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3:27,柏德報告廳。


    岑潯踩著原定時間點踏入了報告廳,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目光投向台上,校長還沒來,但電子大屏已經打開,顯示出打著h大校徽logo的紅黑ppt封麵,上麵掛著一行血淋淋的大字“h大全體教師工作會議”。


    黑色的底圖,血色加粗的大字,岑潯微微眯起眼,覺得這個配色莫名的眼熟。


    轉念一想,這不就是噩夢係統的麵板配色?


    以前岑潯尚未覺醒,一直沒覺得這個ppt的配色奇怪,脫離循環控製後,自然能從中品出一絲不對勁的味道。


    世界上沒有偶然,有的隻是必然。


    兩個如出一轍的配色,是不是代表著噩夢係統的幕後力量已經滲透進了h大?


    岑潯還記得他剛進入這個大學的時候,會議ppt的經典配色還是藍白。


    是什麽時間開始改變的呢?


    岑潯陷入沉思時,時間已到了下午13:00。


    報告廳大門徹底合上的瞬間,岑潯忽有所感,掀起眼眸,若有所思地打量四周。


    他有一種模糊的感覺,隨著封閉空間形成,仿佛就有股無形的“場”籠罩了整個報告廳,悄無聲息地隔絕了門裏門外的空間。


    經曆前麵數次循環時,岑潯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很顯然,這次他能感覺到這個“場”,也是他覺醒特殊身份帶來的改變之一。


    岑潯陷入思索之時,一個頭發灰白,麵容枯槁的老人走上講台——正是h大的校長,洪應濤。


    洪校長看上去有五十多歲,不似刻板印象裏的領導一般大腹便便,反而鳩形鵠麵,身上透著股死氣沉沉的暮色,他用凹陷下去的眼眶注視著廳內的在座者,嘶啞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遞到報告廳的每一個角落。


    循環過太多次,岑潯對這場會議裏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停頓都記得一清二楚。


    這場會議沒什麽特殊的地方,印象裏的內容就是校長先講一些官方套話,而後各院院長再輪流發言,接下來,校長隨機點名教師匯報期中教學進度,詢問教學過程中是否遇到困難。


    岑潯在校長那裏的存在感極高,經常會被點中,所以他每次都會提前準備發言稿。


    木乃伊般幹癟的洪校長還在不斷發表重要講話:


    “……教師應不斷加強學習,提高自身的教學水平,落實新課改革,鼓勵學生進行全麵發展。”


    “往後的工作中,將落實‘三抓’。抓教學質量,全麵提高教學水平;抓隊伍建設,全方位提升師資實力;抓常規管理,落實各方麵紀律,為學生提供良好的教學環境。”


    “為落實‘三抓’政策,接下來,學校將會麵向教職工和學生群體,進行相應的問卷調查,請諸位如實填寫,並督促所有學生及時完成,問卷調查稍後將以短信的形式發送到各位和學生的手機。”


    聽到這裏,岑潯搭在手背上的手指無意識地點了點,有關問卷調查的內容,先前的循環裏也出現過,隻不過岑潯覺得這幺蛾子的問卷調查是形式主義,根本沒放在心上,更別說老實去做了。


    但這次,岑潯打算做一下這個問卷調查。


    原因無他,岑潯隻是覺得,時間不斷在8月13號循環,一定有其原因,唯有弄清楚那個原因,才有可能打破循環。


    而這個問卷調查恰好涉及全校師生,說不定會與循環的秘密有所關聯。


    ……


    冗長的會議終於進入了最後一個環節。


    身旁的同事已經昏昏欲睡,岑潯看似還坐在原地,實則魂已經飛走了,直到校長點中他的名字,他才迴過神,正要動作,岑潯驟然間發覺不對。


    順序不對!


    在原本的循環裏,他會是第四個被點中的人,可這次,他卻變成了被點中的第一個人。


    時間、環境等客觀條件沒有發生變動,為什麽校長的點人順序會變?


    岑潯表情不變,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直到三秒後,位於岑潯斜對麵的男老師站了起來。


    按照程序設定,第一個被點到的是這位男老師,所以即使校長點中的是岑潯,這位男老師依舊會按照原定程序行動。


    要是岑潯也有動作,那簡直就是把自己的異常擺在了明麵上。


    洪校長沒道理會突然改變點人順序,難道……校長也是個覺醒自我意識的“npc”?


    岑潯的按兵不動似乎打消了校長的懷疑,接下來,校長的點名順序恢複了正常。


    岑潯按原定的順序站了起來,接過話筒,拿出稿子開始自己的匯報。


    匯報過程與往日並無兩樣,唯一令岑潯感到奇怪的,就是餘光裏正在睡覺的同事好像醒了,並且扭頭轉向了他,投來一道令岑潯感到十分詭異的目光。


    不,好像不止一道。


    岑潯念稿的語速未變,稍稍掀起眼皮。


    這一抬眼,岑潯就對上了數十雙死死盯著他的漆黑雙目。


    原本端坐在前排的院長與同級的教授不約而同地扭過頭,黑漆漆的眼睛深不見底,陰森地注視著他,惡狠狠地瞪視著他,仿佛看到了什麽難以忍受的異類,洪校長站在台上,枯槁的臉死氣沉沉,同樣直勾勾地盯著岑潯看,配合著無數雙無機質的死魚眼,無比怪誕邪異。


    這些詭異目光有如實質,如同一道道聚光燈,從四麵八方射來,要將岑潯打得無所遁形。


    岑潯站在詭異目光下,不緊不慢地念完了自己的稿子。


    而後,他彬彬有禮地對校長頷首,重新坐下。


    整個報告廳的老師目光下落,依舊死死盯著他,但不出岑潯所料,“程序”仍在運作,隻要他這邊正常結束匯報,下一個女老師就需要按照“程序”繼續匯報。


    詭異的是,在她進行匯報的時候,她的頭依舊扭向岑潯的方向,黑沉雙目死死盯著他。


    岑潯輕輕歎了一口氣。


    目前看來,應該是被發現了。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但好在“程序”還在正常運作,隻要自己遵循“程序”,頂多隻是被無法脫離“程序”控製的同事瞪幾眼,問題不大。


    唯一值得警惕的,是洪校長。


    隻有洪校長脫離“程序”控製,突然改變了點名順序。


    這或許意味著,洪校長也是一個覺醒了自我意識的“npc”。


    岑潯不確定洪校長有沒有特殊身份和特技,如果有,又是何種等級。


    岑潯垂下眼眸,指腹輕輕摩挲看似空蕩蕩的食指。


    全體教師會議在詭異的盯視中接近尾聲,15:00,洪校長宣布會議結束。


    岑潯能感覺到,那股籠罩在報告廳內的“場”正在消散。


    那究竟是什麽東西?


    岑潯思忖時,緊閉的大門忽然被人打開,一道惡聲惡氣的聲音傳了進來:“校長,剛剛我們保安隊巡邏的時候,發現這幾個學生鬼鬼祟祟的聚在一起,似乎在竊聽會議內容,您看該如何處置?”


    說著,七八個學生鵪鶉似的被保安趕了進來。


    岑潯眉梢微挑。


    他記得這事在過往的循環裏也曾發生過幾次。


    玩家為了尋找有關“鑰匙”的更多線索,不知從哪裏打聽到了校長要召開全體教師會議的消息,偷偷摸摸蹲守在了報告廳外。


    但無一例外,每次他們都會被保安發現,押進報告廳。


    玩家在學校裏沒有真正的學生身份,因此,在麵對校長的質問時,玩家一旦暴露自己不是h大的學生,就會被保安丟出h大。


    好幾批玩家被丟出去後,這樣的場麵就沒有再發生過。


    岑潯猜想,玩家陣營恐怕是真的急了,才會鋌而走險,再次來報告廳偷聽。


    台上,洪校長皺眉,枯瘦的臉上多了幾分陰鷙之色:“你們是哪個班的學生,鬼鬼祟祟的在報告廳外做什麽?”


    全體教師的目光同時轉向這些學生,四麵八方的詭異盯視令玩家們脊背發寒,兩股戰戰。


    壓力來到了玩家身上,在校長越發陰森的詰問下,他們的額頭上逐漸冒出汗珠。


    很多玩家曾來過報告廳,試圖探聽會議內容,但無一例外,每次都會被神出鬼沒的保安發現,所以他們來之前做了個計劃。


    原本,他們是打算直接把竊聽器放在報告廳內的,但這個會議廳好像有信號屏蔽裝置,將竊聽器放在報告廳內,竊聽器將會失靈。


    所以他們一合計,幹脆提前在牆上鑿了個洞,把竊聽器放在了聯通會議室內部的洞裏,人則躲到了另一棟樓。


    計劃本該萬無一失,天知道他們為什麽還會被抓住。


    這些保安真的是保安嗎,是地獄判官吧!


    玩家們內心絕望,試圖掙紮一下,狡辯道:“校長,我們沒有竊聽,我們隻是在教室裏自習,再說了,我們沒事竊聽會議內容幹什麽。”


    校長充耳不聞,如同機器般重複道:“每一場內部會議都是學校的最高機密,有一些心懷不軌的社會人士會假扮成學生混進學校竊取機密,為了確認你們是否是社會人士,請報出你們的學號和姓名以供核實。”


    玩家們臉色難看。


    他們在h大裏沒有自己的學生檔案,自然也報不出自己的學號。


    怎麽辦,如果再無法作出有效應答,他們會被保安丟出學校,以各種離譜的方式死去。


    被花盆砸,被掉落的菜刀開瓢,一腳踩進沒井蓋的下水道。


    被泥頭車創飛都算利索的,最慘的是被突然降臨的鋼筋紮穿,苦熬到零點遊戲結束才獲得解脫。


    不,不行,不能就這麽結束,必須得想想辦法……


    領頭的玩家對同隊伍裏的其他玩家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分頭跑。


    逃跑計劃自然沒有成功,保安們早有準備,在他們有逃跑動向的瞬間便出了手,抓雞仔似的摁住了他們。


    校長厭惡地動動手指:“外來社會人士,丟出我的學校。”


    保安領命,當即將他們往外拖。


    玩家們大喊大叫,使出渾身解數意圖掙脫,當然隻是無用功。


    王天雲和顧佩薇也是七個被抓住的玩家之一,他們兩個都是心思活絡的人,從他們敢冒險去刷岑潯好感的事上就可見一斑。


    眼看自己就要被保安拖出去,王天雲電光火石之間靈機一動,扯著嗓子朝著坐席的方向大喊一聲:“我能證明我是h大的學生,民俗學的岑教授認識我!我中午還向他請教過民俗學的知識。”


    石破天驚的一聲大吼在空曠的報告廳裏不斷迴蕩,其他玩家都震驚了,不是,還能這麽強行攀扯關係的?


    而且,不管是岑教授還是金教授,不都是npc?npc都按程序辦事,怎麽可能會出手救玩家。


    但操蛋的是,坐席裏還真站起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他眯起眼似是辨認了幾秒,而後開口道:“這個學生我認得的——還有他旁邊的女生,也是我認識的學生。”


    其他玩家:“???”


    居然真的幫忙說話了!


    被一同點到的顧佩薇受寵若驚,實在沒想到在岑潯那裏刷的好感度竟然真的有用。


    在一片寂靜中,校長頓了幾秒,接受本校教師給出的身份補充:“那麽,其他人呢?”


    岑潯轉向其他玩家,對上他們期待的眼神,冷漠無情道:“不認識。”


    “……”


    天知道,在得知王天雲和顧佩薇居然跑去刷npc好感時,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在做無用功,誰不知道,每天零點後遊戲都會進行新一輪的循環,就算這輪刷滿了好感度,下一輪辛辛苦苦刷的好感度依舊會直接清空。


    但現在,他們覺得過去的自己是真的愚蠢!


    好感度真的有用,原來報告廳過關的方法在這裏!


    現在玩家就是後悔,很後悔,早告訴他們好感度這麽有用,他們至於走那麽多彎路?


    被拖出去的玩家捶胸頓足,悔不當初,僥幸得救的王天雲和顧佩薇心有餘悸,看著岑潯的眼神格外熾熱。


    岑潯微微一笑,他並不怕加深校長懷疑,左右已經被校長發現異常,不如給玩家一點甜頭嚐嚐。


    前麵吊著根胡蘿卜,玩家才肯心甘情願為他辦事啊。


    會議結束,教師們很有秩序地離開報告廳,各自迴到自己的行徑路線上。


    岑潯在校長的陰森視線下信步走出報告廳,在門口遇到了專門等他出來的兩個玩家。


    王天雲滿眼感激:“謝謝教授剛剛幫我們說話,真不知道怎麽報答您。”


    顧佩薇拍拍胸口:“剛剛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真的會被保安丟出去呢。”


    岑潯道:“都是小事,校長很排斥校外的社會人士,一旦被錯認,你們就危險了。”


    王天雲與顧佩薇對視一眼,王天雲小心翼翼地問道:“教授,您知道校長為什麽這麽討厭社會人士混進校園嗎?”


    岑潯語氣溫和地解釋:“今天的會議上,校長說過,社會人士成分複雜,會對校園的安全性造成威脅,為了保護學生,學校嚴令禁止社會人士踏入。”


    又得到一條消息,兩個玩家眼中一喜,正想再問,岑潯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


    岑潯拿起手機看了眼,對他們微微頷首:“我還有事,你們自便。”說著便離開了。


    王天雲和顧佩薇:“……”


    你別走啊,讓我們把問題問完!


    岑潯之所以急著離開,一來是為了釣著玩家,二來是因為手機上多出的短信。


    【校辦處】尊敬的教師,為共建美好校園,落實“三抓”政策,提高師資實力以及學生幸福感指數,誠邀您填寫《問卷調查》,期待您的參與!


    下附一條鏈接。


    就是這條短信,岑潯還是循環的時候收到過很多迴,但他每次都沒有點開過附帶的鏈接。


    這一次,他要點開嗎?


    未知的鏈接,極有可能隱藏著未知的危險,運氣不好,說不定會死亡重開。


    不過,岑潯向來喜歡一句至理名言:機遇與挑戰往往並存。


    讓他看看,校長究竟想建設一個什麽樣的完美校園。


    岑潯勾了一下嘴角,手指毫不猶豫地移動,點擊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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