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老爺喝了藥以後,又睡了過去。


    慕家的其他人,就守在他的床榻邊。


    守著守著,慕夫人靈機一動,突然反應了過來,“瓔瓔這次進衙門,恐怕真不是個壞事!”


    “娘,爹還在這呢…”慕琅咳嗦一聲,給慕夫人遞了個眼神。


    “娘說的,當然不是你爹這方麵的!”慕夫人抓住他的肩膀,晃了晃,“哎你說,咱們是不是可以告訴瓔瓔,拿出遺產,咱們慕家就可以把她給撈出來?”


    “對呀,母親,”慕琇也眼前一亮,“這一次,姐姐一定不會再拒絕的。”


    “還有她身邊那個知夏,也可以趁此機會,送到劉家去!”


    趁著慕瓔被送進牢裏,慕家人又開始盤算起來。


    他們這些盤算,牢中的慕瓔也能猜到個八九不離十。


    女子穿著校服髒兮兮的囚服,臉蛋也不再幹淨,隻是安安靜靜坐在牢中角落假寐。


    和牢裏的其他囚犯,格格不入。


    “這慕家小姐,都進牢裏了,怎麽還端著這副架子?”


    獄卒最喜歡看這些官家小姐下獄以後的反應,慕瓔偏偏沒有這些反應,沒有滿足他們的惡趣味。


    他們便開始冷嘲熱諷。


    “哼,這也就是剛來,等呆的久了,你看她哭不哭!”


    慕瓔似乎完全沒聽到一般,閉著眼睛,毫無反應。


    幾個獄卒自找沒趣,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等他們離開後,慕瓔終於睜開眼睛。


    “不行,我不能呆在這裏受審,”她沉聲道,“慕琇他們,肯定會趁此機會難為知夏,或者禍害聞溪院。等受審太被動,我得把主動權找迴來才行。”


    慕家人倒是沒讓她等多久。


    天剛亮的時候,獄卒便打開牢門,說慕夫人來看她了。


    果然,慕夫人在獄卒身後,輕手輕腳走了進來。


    她雖然年紀大了,卻依舊喜歡穿年輕時,穿起來看著楚楚動人的衣物,一身淺紫色的輕紗裙服,和又髒又亂的大牢,看起來格格不入。


    一隻老鼠從慕夫人腳底下跑過,她“哎呀”一聲,跑到慕瓔身邊,風度盡失。


    慕瓔仍閉著眼睛,感受到慕夫人摸了摸她的頭。


    “瓔瓔,在這裏,你受苦了。”


    現在過來裝什麽?慕瓔不語,沒有理她。


    有了上次的經驗,慕夫人也不虛與委蛇了,上來就說,“聽娘的話,啊,把你祖母的遺產拿出來吧。”


    “隻有這樣,你才能表現出對你爹的歉意,慕家也好早點接你迴家。”


    “母親,大牢髒亂苦寒,不適合你呆著。”


    慕瓔睜開眼,聲音裏帶了點諷刺,“趁早迴去吧。”


    “你的意思是,你不答應?”慕夫人一字一頓道。


    慕瓔盯著她瞧,不可置否。


    “瓔瓔,別怪母親狠心,”慕夫人“霍”地站了起來。


    “母親執掌中饋,得為了整個慕家打算,既然你不交出遺產,也沒問題,你自己留著。你身邊那個小丫頭,還是得嫁進劉家,抵上要賠償給劉家的銀子!”


    慕瓔一直冷淡的表情,終於有了些變化。


    “你敢把知夏嫁出去,就試試!”


    “你…你真是大逆不道!”慕瓔頂嘴,慕夫人也來了火,“我才是慕家的主母,你看我敢不敢?!”


    “你現在在牢裏,還不認清形勢,好好討好家人,就算了,還敢和你娘在這裏沒大沒小?!”


    慕夫人怒目圓睜。


    “是,我是在牢裏,可那也不代表,我就要受你們的擺布!”


    慕瓔閉了閉眼,從頭上拔下此時戴著的唯一一根簪子。


    她舉起簪子,抵住自己白皙纖細的脖頸。


    “你們敢把知夏嫁出去,我立時自盡在牢裏,死前留血書說慕家逼死我——到時候,和將軍府的婚事,就讓慕琇自己去嫁吧!”


    慕夫人大驚失色,卻還強撐著自己的臉麵,“孽女,你這是要幹什麽!你瘋了嗎,還不快放下!你要氣死你娘嗎?”


    這個慕瓔,到底是從哪裏學來的這些手段,竟然以死相逼!


    “把知夏嫁給劉明?有本事,你們就試試。”


    慕瓔的語氣,平靜極了,她握著簪子的手,抖都沒抖一下,又往前抵了抵。


    尖銳的簪子刺破脖頸,絲絲血珠冒了出來,順著她修長的脖子往下流淌,看起來觸目驚心。


    “你住手!”慕夫人臉色大變,又不敢貿然上前。


    她臉上閃過一抹愧色。


    她還記得慕瓔小時候,生得白淨可愛,雖然比起妹妹,不愛說話,也不怎麽撒嬌,總是安安靜靜的,但是一樣給她帶來不少天倫之樂。


    這是慕夫人看著長大的孩子。


    可是現在呢,女子一身髒兮兮的囚服,赤足站在大牢裏,身段纖瘦,臉色蒼白,以死相逼自己,讓自己不要把她的侍女嫁走。


    “瓔瓔…”慕夫人不由得放軟了語氣,“娘也是為了慕家考慮,你怎麽就不能心疼一下娘呢?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啊。”


    “我以前?”慕瓔輕笑,“母親,你一定要我一輩子給你們慕家當牛做馬,沒有自我,毀了我的一生,才滿意?是這樣嗎?”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現在我隻說一句話——你敢把知夏嫁出去,就要做好我自盡在牢裏的準備。”


    “這…這…”


    慕夫人犯了難,遺產沒要到,看樣子,嫁知夏的計劃,也要失敗了。


    她不甘心。


    可是看慕瓔這副模樣,好像真的不怕死,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慕瓔死在自己麵前啊。


    “好說,好說,瓔瓔,你先放下。”


    慕夫人心中惱火,但是麵上,也隻能好言好語先讓慕瓔放下。


    “來,瓔瓔,把那簪子給娘。”


    慕瓔攥緊簪子,後退一步,”你現在就走。”


    “你這傻丫頭,娘是來救你的啊,還能害你不成?”


    救她?分明還是在害她!慕瓔冷笑,“你現在走,不然,我馬上就刺死自己。”


    沒辦法,慕夫人氣得收迴手,在心裏罵了一句。


    “行,母親來救你,你既然不識好歹,那就別怪慕家人心狠,把你扔在這兒!”


    而後,慕夫人這才氣衝衝地離開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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