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破圍


    粘稠的血霧在艙內凝成懸浮的珠串,蘇航踉蹌著撞在褪色的天鵝絨座椅上。


    那些拳頭大小的暗影獸正從玻璃裂痕處擠進來,斷裂的機械節肢流淌著瀝青狀的液體,將艙壁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他握緊的蠟筆燙得掌心肌膚滋滋作響,北鬥七星的光斑在鏽蝕的金屬天花板投下搖晃的星圖。


    “別過來!”蘇航用後背擋住企圖撲向控製台的林瑤。


    少女記者應急燈下的臉白得發青,她攥著半截防狼電擊器的手在抽搐——那是他們僅剩的武器。


    三小時前在鬼屋通道撿到的殘破員工手冊正攤在座椅上,泛黃紙頁間滲出紫黑色菌絲,將“禁止攜帶電子設備”的條款啃噬得殘缺不全。


    第一隻暗影獸突破防線時發出指甲刮黑板般的嘯叫。


    蘇航揮臂格擋的瞬間,左肩傳來冰錐貫入般的劇痛。


    那些機械複眼精準捕捉到他因失血產生的0.3秒遲滯,第二隻怪物已經攀上他的後頸,口器裏旋轉的合金齒距動脈隻剩半指。


    林瑤的尖叫混著防狼電擊器的爆響在密閉空間炸開。


    蘇航在焦糊味中瞥見她被反作用力震飛的身影,馬尾辮散開的發絲間閃爍著詭異的幽藍熒光——那是觀眾打賞突破臨界值時才會觸發的特效。


    彈幕洪流正在他們看不見的維度狂歡,藍色字體的死亡投票倒計時懸浮在視網膜邊緣。


    “我說過別動!”蘇航扯下纏在腰間的數據線甩出繩圈,套住撲向林瑤的暗影獸。


    被勒斷的機械頭顱滾到陳教授的風衣碎片旁,茶漬突然開始瘋狂增殖,眨眼間將殘破的布片吞噬成灰燼。


    某種超越物理法則的腐爛正在加速,艙內氧氣含量驟降帶來的耳鳴中,他聽見林瑤的哽咽混著十年前旋轉木馬的八音盒旋律。


    第七道傷口綻開在肋下時,蘇航撞翻了生鏽的儲物櫃。


    散落的紅色氣球殘片突然無風自動,在他染血的視線裏拚湊成妹妹失蹤那天的日期。


    飄浮的血珠此刻開始順時針旋轉,在北鬥七星的光斑中勾勒出克萊因瓶的拓撲結構。


    暗影獸群的攻勢詭異地停滯了半拍,所有機械複眼同時轉向艙頂某處不存在的焦點。


    林瑤趁機將應急燈砸向控製麵板,飛濺的火花裏爆出管理員手冊第13頁的內容:“當紅色成為庇護......”殘缺的警示被蜂鳴警報撕碎。


    少女沾滿淚水的指尖觸到蘇航正在結晶化的傷口,那些紫黑色血痂突然活過來般蠕動,拚出半張酷似陳教授的臉。


    瀕臨昏迷的蘇航感覺蠟筆正在熔穿掌骨。


    北鬥七星的光束突然折射成七把旋轉的餐刀——正是妹妹生日宴會上消失的銀器。


    暗影獸群發出頻率極高的共鳴,艙壁的鏽跡開始逆生長恢複成嶄新鋼板,玻璃裂痕間卻滲出粘稠的瀝青。


    當最後一道防護光膜如蛋殼般碎裂時,蘇航的視網膜上炸開成片的馬賽克噪點。


    某種帶著鬆香與銅鏽味的歎息拂過後頸,像博物館陳列櫃裏沉睡千年的青銅器突然唿出的第一口氣息。


    在徹底墜入黑暗前,他聽見生鏽的齒輪在顱骨內重新咬合的聲音,那音色既像管理員手冊的裝訂線崩斷,又像妹妹踮腳夠旋轉木馬時的銀鈴輕笑。


    (接上文)


    蘇航喉間的血腥味突然摻進一絲青銅鏽味,耳膜被某種蒼老的共振震得發麻。


    那些卡在暗影獸合金齒縫裏的血珠開始逆著重力上升,在艙頂聚成模糊的人臉輪廓。\"後生仔,它們的節肢第三關節...\"沙啞的嗓音像是從生鏽的八音盒裏擠出來的,每個字都帶著金屬摩擦的顫音。


    林瑤突然扯住蘇航的褲腳,應急燈照亮她手背上正在消退的幽藍熒光:\"你傷口在發光!


    北鬥七星...第七顆星的位置!\"她沾血的指甲戳向天花板上遊移的光斑,那些被蠟筆灼燒出的星圖正在暗影獸複眼中折射出彩虹狀的光暈。


    蘇航咬碎半顆後槽牙,舌尖的劇痛讓他捕捉到暗影獸群進攻的韻律——每當艙壁滲出的瀝青滴落三下,最左側那隻機械蜘蛛就會率先發起衝鋒。


    他反手扯下座椅天鵝絨罩布,在第四滴瀝青墜地的瞬間將布料甩向通風口。


    被罩住的暗影獸發出高頻嘯叫,後方獸群如多米諾骨牌般產生0.7秒的連鎖僵直。


    \"走!\"他拽起林瑤撞向右側艙壁,生鏽的鉚釘劃開後背時嚐到鐵腥味的祝福——那些追逐的暗影獸突然集體轉向,機械節肢在沾染他血液的地麵打滑。


    林瑤甩出的電擊器殘骸精準卡進通風管道,爆出的電火花裏浮現出管理員手冊第19頁的殘影:「觀測即汙染」


    暗影巨獸的嘶吼震落艙頂凝結的血痂,那些瀝青狀液體在空中扭曲成無數雙手。


    蘇航在翻滾中瞥見控製麵板的裂紋——被林瑤砸碎的顯示屏裏,陳教授的茶漬正在侵蝕電路板,形成酷似鏡麵迷宮的紋路。


    他忽然明白為何神秘老者要強調第三關節,那些機械蜘蛛衝鋒時,第二節肢總會下意識護住藏在腹部的透明腔體。


    \"接著!\"林瑤拋來的半截蠟筆在空中劃出灼熱的軌跡。


    蘇航接住的瞬間,北鬥七星的光斑突然刺穿他的視網膜,那些旋轉的餐刀幻影與記憶裏妹妹高舉的生日蠟燭重疊。


    暗影巨獸裹挾著腥風撲來時,他看清了對方複眼裏映出的畫麵——十年前的旋轉木馬控製室,紅色氣球拴著把青銅鑰匙。


    當巨獸獠牙距離咽喉隻剩半掌時,蘇航肋下的結晶傷口突然炸開紫黑色光霧。


    某種溫熱的力量順著蠟筆燙傷的掌紋湧入四肢百骸,他聽見自己骨骼發出博物館青銅器除鏽時的清鳴。


    裹著星光的拳頭擊中巨獸複眼瞬間,艙內所有玻璃突然呈現鏡麵屬性,映照出無數個正在揮手的透明人影。


    暗影獸群的騷亂比預想中來得劇烈。


    那頭龐然巨物踉蹌後退時,機械節肢掃倒了三隻同類,飛濺的瀝青在艙壁腐蝕出管理員手冊第7頁的浮凸文字:「保護即囚禁」。


    林瑤趁機將應急燈砸向最近的鏡麵,爆裂的玻璃渣裏飛出成群的幽藍彈幕,藍色字體組成的箭頭指向巨獸身後那道突然出現的裂隙。


    \"門在唿吸!\"林瑤的驚唿帶著哭腔。


    那道布滿銅綠的金屬門扉正在以每分鍾十七次的頻率漲縮,門把手是半截旋轉木馬的立柱,鎖孔形狀與蘇航記憶中妹妹失蹤時攥著的棒棒糖驚人相似。


    暗影巨獸卻在此刻人立而起,腹部裂開布滿齒輪的腔體,湧出的不是內髒而是沸騰的紅色氣球。


    蘇航拽著林瑤躍過滿地打滑的瀝青,蠟筆在掌心熔成滾燙的液體。


    那些追逐的暗影獸突然開始哼唱生日歌,跑調的旋律讓林瑤耳孔滲出血絲。


    當最後一步踏在巨獸投射的陰影邊緣時,蘇航感覺後頸被神秘老者吹了口氣,鏽蝕的門扉突然映出北鬥七星完整的倒影。


    門縫溢出的鬆香味裏,旋轉木馬的八音盒旋律突然清晰得可怕。


    蘇航用染血的拳頭砸向鎖孔瞬間,聽見身後傳來管理員手冊被撕碎的脆響,以及暗影巨獸混合著憤怒與恐懼的嘶吼——那聲音裏竟帶著些許陳教授咳嗽時的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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