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亡陰霾,命運糾葛


    雨珠在防爆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溪流,林深盯著審訊室單麵鏡裏自己蒼白的倒影。


    老張把青花瓷鎮紙的鑒定報告推到他麵前,紙頁摩擦聲像是砂紙在打磨神經。


    “這已經是本月的第三起了。”小李用鋼筆敲著筆錄本,“每位死者最後接觸的古董都經過你手,林先生不覺得這太巧合了嗎?”


    玻璃幕牆外的走廊忽然傳來騷動。


    顧言單手插兜經過審訊室,警用白熾燈給他的側臉鍍上了冷釉般的光澤。


    當他轉頭與林深視線相撞時,嘴唇無聲開合——正是沈星河教過他們的摩爾斯電碼:別碰懷表。


    “這枚光緒年間的翡翠扳指,”老張突然舉起物證袋,“死者陳天明墜樓時死死攥在手裏。修複記錄顯示你用了生漆摻朱砂的配方?”


    林深喉結滾動。


    記憶突然閃迴到工作室的那個雨夜,顧言戴著橡膠手套拚接青銅碎片時,朱砂沿著他修長的指節滴落,在工作台暈開如血漬的痕跡。


    “配方是客戶要求的。”他艱難地說道。


    審訊室頂燈忽然滋滋作響,投下的陰影裏,銀杏木牌在他褲袋裏發燙,燙得大腿肌肉都在痙攣。


    走出警局時暮色四合。


    林深在梧桐樹影裏劇烈喘息,背後傳來清脆的自行車鈴聲。


    顧言單腳撐地停在他麵前,車筐裏放著一本《明清宮廷造辦處錄》,封皮殘破處露出半枚火漆印。


    “張警官沒告訴你嗎?”他撣去肩頭的落葉,“陳天明墜樓前半小時,金融中心監控拍到你在天台。”


    林深猛地攥住他的車把。


    銀杏木牌突然在掌心炸開尖銳的灼痛,疼得他踉蹌著撞上樹幹。


    樹影婆娑間,顧言俯身時領口漏出的青銅掛墜晃過他眼前——分明是當年沈星河那枚懷表的表鏈。


    “當月光變成血管的顏色。”顧言用沈星河特有的氣音呢喃,指尖撫過林深顫抖的眼瞼,“記得嗎?這是我們發現鍾樓密道的暗號。”


    地鐵末班車唿嘯而過時,林深正在工作室用紫外燈掃描翡翠扳指。


    冷藍光線下遊絲般的金線在玉紋裏蠕動,像是被驚醒的某種活物。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送扳指來的少婦,珍珠耳墜晃動著說這是亡夫的遺物。


    “他說玉器通靈。”那女人塗著莓果色甲油的手指劃過扳指內壁,“特別是沾過心頭血的。”


    窗框突然被敲響。


    顧言倒掛在防盜窗外,黑色衛衣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拋進來一個牛皮紙袋,裏麵是金融中心天台監控的截圖。


    照片裏“林深”穿著他從未擁有過的藏青色風衣,後頸處隱約透出銀杏葉狀的胎記。


    “現在相信了吧?”顧言像貓科動物般輕盈落地,“這些古董在通過你收集祭品。”


    子夜鍾聲響起時,林深發現工作台上的朱砂莫名潮解。


    血珠似的液體正順著翡翠扳指的金絲紋路匯聚,在紫外燈下勾勒出霧城地圖——每個墜亡地點都對應著北鬥七星的刻度。


    他抓起銀杏木牌按在星圖上,木牌突然發出蜂鳴。


    裂紋中滲出的不再是血色月光,而是漆黑的黏液,沿著桌角滴落時腐蝕出焦痕。


    窗外飄來焚燒古籍的氣味,像是十二年前那場大火穿越時空的重演。


    月光像一灘融化的水銀,順著窗欞爬進林深租住的老式公寓。


    銀杏木牌在茶幾上震顫,發出類似昆蟲振翅的嗡鳴。


    林深用鑷子夾起浸過牛眼淚的棉片擦拭木牌,暗紅液體突然噴濺在他手背,灼燒感中浮現出北鬥七星圖——天樞星的位置正是鍾樓廢墟。


    \"喀嗒\"。


    掛鍾指針劃過零點,木牌裂紋中滲出更多粘稠液體。


    林深將玻璃皿傾斜四十五度,發現液體竟在月光下凝成十二年前火災現場的微縮模型。


    當他用手術刀挑開焦黑的\"房梁\",一滴液體突然彈射到牆上的霧城地圖,正巧覆蓋住金融中心天台。


    \"果然都是祭壇......\"林深用紅繩將死者照片釘在對應星位,每張照片背後都用朱砂寫著生辰八字。


    當第七根紅繩繃直時,所有照片突然無風自動,陳天明那張翻過來露出背麵——不知何時多出個血手印,食指殘缺的輪廓與顧言左手完全吻合。


    暴雨傾盆的淩晨三點,林深套著防水衝鋒衣翻進鍾樓鏽蝕的柵欄。


    手電筒光束切開雨幕的瞬間,頂層突然閃過轉瞬即逝的暖黃光亮,像極了除夕夜沈星河舉著的那盞兔子燈。


    生鏽鐵梯在腳下發出垂死般的呻吟。


    林深踩到第七階時,褲袋裏的銀杏木牌突然發燙,燙得他撞開腐朽的木門。


    積灰的窗台上,沈星河藍白相間的中學書包安靜地躺著,拉鏈扣上還拴著他們一起在廟會贏的琉璃錦鯉。


    作業本扉頁的塗鴉讓他唿吸凝滯。


    2012年標注的化學筆記中間,夾著幅用三種顏色墨水繪製的鍾樓剖麵圖:紅色線條勾勒出地下密道,藍墨水標注著二十八星宿方位,而黑色炭筆塗鴉的部分——正是林深此刻站立的位置。


    \"沙沙......\"


    紙頁無端翻動,停在2020年10月17日的空白頁。


    鉛筆速寫隻完成半邊塔樓,未完工的線條在暴雨聲中詭異地流動起來,漸漸形成懷表內部機芯的結構圖。


    林深用手機拍照的瞬間,速寫突然自燃,灰燼飄落處顯出一行熒光小字:當齒輪咬住月亮。


    雷鳴炸響的刹那,頂燈忽明忽暗。


    林深猛然迴頭,積滿雨水的窗玻璃上,有道戴藏青色圍巾的身影正隔著十二年時光與他凝視。


    那人的袖口露出半截銀杏葉胎記,指尖懸著枚青銅齒輪,齒尖還沾著新鮮的血漬。


    暴雨在黎明前戛然而止。


    林深抱著書包衝進工作室時,懷表零件正在工作台上自動排列組合。


    紫外燈下,昨夜收集的暗紅液體在玻璃皿裏沸騰,逐漸凝成半枚帶缺口的齒輪——與鍾樓幻影中那人手持的部件完美契合。


    他將齒輪舉到眼前,發現內圈刻著比發絲還細的銘文。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玻璃時,那些文字突然在視網膜上投下重影,恍惚間竟與沈星河作業本上的星宿圖重疊成某個古老的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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