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間,再過幾日便是聞心蘭的生辰了。這些日子,她心中總有一絲期待在湧動,想著要為自己的生辰宴添一件新衣裳,好好地慶賀一番。


    聽聞在京城之中,新開了一間彩雲綢緞莊,生意格外火爆。那彩雲綢緞莊裏的衣裳,皆是精巧別致,每一件都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引得城中女子紛紛前往。


    這日,陽光正好,微風不燥。聞心蘭精心梳妝過後,身著一襲淡色的常服,手持團扇,蓮步輕移,朝著那間衣鋪走去。一路上,街道兩旁熱鬧非凡,小販的叫賣聲、行人的談笑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生動的市井畫卷。


    午後,溫暖的陽光如絲線般穿過彩雲綢緞莊的雕花窗格,灑落在店內的每一個角落,給這滿是綾羅綢緞和精美首飾的地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聞心蘭蓮步輕移,穿梭在琳琅滿目的貨架間。她的目光專注而又帶著一絲尋覓,指尖緩緩掠過一列擺放整齊的青玉簪,那細膩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卻未能讓她停下。


    然而,當她的手指劃過一支素銀纏絲簪時,卻猛地停住了。她的目光緊緊地鎖住那支簪子,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與觸動。隻見簪頭雕刻著一隻形態歪斜的小兔,模樣憨態可掬。


    這隻小兔,像極了墨晚風當年用桃核精心刻給她的玩物。那段久遠的記憶,如潮水般瞬間湧上心頭。她仿佛又看到了年少時的墨晚風,專注地坐在樹下,手中拿著桃核和刻刀,認真地雕刻著。而她,則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偶爾發出幾聲歡笑。


    聞心蘭的手指輕輕握住那支簪子,指尖微微顫抖,心中泛起一陣複雜的情緒。她的眼前浮現出墨晚風的麵容,那個曾經陪伴她度過許多美好時光的人,如今卻不知身在何處。陽光依舊靜靜地灑在她身上,而她卻沉浸在迴憶裏,久久無法自拔。


    “姑娘好眼力,這是前日新到的蘇工簪,工藝精巧,最是難得……”綢緞莊的掌櫃見聞心蘭盯著那支素銀纏絲簪,立刻滿臉堆笑,熱情地介紹起來。然而,他的話音尚未落下,隔壁典當鋪的門簾忽地被猛地掀起。


    墨晚風抱著一隻樟木藥箱,步伐匆匆地跨過典當鋪的門檻。他依舊穿著那件熟悉的衣衫,肘部的補丁格外顯眼。


    在他進門的瞬間,肘部的補丁不小心蹭到了門邊那尊鎏金貔貅像。隨著輕微的摩擦聲,貔貅像上簌簌地落下一層灰,在陽光的照射下,灰塵紛紛揚揚地飄散開來。


    在彩雲綢緞莊內,聞心蘭手持那支素銀纏絲簪,緩緩走到銅鏡前。她微微側身,對著銅鏡,將簪子輕輕插入發間,動作輕柔而專注。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的身上,映照著銅鏡中她姣好的麵容,那支簪子上歪斜的小兔,仿佛也在鏡中靈動起來。


    而此時,隔壁的典當鋪裏,氣氛卻顯得有些凝重。墨晚風站在典當櫃前,神情略顯無奈與不舍,他緩緩地將祖傳的玉佩放在櫃台上,那玉佩溫潤剔透,在櫃台上泛著柔和的光。


    放好玉佩後,墨晚風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身旁的樟木藥箱。就在這時,藥箱裏的一張《傷寒論》的殘頁突然飄落出來。墨晚風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識地落在那殘頁上。隻見頁腳處歪扭地寫著“丙申年穀雨贈”幾個字。


    一瞬間,墨晚風的眼神凝固了,思緒如潮水般湧來。他清楚地記得,那正是聞心蘭在他熬夜抄錄醫書時,被她強按著寫下的贈語。


    聞心蘭在綢緞莊內對著銅鏡,滿意地看著簪子的樣子,卻不知隔壁的墨晚風正與她一牆之隔。


    在典當鋪內,墨晚風看著櫃台上祖傳的玉佩,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從喉嚨中擠出兩個字:“死當。”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仿佛帶著無盡的疲憊與無奈。


    掌櫃聞言,微微一怔,臉上露出惋惜之色,隨後殷勤地遞來一盞茶,說道:“墨公子,不再考慮考慮……”墨晚風卻毫不猶豫地推開了掌櫃遞來的茶盞,動作有些生硬。那茶盞微微晃動,險些翻倒,滾燙的茶水濺出些許,灑在櫃台上。


    此刻的他,滿心都是典當玉佩的事,卻渾然不知,就在一牆之隔的彩雲綢緞莊內,聞心蘭正蓮步輕移。她身上的銀鈴禁步隨著步伐輕輕晃動,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那銀鈴的聲音與綢緞莊內的靜謐交織在一起。


    聞心蘭的銀鈴禁步掃過地上鋪滿的流光錦,那錦緞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絢麗的光芒,如同流淌的星河。她專注於挑選綢緞,對隔壁典當鋪內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聞心蘭還在對著銅鏡細細端詳那支素銀纏絲簪,心中泛起的迴憶尚未消散。就在這時,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這纏絲簪配不得你。”


    她微微一怔,下意識地轉頭,隻見珠簾輕晃,一襲玄色蟒袍映入眼簾。來人正是李雲軒,他身姿挺拔,步伐沉穩,緩緩拂開珠簾走了進來。


    未等聞心蘭開口,李雲軒已伸出手,動作輕柔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抽走了她發間的那支銀簪。聞心蘭微微一驚,下意識地抬手想要阻攔,卻已來不及。


    李雲軒看著手中的銀簪,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他的指尖還殘留著方才批閱兵部文書時的朱砂印,隻見他輕輕抬手,在簪子上那隻小兔的眼窩處一點,留下了一抹鮮豔的紅印。


    隨後,他微微揚起唇角,目光看向聞心蘭,語氣中帶著一絲寵溺與霸道,說道:“禦史千金的生辰,該用南海鮫珠襯。”那聲音在綢緞莊內迴蕩,帶著不容辯駁的意味。


    此時的典當鋪,已沒了墨晚風的身影。原來,在她與李雲軒對話的片刻,墨晚風已抱著當銀匆匆離去。他的步伐或許有些急切。


    典當鋪的門檻,隻見那裏遺落著半片當歸。那當歸的顏色微微泛黃,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李雲軒見聞心蘭對那素銀纏絲簪念念不忘,微微皺眉,隨即便帶著她離開了彩雲綢緞莊。二人一路行至京中最有名的玲瓏閣。


    玲瓏閣內,奢華之氣撲麵而來。五彩的燈光映照在精致的琉璃櫃上,櫃裏陳列著琳琅滿目的首飾,每一件都價值連城。李雲軒帶著聞心蘭徑直走向其中一個琉璃櫃,櫃裏躺著一支金累絲銜珠鳳簪,璀璨奪目。


    那鳳簪通體金光閃耀,累絲工藝精巧絕倫,鳳凰造型栩栩如生,鳳首處還鑲嵌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散發著攝人心魄的光芒。李雲軒伸手執起那支鳳簪,在燈光的映照下,雀首上的紅寶光芒更甚,恰好映出聞心蘭失神的眉眼。


    聞心蘭看著那支鳳簪,眼神有些遊離。李雲軒凝視著她,嘴角微微上揚,輕聲說道:“此簪名喚‘求凰’。”說罷,他忽然貼近聞心蘭的耳畔,溫熱的氣息輕輕拂過她的臉頰,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可惜本王不是司馬相如。”此刻間曖昧的氛圍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聞心蘭身子微微一僵,聽到這話。她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卻被李雲軒輕輕握住了手腕。玲瓏閣內,周圍的人投來豔羨的目光,而聞心蘭卻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在這華麗的鳳簪與李雲軒的話語中,感到一絲迷茫與不知所措。


    聞心蘭在李雲軒的注視下,心中滿是紛亂的思緒。她輕輕掙開李雲軒的手,裝作不經意地望向窗外天邊。此時,暮色已悄然降臨,街道被染上了一層柔和而又略顯朦朧的色彩。


    在街角處的藥鋪裏,墨晚風。他正專注地稱量著犀角,神情認真而投入。手中的稱杆似乎有些不堪重負,微微傾斜著。隨著他的動作,細碎如星的犀角粉簌簌地飄落,被微風輕輕一吹,竟悠悠地飄向了玲瓏閣的方向。那犀角粉在空中飄散著,如同點點星辰。


    玲瓏閣內,氣氛依舊有些微妙。這時,掌櫃滿臉堆笑地捧著鸞鏡走上前來,微微欠身,語氣恭敬地說道:“姑娘可要試戴?這‘求凰’簪與您的氣質最是相配,戴上必定光彩照人。”


    聞心蘭的目光從窗外收迴,落在那支金累絲銜珠鳳簪上。她緩緩伸出手,輕輕撫過鳳簪尖利的尾端,指尖觸碰到那冰冷堅硬的金屬,心中卻想起了墨晚風送她的那支桃木簪。那桃木簪雖質樸無華,卻滿是溫暖的迴憶。


    她微微搖了搖頭,聲音輕柔卻透著堅定:“太沉了。”那聲音仿佛帶著一絲對過去的眷戀,和對眼前華麗鳳簪的抗拒。


    李雲軒站在一旁,聽聞此言,不禁輕笑一聲,他的笑聲中帶著一絲不羈與霸道。隨後,他隨手擲下一枚金錠,那金錠落在櫃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的目光緊緊盯著聞心蘭,眼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說道:“無妨,本王就愛看鳳凰棲梧。”


    夜色漸深,更鼓聲在城中悠悠迴蕩,一下又一下,仿佛在訴說著時光的流逝。墨晚風攥著手中的藥包,腳步匆匆地走過玲瓏閣。他的神情略顯疲憊,專注於腳下的路,並未過多留意周圍的環境。


    此時,玲瓏閣二樓的軒窗忽地打開,丫鬟探出窗外,隨即便將半盞冷茶潑了出來。那冷茶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不偏不倚地朝著墨晚風的方向落去。


    墨晚風聽到聲響,下意識地想要躲避,卻已來不及。冷茶準確地潑在了他的袍角上,頓時,袍角處一片濕潤。而他袍角上沾染的那些細碎的犀角粉,被冷茶一衝,竟在袍角上衝成了一道蜿蜒的痕跡,如同一條扭曲的線,在月色下顯得格外顯眼。


    墨晚風微微一怔,停下腳步,低頭看著袍角上的痕跡,眉頭微微皺起。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隨後輕輕歎了口氣,抬手整理了一下被弄濕的袍角。而樓上軒窗處,那隻手早已縮了迴去,軒窗也重新關上,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街道上,更鼓聲依舊,墨晚風看了一眼玲瓏閣,又看了看手中的藥包,最終還是轉身,繼續朝著家的方向走去,隻留下那道蜿蜒的痕跡,在夜色中漸漸風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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