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影殘痕,隱患暗伏


    (續接前文)


    林阿滿的右手掌在晨光下泛著詭異的晶芒,那些棱角分明的結晶像是從血肉裏長出的冰淩。


    他機械地分揀著廢鐵皮,金屬邊緣在結晶表麵刮出刺耳的聲響。


    老陳叼著煙鬥從板房探出頭時,正看見他盯著掌心發呆。


    \"阿滿!\"沾著機油的扳手砸在生鏽的油桶上,\"這禮拜第三次割破手套了!\"老陳的嗓門驚飛了廢車堆裏的麻雀,卻沒能震散林阿滿眉間的陰雲。


    那些結晶最近總在深夜發出螢火蟲似的微光,前天夜裏甚至把孤兒院送的布娃娃灼出焦痕。


    蘇老師的自行車鈴在午後三點準時響起。


    林阿滿慌忙把纏著繃帶的右手藏到身後,卻躲不過那雙秋水般的眼睛。\"阿滿哥又在逞強。\"素白的手指輕輕解開浸透機油的紗布,碘伏混著茉莉香飄散在堆滿齒輪的倉庫裏。


    她的發梢掃過結晶體時,那些棱角突然變得溫順如鴿羽。


    當神秘來客踏著暮色出現時,廢品站的老黃狗竟反常地夾著尾巴嗚咽。


    那人穿著九十年代風格的靛藍中山裝,袖口銀線繡著的卦象與昨夜爬上牆的水漬紋路如出一轍。


    他彎腰拾起半截銅鏡框的瞬間,林阿滿掌心的結晶突然發出蜂鳴般的震顫。


    \"這枚''照膽''碎得可真徹底。\"來客的歎息裹著潮濕的鹹腥氣,像是剛從深海打撈上岸的沉船木,\"林先生可知,鏡淵的侵蝕是從傷口開始的?\"暮色像滴在廢油上的墨汁,在廢品站鐵皮棚頂洇開詭異的光暈。


    林阿滿後退半步,右手結晶在銅鏡框殘片前震顫出細密嗡鳴。


    他盯著來客青灰色的指甲——那上麵凝結著與孤兒院窗台相同的暗綠水漬。


    \"鏡淵的傷口,先生倒是說得輕巧。\"林阿滿用纏著繃帶的左手抓起扳手,金屬與結晶相碰迸出零星火花,\"您這卦紋和昨夜爬進我屋裏的水鬼,怕不是同個師父教的手藝?\"


    中山裝男人輕笑時,喉間傳出貝殼摩擦的沙沙聲。


    他從懷裏摸出個錫製煙盒,盒蓋上嵌著的八卦鏡碎片正與林阿滿掌心的結晶產生共鳴。\"二十年前白柳鎮發大水,衝出了半幅唐代鎮河碑。\"他忽然扯開領口,蒼白的鎖骨間竟嵌著塊棱形水晶,\"碑文記載著''照膽''本有陰陽兩麵,陰麵照孽,陽麵...\"


    老黃狗突然衝著生鏽的油罐車狂吠,車鬥裏堆積的易拉罐無風自動。


    蘇老師端著搪瓷杯出現在倉庫轉角,杯中的茉莉花茶蒸騰起的熱氣在空中凝成蛇形。


    林阿滿瞥見來客袖口的銀線卦象正在逆時針旋轉。


    \"結晶在吞噬你的善意。\"男人閃電般扣住林阿滿的腕骨,指腹按在跳動著幽藍熒光的結晶脈絡上,\"每使用一次鏡麵力量,孤兒院收到的玩具就會少一件——上周是缺耳朵的泰迪熊,昨天是斷了發條的鐵皮青蛙。\"


    林阿滿如墜冰窟。


    他想起今早在廢品堆裏翻到的殘缺玩具,那些本該送往孤兒院的禮物不知何時染上了暗紅鏽跡。


    暮色中的男人忽然鬆開手,將半塊青玉玨塞進他掌心。


    玉玨觸到結晶的刹那,倉庫頂棚垂落的蛛網突然凝成霜花。


    \"子時三刻,取無根水混合...\"男人的低語被驟然響起的金屬撞擊聲打斷。


    老陳罵罵咧咧地踹開變形的鐵門,沾著魚鱗的膠靴在地上拖出黏膩水痕。


    等林阿滿再迴頭時,隻餘地麵積水中漂浮的卦象銀屑。


    蘇老師驚唿著撿起飄到腳邊的黃符紙,朱砂繪製的蝌蚪文正從邊緣開始碳化。


    林阿滿顫抖著展開青玉玨裏裹著的紙條,泛潮的宣紙上畫著七枚星辰,其中三顆被血漬般的紅圈籠罩——正是他這半月來清除過邪祟的三個方位。


    \"阿滿哥!\"蘇老師忽然抓住他結晶化的右手。


    那些棱角不知何時變得透明如琉璃,映出兩人身後扭曲變形的夕陽。


    在晶體的折射中,林阿滿驚恐地發現蘇老師脖頸上浮現出細密的裂紋狀紋路,就像鏡中映照過的家暴寡婦。


    暮色徹底吞噬廢品站時,掌心的結晶突然發出灼熱。


    紙條上的星圖在幽藍光芒裏懸浮重組,最終指向城西某片早已拆除的舊戲院。


    夜風卷來腐爛蘋果的氣息,林阿滿摸到褲兜裏不知何時多出的半塊銅鏡框——冰涼的鏡緣正緩緩滲出水銀狀的物質,順著他的指縫滴落在星圖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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