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勳一腳踹開車門,帶著祁山快步走了下來。


    馬夫大急,連忙將趙勳護在身後。


    夜色中的人影終於顯露出了真容,一身破破爛爛的粗布衣裳,赤著腳,手裏拎著一把斷刀,臉上髒兮兮的看不清麵容,隻能看到一個大致身形,佝僂著腰,看起來有些瘦弱。


    馬夫眉頭緊皺,附近既無山也無水,不可能有埋伏,“山匪”,他接觸的太多了,一般都是成群結隊的出沒,少說也得十幾人,哪有單獨行動的,劫的還是馬車,不合常理。


    眼看著對方接近隻有兩丈距離,馬夫一言不發,舔了舔幹癟的嘴唇,不苟言笑的麵容,突然變的有些猙獰,似是對某些東西的渴望。


    “打…打劫!”


    對方終於開口了,聽聲音年紀不大,咋咋唿唿的揮舞著不到半米長的斷刀:“識相的,交…交出錢財,沒錢…沒錢給兩口吃的也…也成。”


    也不知道是底氣不足還是怎麽迴事,明明上來打劫的,說話磕磕巴巴,極為氣虛。


    馬夫右手手腕轉動,舞出了一個刀花,要不是護著趙勳,他早就衝上去了。


    劫匪繼續朝前走著,直到不足一丈的距離才停下。


    趙勳也終於看清楚對方的長相了,蒼白的麵容沒有任何血色,可那雙眼睛卻很亮,亮的嚇人,十分清澈,清澈的仿佛沒有受到過任何世俗的汙染一樣,看年紀也就二十多歲不到三十。


    “二少爺,就他一人。”


    又暗暗觀察了一遍,馬夫獰笑道:“小的先去宰了他,您且車中稍待。”


    “等會。”


    趙勳拉住了馬夫,衝著劫匪喊道:“不是哥們,你是不是專業的,刀都斷了。”


    劫匪用斷刀胡亂劈砍了兩下:“殺…殺人,夠了。”


    趙勳都樂了:“你是不是第一次打劫啊。”


    劫匪楞了一下:“你…你能看出?”


    “廢話,誰打劫大半夜站路中間,你也不怕被馬車撞死。”


    “我…我可攔住,攔住馬…馬匹。”


    “還是個磕巴。”趙勳猛翻白眼:“你想劫多少錢。”


    馬夫一頭霧水,迴頭看了眼趙勳。


    趙勳的確生了惻隱之心,他聽說過,南地好多劫匪並非無惡不作,一些是當年的南邊關亂軍,或是其後代,更多的則是走投無路的流民百姓。


    這些所謂“山匪”幾乎不碰百姓,不,應該說肅縣附近到南邊關的山匪,但凡有名號的從來不碰百姓,反倒是好多當地百姓受災沒吃的了,成群結隊跑山上罵罵咧咧的管山匪們要點。


    對方隻有獨自一人,單獨犯案也就算了,還是個新手,說話也磕磕巴巴的,拿把破刀舞舞紮紮,趙勳覺得對方一點威脅都沒有。


    “劫…”劫匪望著趙勳,微微挑眉:“劫點…劫點是點,你…你能給多少。”


    趙勳哭笑不得:“你想多少。”


    “三百…不,五百文!”劫匪小心翼翼的說道:“五百文…成,成嗎,不成還…還能商量。”


    “還以為是碰見劫道的,原來是個臭要飯的。”


    趙勳都不想吐槽了,你說出來要飯不拿碗,拿個破刀幹什麽,還是斷刀。


    “去,山山,取一貫錢給他。”


    連摳搜的祁山都懶得計較了,不用迴車廂,直接從懷裏拿出了一貫銀票,揉了兩下扔了過去。


    劫匪微微一愣,撿起銀票展開:“這…這麽容易?”


    趙勳揮了揮手:“趕緊滾蛋,出來要飯還帶把刀,還特麽是斷刀,不知道的再以為你是打劫的。”


    劫匪頓時怒了,梗著脖子叫道:“我…我就是打…打劫的。”


    “打劫你要五百文?”


    “我…”劫匪臉一紅:“手生,不…不敢要太多,怕…怕你們不給。”


    “還說不是要飯的!”


    劫匪:“…”


    “服了。”趙勳再次揮了揮手:“滾蛋吧,別浪費本少爺時間。”


    “慢,慢著。”


    劫匪突然向前走了兩步,馬夫連忙豎起長刀。


    “你們去…去何處。”


    馬夫滿麵戒備之色:“與你何幹。”


    “能…能送我…送我些路程嗎,我,從山中走出,迷…迷路了。”


    趙勳徹底服了:“不是,你到底是幹嘛的啊。”


    “我…我…”


    劫匪看了眼馬車,雙眼一亮:“我…我會駕…駕車,我,我幫你…你們駕車,你…你們若是去…去州城,我…我駕到州城,少…少劫你們五百文…六…六百文也成,但,但要給我留,留四百問吃,吃飯。”


    “聽你說話是真費勁!”


    趙勳看向車夫:“這家夥是不是流民啊。”


    “說不好。”


    馬夫也不太確定,前段時間是雨季,大雨接連下了好久,的確毀了不少田地,天災之後必有人禍,是有一些百姓被逼的成了流民。


    “還有一夜的路程,讓他幫你一起駕車吧,你在旁邊看著,讓他把刀扔了,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一腳給他踹下去,摔死他。”


    趙勳說完後,也不等馬夫勸說,打著哈欠迴到車廂裏了。


    那劫匪見到趙勳同意,極為欣喜,一把將斷刀扔到了官道下,自顧自的上了馬車,雙手抓住韁繩。


    馬夫猶豫了一下,隻好上去坐在旁邊,手中長刀卻未入鞘。


    車廂內,祁山奇怪極了:“二少爺,您不是說小心為上嗎,這什麽來路都不知道,您叫他同行?”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沒有人會獨自一人在夜中攔著狂奔的馬車,相信我,你家少爺看人很準,至少他不是匪類,也沒有壞心。”


    祁山沒吭聲,他從不相信“看人準”這種事,他以前也覺得自己看人準,剛到趙府的時候總覺得自家老爺雷厲風行像是將軍出身,結果時間久了,發現就是個普通胖商賈罷了。


    車廂外,馬夫觀察了一下旁邊的劫匪,見到對方雙手雖髒卻沒有任何繭子,根本不是練家子,又有意無意的用肩膀撞了一下,差點沒給這小子拱下去。


    馬夫確定對方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人後,慢慢放下了戒心。


    “我家少爺心善,你若不知好歹,莫怪某取你性命。”


    劫匪悶聲悶氣:“謝,謝謝。”


    馬夫沒好氣的問道:“怎麽稱唿。”


    “小弟…小弟孔文。”


    “出自何處,為何淪落至此。”


    “小…小弟…小弟…”


    說著說著,孔文聲音越來越小,慢慢垂下了腦袋,再無聲息。


    馬夫神情大變,突然見到孔文後背與腹部溢出了暗紅色的血跡。


    馬車,再次“急停”。


    不過這一次趙勳一腦袋撞在了祁山懷裏。


    趙勳學聰明了,倆人換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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