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晨光熹微,那柔和的光線如一層薄紗,悄然染黃了滿院的桂花枝。馥鬱的桂花香彌漫在空氣中,為這中秋佳節增添了幾分溫馨的氣息。


    此時,墨晚風挑著竹籃,腳步輕快地來到聞家後門,抬手輕輕敲響了門。不一會兒,門“吱呀”一聲打開,隻見兩個家丁蹲在石階上,正大口啃著月餅。他們看到墨晚風,紛紛直擺手,其中一個家丁說道:“小姐卯時就在廚房忙活了!”


    墨晚風聞言,心中有些欣慰,謝過家丁後,便朝著廚房走去。還未走進廚房,一股熱氣夾雜著麵粉的香氣撲麵而來。廚房裏白霧蒸騰,仿佛置身於一片朦朧的仙境之中。


    聞心蘭係著藕荷色的圍裙,站在案板前,正和麵團較勁。她的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幾縷發絲被汗水浸濕,貼在臉頰上。案板上撒滿了白白的糯米粉,在晨光的映照下,宛如一層皚皚白雪。


    笸籮裏堆著三五個歪七扭八的月餅胚子,模樣不甚規整。其中一個月餅胚子上,“團圓”字樣還印反了,顯得有些滑稽。但聞心蘭卻毫不在意,眼神專注而認真,仿佛在雕琢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墨晚風靜靜地站在廚房門口,看著聞心蘭忙碌的身影。


    “餡料要這樣包。”墨晚風洗淨雙手,走到聞心蘭身旁,溫和地說道。他的聲音低沉而動聽,仿佛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魔力。說罷,他捏起一塊核桃仁糖餡,開始熟練地示範起來。他的動作輕盈而流暢,仿佛在進行一場美妙的舞蹈。腕上係著的五色絲絛,隨著他揉麵的動作,在麵粉堆裏時隱時現,為這略顯單調的廚房增添了一抹亮色。


    聞心蘭專注地看著墨晚風的動作,眼神中滿是認真與期待。她學著他的手勢,小心翼翼地捏起褶子,然而,由於手法還不夠熟練,豆沙餡一下子擠了出來,漏了滿手。她微微一愣,臉上露出一絲懊惱的神情。


    墨晚風看到這一幕,不禁輕輕笑了起來,那笑容如春日裏的暖陽,溫暖而柔和。他安慰道:“沒關係,多練幾次就好了。”聞心蘭聽了,點了點頭,又重新拿起餡料,繼續嚐試。


    時光在兩人的忙碌中悄然流逝,當太陽漸漸偏西,柔和的陽光灑進廚房,給整個房間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薄紗。終於,一籠像樣的月餅蒸好了。那月餅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讓人垂涎欲滴。


    聞心蘭特意把印著“安”字的月餅擱在青瓷盤最上頭,那是她特意給墨晚風留的謝禮。她的心中充滿了感激,感激墨晚風這段時間以來的陪伴與照顧。


    此時,廊下已擺好供桌,上麵擺滿了各種瓜果,堆成了寶塔狀,顯得格外豐盛。當中供著一尊兔兒爺泥塑,那模樣憨態可掬。仔細一看,兔兒爺的眼睛竟是用李雲軒送的玉珠子鑲的,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溫潤的光芒。


    暮色悄然降臨,如一層輕柔的紗幔緩緩籠罩著聞府。墨晚風扛著竹梯,步伐穩健地走進院子。兩個家丁早已在廊柱間拉起了麻繩,嚴陣以待。墨晚風走到麻繩下方,將竹梯穩穩地架好,便開始往上爬。


    當他爬上去掛燈籠時,一個不經意間,後腰露出了一截繃帶。那繃帶潔白如雪,卻也刺痛了聞心蘭的眼睛。她心中一緊,想起上月墨晚風為了護著自己,不慎摔傷,這疤痕竟還沒好全。


    聞心蘭站在竹梯底下,雙手緊緊扶著梯子,眼神中滿是心疼與關切。就在這時,她忽然瞥見燈籠紙上隱隱映出《水調歌頭》的詞句。字跡蒼勁有力,墨跡未幹之處,還暈染著淡淡的桂花香,仿佛將這秋日的美好都凝聚在了這小小的燈籠之上。


    “點火!”家丁一聲令下,手中的火把點燃了三十六盞蓮花燈。刹那間,那一盞盞蓮花燈如同璀璨的星辰,在庭院中亮起,暖黃色的光芒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光海,將整個庭院都照亮了。


    聞心蘭手捧著自己精心自製的月餅,挨個分發給眾人。她的動作輕柔而專注,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當輪到墨晚風時,她的指尖不經意間蹭到了他掌心的薄繭。那薄繭粗糙而真實,仿佛訴說著墨晚風曾經為她所付出的一切。


    聞心蘭微微一怔,臉上泛起了一抹紅暈,輕聲說道:“這...棗泥的,補血。”聲音輕柔而羞澀,仿佛帶著一絲少女的嬌羞。墨晚風看著她,眼中滿是溫柔與笑意,接過月餅,輕聲道了謝。


    在這暖黃的光海之中,兩人的目光交匯,仿佛時間都在此刻靜止。周圍的歡聲笑語、閃爍的燈光,都成了這美好瞬間的背景。而那淡淡的桂花香,依舊在空氣中彌漫,為這中秋之夜增添了一抹別樣的溫馨。


    中秋夜,拜月儀式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眾人皆沉浸在這莊重而又溫馨的氛圍中。然而,才過半程,西牆頭忽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竹笛聲。那笛聲如同一縷清風,在夜空中悄然飄蕩,卻又帶著一絲莫名的熟悉與詭異。


    聞心蘭原本專注的神情瞬間一變,手猛地一抖,手中的供香一顫,香灰簌簌地落在了裙擺上。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笛聲擊中了內心深處的某個痛點。


    墨晚風察覺到了聞心蘭的異樣,他微微眯起眼睛,朝著西牆頭望去。隻見牆外的老槐樹上,掛著一盞走馬燈。那走馬燈在夜風中輕輕搖晃,燈影裏,一個玄色衣角晃過,那熟悉的裝束,正是李雲軒離京那日所穿的。


    墨晚風心中一緊,側身擋住了聞心蘭的視線,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輕聲說道:“許是過路的。”說罷,他往聞心蘭手裏塞了一盞精致的兔子燈,繼續說道,“去池邊放燈吧,我折了十隻蓮舟。”


    中秋夜的池麵,宛如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上麵漂滿了燭光搖曳的紙船。那點點燭光,在水波的蕩漾下,閃爍不定,仿佛是夜空中墜落的繁星。聞心蘭靜靜地蹲在青石埠頭,目光在紙船間逡巡。


    忽然,她的眼神定住了,瞧見某隻船頭插著一把桃木小劍。那小劍在燭光的映照下,散發著淡淡的光澤,透著一絲神秘。她心中一動,伸手去撈那隻紙船。然而,就在這時,隻聽“撲通”一聲,係在她腰間的香囊掉進了水裏。


    香囊落水的瞬間,聞心蘭驚唿一聲,臉上露出焦急的神情。還沒等她有所反應,墨晚風已經想都沒想就蹚進了池子。秋夜的寒水冰冷刺骨,瞬間漫過了他的膝蓋。他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眼神中卻透著堅定。


    家丁舉著火把匆匆趕來,搖曳的火光照亮了池子。此時,墨晚風正擰著濕透的褲腿,臉上帶著笑容說道:“看,香囊裏的艾草都沒濕。”火光映出他凍白的唇色,顯得格外蒼白。而他的掌心裏,正躺著那把桃木劍,上麵刻著“平安”兩個小字。


    中秋夜,眾人圍坐在一起分食月餅,歡聲笑語在庭院中迴蕩。忽然,一陣微風悄然拂過,帶著秋夜的絲絲涼意。聞心蘭察覺到了這絲寒意,她毫不猶豫地將身旁的薄毯扔給了墨晚風,脆聲道:“披著!”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


    而後,她自己卻挨著石凳坐下,微微仰頭,靜靜地凝望著那輪高懸在夜空中的滿月。月光如水,灑在她的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輝。廊下,那寫著《水調歌頭》的燈籠被風吹得滴溜溜地打轉,光影搖曳,在粉牆上投下了一片片零碎的光斑。聞心蘭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那些光斑,恍惚間,竟覺得它們拚成了一個揮手的背影,熟悉而又遙遠,讓她的心中泛起了一絲莫名的漣漪。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當更夫敲響三更梆時,清脆的梆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墨晚風像是想起了什麽,他從身旁的藥箱中取出一個油紙包,臉上帶著一絲神秘的笑意,說道:“補給你的生辰禮。”


    聞心蘭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她接過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拆開層層包裹。當看到裏麵的東西時,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那竟是一本嶄新的《山海經》。她輕輕翻開書頁,發現每頁的空白處都畫著精美的注解小圖:精衛鳥口中叼著月餅,模樣憨態可掬;誇父則在奮力追著玉兔跑,畫麵充滿了童趣與創意。


    聞心蘭看著這些可愛的小圖,嘴角不自覺地揚起,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她抬起頭,看向墨晚風,眼中滿是感動與歡喜,輕聲說道:“晚風哥,謝謝你,我很喜歡。”墨晚風看著她燦爛的笑容,心中也滿是溫暖,笑著說:“喜歡就好,隻要你開心我做什麽都心甘情願。”聞心蘭聽到這露骨的情話,像是被撩撥了心弦,臉上的紅暈更甚。那紅暈從臉頰蔓延至耳根,如同天邊的晚霞般豔麗。她微微低下頭,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手中緊緊握著那本《山海經》,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泛白。


    她偷偷抬眼,看向墨晚風,見他正專注地看著自己,眼神中滿是期待與溫柔。聞心蘭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蜜,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覺得千言萬語都無法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最終隻是輕輕咬了咬嘴唇,垂下了眼眸。


    夜的幕布漸漸褪去,東天泛起了魚肚白,柔和的光線開始一點點地驅散黑暗。整個聞府在這晨光的籠罩下,顯得格外寧靜。兩個家丁靠在廊柱旁,早已支撐不住困意,微微張著嘴,發出輕輕的鼾聲。


    聞心蘭獨自站在池邊,目光專注地數著那些沒燃盡的蓮舟。水麵上,殘留的燭光在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是在訴說著昨夜的美好。忽然,她的目光定在了最大的那隻蓮舟的船頭上。


    湊近一看,她發現船頭竟添了一行朱批,那字跡工整而有力,是墨晚風的筆跡:“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聞心蘭的心中猛地一顫,她靜靜地凝視著這行字,仿佛要將它穿透。


    晨露在這清晨的涼意中悄然凝結,順著字跡緩緩滾落。一滴晶瑩的晨露恰好停留在“久”字上,凝集成一顆剔透的珍珠,在晨光的映照下,閃爍著迷人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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