綿……


    但麵前的安陵容,她眼中是生死分隔般的不可得,像銀河傾倒,日月顛覆,怯懦又勇敢。


    像一生沉默的兔子在臨死前燃盡生命般高唱出動人的情歌。


    世人很難拒絕一個女子用生命愛自己。


    雍正一時間無比動容,立刻相信了她的話都是真切的。


    他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本以為後宮嬪妃多為家族利往,為的都是皇帝這個身份,而不是他這個人。


    卻不想安陵容竟如此情深,隻為他的感受著想,甚至不顧自身榮辱與生命。


    她隻關心自己。


    雍正的眼神溫柔了下來,親自將她扶起,發現她已經沒有力氣後,幹脆抱在了懷裏。


    蘇培盛驚訝不已,卻聽見皇上說:“給香常在請太醫。”


    聽到自己晉位了,安陵容隻是鬆了一口氣,知道父親的事情有了轉機,但她並沒有想象中那般高興。


    她死死揪著袖口,感受著狐狸玉佩貼在她的皮膚上,被她的體溫烘暖。


    她與五阿哥,根本就不可能,終究是她強留下來的妄想罷了……


    隨後雍正果然讓人徹查蔣文慶一案,安陵容不降反升也著實讓後宮眾人高看一眼。


    一時盛寵,竟然超過了沈眉莊,居於華妃甄嬛之下。


    華妃根本看不上安陵容,因著甄嬛分了一斛螺子黛而更加記恨,妄圖用溫宜公主爭寵。


    沈眉莊一開始就沒有多少情誼放在皇帝身上,況且她們接安陵容過來的本意也是想她能分薄華妃的寵愛的。


    見她受寵,自然是高興的,拉著她好好一頓誇。


    甄嬛心裏有一點傷感,但也不多,反倒更關心她與五阿哥的楊梅樹相撞一事。


    安陵容隱去了五阿哥給她出主意的過程,隻說是意外。


    見到甄嬛突然興致高了起來,拉著她的手請教繡工,她心中突然浮現出一絲探究。


    ……


    三日後,七夕盛宴,眾人齊聚暢春園賞月。


    弘昭看了看房頂,賞月?


    月呢?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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