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是幸運的,他從北大預科升入本科是一九一六年夏,而半年後,就迎來了引領北大脫胎換骨的新校長蔡元培。


    一九一七年一月四日,嚴冬的北京,北京大學的大門口,校工們列好了隊站在道上靜靜等著。過來了一輛馬車停在大門口,門簾掀開後,下來了一個戴眼鏡的瘦瘦的儒雅中年人,沉靜地走到了大家麵前。


    這就是他們的新校長蔡元培。


    校工們馬上齊刷刷地鞠躬致敬。誰也沒想到,這位校長大人馬上也脫下頭上的禮帽,鄭重地向校工們深深地迴鞠一躬。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簡直讓大家又是錯愕,又是受寵若驚。


    如前所說,北大的前身是京師大學堂,本身充滿了官氣,而且官本位的劣習一樣不拉。也難怪校工們對校長這個大學衙門裏“最大的官”給他們這些聽差迴禮要感到錯愕了。


    此後蔡元培每天出入校門,當校衛向他行禮時,他照樣脫帽鞠躬。


    這一“脫帽鞠躬”的尋常舉動,很快在北大的校園傳開。後來很多北大人迴憶說,此舉給北大帶來的卻是強勁的震撼,如陣陣春風,在北大的校園蕩漾。


    傅斯民早就聽說蔡元培這位如雷貫耳的的人物來北大當校長,和很多的北大人一樣,可以說是充滿期待。聽說了“脫帽鞠躬”這件事後,傅斯年久久沒有作聲,更加對這位新來的校長刮目相看。


    蔡元培(1868年1月11日-1940年3月5日),字鶴卿,又字仲申、民友、孑民,浙江紹興府山陰縣(今浙江紹興)人。清光緒進士。是公認的教育家、革命家、政治家。曾任國民黨中央執委、中華民國國民政府委員兼監察院院長、中華民國首任教育總長,是國民黨四大元老之一。


    蔡元培同孔子、墨子、朱熹、老子、王詡、王守仁、陳獻章、何子淵、厲麟似等十人,被稱為“影響中國曆史的十位教育大家”。


    毫無疑問,蔡元培的一生是偉大的一生,而當北大校長的經曆,則是他人生中精彩的篇章。


    蔡元培對北大的全麵的整頓和改革,有一係列的舉措,最引人矚目的是他提出的“囊括大典,網羅眾家,思想自由,兼容並包”的辦學方針。正如他的一句名言:“大學者,‘囊括大典、網羅眾家’之學府也。”


    凡是有人的地方,總要有不同的人,不同的思想和觀念。對同樣一件事,看法也很難沒有分歧。要使這些不同的人,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觀點,能夠在相處在一起,這便是“兼容並包”。不僅僅是求同存異,而是不同的人,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觀點能夠互相包容,進而能夠在一起和諧相處。


    何為共和,或許共和真諦就是“兼容並包”。


    所謂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我誓死捍衛你發表意見的權力。毫無疑問,一個社會能實現兼容並包,標誌這個社會已發展到了民主社會的較高階段。


    一個兼容並包的社會肯定是個偉大的社會,一個對自己充滿自信的社會。


    蔡元培提出“囊括大典,網羅眾家,思想自由,兼容並包”的辦學方針。其意義可不止是使不同的人,不同的思想和觀念的人,能夠相處在一起,不是的。其更大的意義在於學術方麵。


    正是在這個“囊括大典,網羅眾家,思想自由,兼容並包”十六字的辦學方針指導下,北大的思想和學術呈現出繽紛萬象、百家齊鳴的景象。


    “囊括大典,網羅眾家,思想自由,兼容並包”十六字的辦學方針,鼓勵師生學術爭鳴,培養學生的思辨力,開創學術自由的風氣,促進新思潮的傳播。


    當年蔡元培時代的北大學生,後任國立中央大學、清華大學校長的羅家倫這樣說:“以一個大學來轉移一時代學術或社會的風氣,進而影響到整個國家的青年思想,恐怕要算蔡孑民時代的北京大學。”


    胡適、陶行知的老師,美國著名教育家、哲學家、社會學家、實用主義學派創始人約翰?杜威也說過這樣一段話:“拿世界各國的大學校長來比較,牛津、劍橋、巴黎、柏林、哈佛、哥倫比亞等等,這些校長中,在某些學科上,有卓越貢獻的,不乏其人;但是,以一個校長身份,而領導那所大學對一個民族、一個時代,起到轉折作用的,除蔡元培而外,恐怕找不出第二個。”


    肯定地說,曾經潛心於國學的傅斯年,所以能積極投身新文化運動,一個重要原因,是受蔡元培的影響。


    為了打破北京大學舊有沉重的暮氣,蔡元培上任北大校長之後,積極羅致具有新思想的人才。到校不到十天,他便聘陳獨秀到北大任文科學長,並把當時開一代新風的《新青年》雜誌也遷到北京大學。又聘請最早的馬克思主義者李大釗擔任圖書館主任,兼經濟學、曆史學教授。還聘請魯迅兄弟、錢玄同、劉半農、沈尹默、楊昌濟等到北大任教,同時又羅致了一批剛從國外學成歸國的新型學者,如胡適、李四光等充實北大教師隊伍。一時之間,北京大學成為新式人才的匯聚之地,也同樣成為新文化運動的策源地。


    置身這樣的洪流之中,像傅斯年這樣的愛學習,肯思考,追求進步的青年,怎麽可能置身事外呢?


    一九一八年八月,傅斯年上書蔡元培,對當時大學分科提出了不同意見。題目是《論哲學門隸屬文科之流弊》。提出:“哲學不應隸屬文科,而應隸屬於理科,其根據是哲學與自然科學聯係更為密切。”


    他論述說:“中國人之研治哲學者,恆以曆史為材料。西洋人則恆以自然科學為材料。考之哲學曆史,凡自然科學作一大進步時,即哲學發一異彩之日。以曆史為哲學之根據,其用甚局,以自然科學為哲學之根據,其用至博。美國研治科學,得博士位者,號‘哲學博士’。英國牛津諸大學,研治哲學得博士位者,號‘科學博士’。於是可知哲學與科學之關係長,而與文學之關係薄也。”


    蔡元培接到傅斯年的上書,認真進行了考慮,專門加以按語,發表於《北京大學日刊》,蔡元培在按語中說:“案傅君以哲學門隸屬文科為不當,誠然。”但蔡元培自己認為哲學隸屬理科也不合適,其結論是“似皆不如破除文理兩科之界限,而合組為大學本科之為適當也。”


    從此以後,傅斯年就與蔡元培建立了密切聯係,經常受到蔡元培的關懷和幫助。在這期間,蔡元培曾親自題寫條幅給傅斯年,內容是:“山平水遠蒼茫外,地辟天開指顧中”,意境深遠,希望殷切,勉勵之情,盡在其中。


    傅斯年自從在北京大學與蔡元培結成師生關係,用他自己的話說:“受師訓備僚屬有二十五年之久”。


    他對蔡元培推崇備至,其獻身學術、積極參與社會和政治,都與蔡元培的影響有很深的淵源關係。傅斯年曾把蔡元培比作孔子,把自己比作子路,足見師生之情。很多年後,他曾深情的寫下《我所敬仰的蔡元培先生》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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