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漸散曙光臨


    梧桐苑的柏油路麵蒸騰著刺鼻的焦糊味,燃燒的直升機殘骸在消防水柱衝擊下發出嘶啞的哀鳴。


    陳默的耳膜還在嗡嗡作響,林曉落在他後頸的淚水卻燙得清晰。


    她攥著他染血的衝鋒衣下擺,指節泛白得像要嵌進纖維裏,三個月前在便利店請她吃蘿卜糕時,這雙手還塗著櫻花色的指甲油。


    “你後腰的傷口需要縫合。”林曉用沾著硝煙味的袖口替他擦去顴骨上的血漬,防暴盾牌殘留的餘溫透過戰術背心傳來。


    陳默這才注意到她右肩製服滲出的暗紅,那些在菌絲雨中穿梭時被鋼筋劃開的傷口,此刻正隨著唿吸微微翕動。


    五十米外的綠化帶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


    徐昊的納米機械蟲正從消防栓裂縫中魚貫而出,每隻甲蟲背上都閃爍著ct - 17的熒光編碼。


    這位基因工程師癱坐在銀杏樹根虯結的凹陷處,白大褂下擺浸滿藍紫色菌液,手機貼著耳廓的皮膚已經燙得發紅。


    “三個月前的樣本比對結果出來了?”徐昊的喉結在沾滿孢子的脖頸上滾動,電話那端傳來試管碰撞的清脆聲響。


    趙教授實驗室的老式離心機嗡鳴聲穿過電波,與十七棟地下傳來的震動產生詭異共振,“您是說……那些黑色塑料袋裏的培養皿,是意識投射的培養基?”


    劉警官的戰術靴碾過滿地狼藉的孢子結晶,警用終端投射出的全息地圖上,十七棟建築結構正在詭異扭曲。


    當他看到地下六層憑空多出的球型空間時,配槍的指紋鎖發出錯誤的蜂鳴——這個從女兒自殺後就隨身攜帶武器的男人,此刻卻對著空氣比劃出拆卸彈夾的標準動作。


    “特勤組三分鍾後到達。”他踢開腳邊半融化的防毒麵具,金屬目鏡上映出自己左眼的人工虹膜。


    五年前那個暴雨夜,他在女兒手機裏看到的霸淩視頻,最後十秒背景音裏也有這種低頻嗡鳴。


    陳默彎腰拾起半截焦黑的條形碼,粘稠的觸感讓他想起暴雨夜公告欄上被雨水泡發的懸賞令。


    當神秘人脖頸上的紋身開始滲血時,那些在母親化療繳費單上顫抖的簽字突然在記憶裏灼燒起來。


    林曉的唿吸掃過他結痂的手背,帶著薰衣草洗發水的氣息,與關東煮蒸騰的熱氣重疊成某種溫暖的錯覺。


    “超市後巷。”她突然拽住他的戰術腰帶,被酸液腐蝕的盾牌邊緣指向東南角。


    淩晨三點的月光斜照在歪斜的貨架上,那些本該每天補充的黑色塑料袋正以違背重力的姿態懸浮著,每個褶皺裏都滲出熒綠色的粘液。


    徐昊的驚唿聲撕裂了凝固的夜色。


    眾人轉頭看見他舉著基因抑製劑空瓶的手正在菌絲纏繞中變得透明,趙教授沙啞的嗓音從免提話筒裏迸出:“快離開培養基輻射區!那些孢子……”


    巨大的氣浪掀翻了整排貨架,陳默在翻滾中抱住林曉的瞬間,瞥見貨架底層鋼板內側的反光。


    那是用納米蟲蝕刻的倉庫平麵圖,某個被紅圈標記的坐標正在他們身後三百米的濃煙中明滅,宛如黑夜中悄然睜開的第三隻眼。


    --- 濃煙裹挾著孢子粉塵在倉庫穹頂盤旋,陳默的戰術手電掃過生鏽的貨架,光束裏浮動的塵埃突然折射出詭異的棱角。


    林曉的唿吸在防毒麵具裏變得急促——那些被氣浪掀翻的黑色塑料袋正滲出膠狀物質,在地麵形成發光的脈絡,如同某種生物神經網絡的投影。


    “別碰黏液!”徐昊的聲音從倉庫鐵門的裂縫裏擠進來,他防護服肘部的過濾裝置還在滴落藍紫色菌液。


    趙教授的白大褂下擺沾著圖書館古籍特有的樟腦味,老人在滿是裂痕的水泥地上鋪開全息投影儀時,陳默注意到他食指第二關節處有長期翻閱紙質文件留下的繭。


    林曉的相機鏡頭突然發出蜂鳴,取景框自動鎖定貨架底層的鐵皮櫃。


    那些被酸液腐蝕的鎖孔裏,隱約能看到印著“絕密”字樣的文件袋邊緣。


    當她用徐昊的納米機械蟲溶解鎖芯時,陳默聞到某種混合著鐵鏽與檀香的味道——和三個月前在物業經理辦公室暗門後聞到的一模一樣。


    文件袋滑出的瞬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泛黃的紙張上除了實驗數據,還粘著半片枯萎的銀杏葉標本,葉脈間用納米級刻痕記錄著坐標信息。


    林曉的指尖撫過某份會議紀要邊緣的咖啡漬,忽然發現褐色汙漬裏嵌著半枚清晰的指紋——屬於三年前當選的某位副市長。


    “他們用社區供暖管道運輸孢子培養液。”徐昊的聲紋分析儀在牆麵的黴斑上掃過,投影出十七棟地下管道的三維模型。


    某個閃爍的紅點讓趙教授的白眉猛然挑起,老人從牛津布手提包裏取出1987年版的《菌類共生體研究》,書頁間夾著的老照片上,年輕時的他正站在某個軍方實驗室的孢子培養槽前。


    倉庫北牆突然傳來金屬疲勞的呻吟。


    劉警官用配槍撬開變形的通風管道蓋板,警用終端的生物掃描顯示,管道內壁附著著正在蛻皮的菌絲體。


    當他用證物袋收集蛻皮殘片時,陳默發現那些半透明的膜狀物上,竟浮現出人臉輪廓的紋路。


    “全國十七個中產社區都有類似的供暖改造記錄。”林曉將文件照片上傳到雲端,染著硝煙味的發絲擦過陳默的下頜。


    她的記者證從破碎的衣袋裏滑落,證件照上的笑容還帶著初入行時的天真——那時她跟蹤報道的還隻是社區垃圾分類糾紛。


    突然炸響的直升機旋翼聲讓所有人伏低身體。


    透過倉庫頂棚的破洞,陳默看到那架本該墜毀的直升機正懸浮在二十米空中,艙門處神秘人脖頸的紋身泛著詭異的熒光。


    林曉突然抓住陳默的手腕,她的脈搏快得驚人:“那些紋身圖案……和文件最後一頁的實驗體編號……”


    徐昊的基因檢測儀突然發出尖銳警報。


    趙教授老花鏡片上跳動的數據流突然定格,老人布滿老年斑的手顫抖著指向全息投影——那些在全國社區供暖圖上閃爍的紅點,正組成某個古老真菌孢子的dna鏈結構。


    “他們要利用集中供暖係統進行孢子擴散。”劉警官的配槍保險栓發出清脆的哢嗒聲,金屬目鏡裏反射出他女兒生前最後一張自拍的虛影。


    照片背景裏模糊的校服身影,此刻竟與文件某頁的基因樣本采集名單完全重合。


    當倉庫鐵門被電磁脈衝轟開時,陳默本能地將林曉護在身後。


    神秘直升機人踩著菌絲編織的階梯緩步而下,他撕裂的袖口露出皮膚下層流動的熒光脈絡。


    林曉突然舉起相機連拍,閃光燈照亮對方瞳孔深處轉瞬即逝的六邊形虹膜結構——與超市貨架底層的黑色塑料袋封口處印著的標誌完全一致。


    “你們在培育活體培養基。”徐昊舉起基因抑製劑的空瓶,瓶底殘留的液體正在神秘人腳下形成發光的菌斑。


    趙教授的白大褂突然無風自動,老人從手提包夾層抽出的老式鋼筆,筆尖竟射出切割納米機械蟲的激光。


    對峙的寂靜被輪胎摩擦聲撕裂。


    黑色轎車的鎢合金輪轂碾過菌絲地毯時,所有孢子結晶突然集體轉向。


    穿西裝的男人踏出車廂的瞬間,陳默聞到雪鬆混著電子元件冷卻液的獨特氣息——這種味道曾在母親化療醫院的vip病房通風係統裏持續飄散三個月。


    神秘直升機人脖頸的紋身突然滲出血珠,那些血滴在半空凝成懸浮的球體,每個球體內部都浮現出不同社區的立體投影。


    西裝男抬手輕觸左耳,鉑金袖扣上的微型全息儀瞬間將血珠蒸發成帶著加密符號的蒸汽。


    “清理程序已覆蓋。”男人的牛津皮鞋尖輕點地麵,倉庫牆體突然滲出銀白色的納米蟲潮。


    當他的目光掃過林曉相機鏡頭時,陳默注意到對方虹膜邊緣有手術縫合般的金色細紋——和徐昊實驗室裏那些基因編輯失敗的實驗體眼角傷痕如出一轍。


    林曉的指甲深深掐進陳默的手腕,她認出男人西裝翻領上那枚不起眼的徽章——三年前丈夫失蹤案的關鍵證物照片裏,某個被馬賽克處理的證物邊緣就有同樣的金屬反光。


    劉警官的人工虹膜突然自動對焦,五年前女兒手機視頻裏某個轉瞬即逝的鏡麵反光,此刻在記憶裏與徽章圖案完美重疊。


    “遊戲該結束了。”西裝男轉身時,風衣下擺掀起的氣流中飄散著某種抗衰老藥物的獨特甜味。


    陳默的視網膜上突然灼燒般疼痛,那些母親化療賬單上的醫生簽名在記憶裏扭曲變形,最終竟與男人留在空氣中的電子簽名軌跡完全吻合。


    當黑色轎車尾燈消失在孢子迷霧中時,徐昊的檢測儀屏幕突然爆出雪花噪點。


    趙教授的老花鏡片上,用納米蟲寫成的警告正在逐漸消散:他們看到的隻是培養皿中的投影。


    陳默彎腰拾起一片仍在脈動的菌斑,熒光中浮現出全國供暖係統的弱點坐標。


    林曉的相機儲存卡突然彈出高溫警報,那些拍攝到的文件照片正在自動加密成基因序列圖譜。


    劉警官的配槍不知何時被裝上了生物識別鎖,指紋槽裏殘留著不屬於任何人的表皮細胞。


    倉庫頂棚破洞漏下的月光突然扭曲,陳默後腰的傷口傳來被菌絲穿透的酥麻感。


    在意識被拖入黑暗前的最後瞬間,他聽見十七棟地下傳來嬰兒啼哭般的震動頻率——與趙教授那本《菌類共生體研究》書頁間夾著的老式錄音帶噪音頻譜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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