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午後,日光暖煦,微風輕柔,帶著絲絲縷縷的櫻花香氣,悠悠掠過庭院中的石案。石案旁,墨晚風與聞心蘭相對而坐,麵前的棋盤上,黑白棋子縱橫交錯,一場棋局正酣。


    墨晚風一襲月白長袍,衣袂隨風輕揚,顯得儒雅清俊。他修長的手指執著黑子,正沉吟間,風勢稍急,幾朵櫻花簌簌飄落,直朝著棋盤而來。他眼眸微閃,執子的手忽地一轉,將黑子穩穩扣在青瓷盂裏,恰好接住那飄落的花瓣。


    聞心蘭坐在對麵,身著一襲淡粉羅裙,眉眼如畫,美得不可方物。她素手撚著白子,看著墨晚風的動作,不禁嘴角微微上揚,冷笑一聲:“墨公子這般憐香惜玉,倒不如改行當惜花禦史。”語氣裏帶著幾分調侃,又似藏著一絲嗔怪。


    “非也。”墨晚風不慌不忙,輕輕晃了晃盂中粉嫩的花瓣,抬眸看向聞心蘭,眼中閃過一抹狡黠,“這局‘殘星劫’,正缺個點睛的劫材。”


    聞心蘭聞言,美目流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轉瞬又恢複了平靜。她輕移蓮步,走到一旁的櫻花樹前,伸手摘下腰間的銀剪,“哢嚓”一聲,利落地絞斷一根櫻花枝。帶著晶瑩露水的花苞,脫離枝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正墜落在棋盤的天元位。


    一時間,石案旁靜謐無聲,唯有微風依舊,吹得櫻花輕輕晃動。兩人對視一眼,隨即又將目光落迴棋盤,棋局再啟,這一次,仿佛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更為緊張與微妙的氣息,一場智慧與謀略的較量,在這爛漫的春光裏,悄然升級。


    庭院中,落英繽紛,花香陣陣。聞心蘭望著那盤沾染了殘花的棋局,眉眼間帶著幾分颯爽,毫不猶豫地揮袖一掃,滿盤殘花簌簌而落,隻留下一片狼藉的棋盤。緊接著,她素手輕抬,將白子盡數換成黑玉,聲音清脆利落:“讓你九子。”那自信的模樣,在陽光的映照下,宛如一朵盛開的傲梅。


    墨晚風看著她的舉動,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棋盒,那細膩的觸感仿佛帶著歲月的溫度。忽然,他從袖中一抖,一把金瓜子“嘩啦”一聲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賭一局?輸了替我抄《鹽鐵論》。”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似是對這場賭局充滿了期待。


    棋局再起,兩人你來我往,落子如飛。更漏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一聲又一聲,仿佛在為這場棋局打著節拍。不知不覺間,聞心蘭第三次拍落墨晚風偷換棋子的手,動作中帶著幾分嗔怒,卻又透著親昵。


    就在這時,墨晚風腕間的紅繩突然“啪”的一聲斷裂,八十一顆金瓜子如脫韁的野馬,瞬間滾進櫻花堆裏。聞心蘭下意識地望去,卻發現每顆金瓜子的背麵都刻著極小的“聘”字,那字跡雖小,卻清晰可辨。她的眼眸猛地睜大,眼中滿是驚訝與不可置信,嘴唇微張,剛要開口,卻被墨晚風輕輕製止:“噓。”


    墨晚風趁她愣神之際,突然湊近,含住她指尖的梅子糖。刹那間,甜膩的味道在兩人唇齒間化開,曖昧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可就在這甜蜜的時刻,九王爺的玄色衣角正悄然掠過月洞門。


    聞心蘭瞬間迴過神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她來不及多想,就勢推倒棋盤,白玉子如雨點般叮叮當當滾進酒壇,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驚起滿樹雀兒,撲騰著翅膀飛向夜空。


    庭院裏,一時間寂靜無聲,唯有微風吹過,帶著櫻花的香氣,掩蓋住這一場驚心動魄與甜蜜交織的小插曲。


    庭院裏,棋局落幕,殘陽似血,將整個世界都染成了橙紅色。聞心蘭望著眼前一片狼藉卻又充滿故事的棋盤,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柔而又帶著幾分狡黠的笑意。她輕啟朱唇,聲音如同春日裏的微風,輕柔卻又帶著無奈的笑容:“這局算你贏。”


    說罷,她伸手拿起一顆盛糖的楊梅,緩緩放入口中,貝齒輕咬,楊梅破裂,汁水四溢,殷紅的血珠順著她的嘴角滑落,滴在棋盤的“天元”位上,如同一朵盛開的紅梅,嬌豔而又奪目。“拿金瓜子打酒去。”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卻又透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墨晚風望著她,眼中滿是寵溺,他輕輕點了點頭,轉身拿起金瓜子,朝著酒肆的方向走去。


    墨晚風打酒後,釀桃花酒的陶壇靜靜立在石階下,壇內咕嘟咕嘟地冒著泡,像是藏著一整個春天的熱鬧。墨晚風身著一襲素色長衫,腳蹬木屐,慢悠悠地朝酒壇走去,準備攪一攪酒曲。


    他剛伸出手握住木勺,胸口的舊傷突然一陣抽痛,他的身形猛地一晃,手中的酒壇瞬間失去平衡。“嘩啦”一聲,半壇新釀如決堤的洪流,潑灑在棋盤上。


    原本整齊排列的白玉棋子,瞬間被琥珀色的酒漿淹沒,隨著酒液的流動,竟奇妙地拚湊出當年未下完的“長相守”殘局。那棋局像是被時光塵封的記憶,此刻被這一場意外喚醒。


    “呆子!”聞聲趕來的聞心蘭,看到這一幕,又好氣又好笑。她快步上前,一把奪過墨晚風手中的木勺,腕間的銀鈴隨著她的動作,“叮叮當當”地沒入酒壇,清脆的聲響在庭院裏迴蕩。“八年前埋的醉春歸還沒挖,倒急著糟蹋新酒。”她佯裝嗔怒,臉頰微微泛紅,像極了春日裏盛開的桃花。


    說著,她忽然湊近,俯身嗅了嗅墨晚風的襟口,眼中閃過一絲狐疑:“莫不是偷飲了……”


    墨晚風被聞心蘭突如其來的湊近弄得窘迫不已,耳尖迅速泛起一抹紅暈,像熟透的櫻桃般顯眼。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一個不留神,後腰重重撞在放置糖漬梅子的罐子上。


    “哐當”一聲巨響,罐子瞬間傾倒,殷紅的汁液如洶湧的潮水,順著青磚的縫隙肆意蔓延。


    她微微一怔,隨即嘴角泛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可還沒等她開口,繡鞋尖不經意間碾過糖漬,餘光瞥見墨晚風身後有個東西正被他慌亂地藏掖。


    她心中好奇,腳尖輕輕一挑,那罪證便被踢飛出來——半片沾著酒漬的紙,在陽光下晃晃悠悠地飄落。湊近一看,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悔”字,字跡雖有些模糊,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


    墨晚風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喉嚨卻像被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聞心蘭撿起那半片紙,手指輕輕摩挲著上麵的字跡,眼中的溫柔漸漸被疑惑與擔憂取代:“這是……你為何寫這麽多悔字?”她抬起頭,望向墨晚風,目光中滿是探尋。


    墨晚風避開她的視線,沉默片刻,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這些年,我……錯過了太多,對你有太多的虧欠,滿心都是悔意。”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在對聞心蘭訴說,又像是在自責。


    庭院裏,微風依舊,可氣氛卻變得凝重起來。殷紅的糖漬在陽光下愈發鮮豔,那滿紙的“悔”字在這一刻,成為了他們複雜情感的見證。


    聞心蘭直起身子,看著他自責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啦!別想了!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她轉身,看著棋盤上的殘局,眼中的笑意漸漸化為一抹溫柔:“隻是這‘長相守’,終究還是沒能下完。”


    墨晚風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他輕輕走到她身旁,低聲說道:“無妨,這局沒下完,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微風拂過,庭院裏彌漫著桃花酒的芬芳,似是在為他們的誓言作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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