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林晚秋的帆布鞋底碾碎半截枯骨,青苔覆蓋的祭壇石階在月光下泛著鐵鏽般的暗紅。


    她攥緊掌心的青銅碎片,指腹摩挲著\"離火\"卦紋褪色後殘留的凹痕——這枚從鎮醫院停屍房挖出的命盤殘片,此刻正隨著她的脈搏突突跳動。


    七盞引魂燈在頭頂搖晃,那些穿紅肚兜的蠟像突然集體轉向她藏身的荒草叢。


    銅鏡裏三個倒影還在分裂,農婦褪色的粗布衫滲出黑水,閨秀的繡花鞋淌出蜿蜒血線,現代女子的濕發纏住鏡麵裂紋。


    \"喀嚓。\"


    枯枝斷裂聲從東南巽位傳來,林晚秋左眼虹膜的血斑驟然擴散。


    陰陽眼開啟的刹那,她看見祭壇十二根蟠龍柱上盤踞的並非石雕,而是十二條正在蛻皮的青鱗巨蟒。


    蛻下的蛇皮堆積在八卦台中央,裹著具蜷縮的森白骸骨——那具骸骨左手無名指套著枚銀戒,正是沈心雨失蹤時戴的蝴蝶尾戒。


    冷汗滑進衣領的瞬間,兩道黑影從坎水位立柱後轉出。


    黑無常的勾魂鎖纏著九十九枚銅錢,白無常的哭喪棒粘著褪色的紙錢,他們每走一步,祭壇地磚就浮現出溺亡者的腫脹麵孔。


    \"林氏守墓人的血統倒是頑強。\"白無常的紙麵具裂開道縫,露出半張腐肉粘連的臉,\"可惜今晚要斷在你手裏。\"


    林晚秋後頸胎記灼痛起來,她突然想起沈心雨被拖入井底前說的那句:\"秋秋,水鬼扯我腳踝的力道,和當年你拽我上岸時一樣重。\"此刻陰陽眼視野裏,黑白無常的腳踝果然纏著暗紅水草——和心雨失蹤那晚井口漂浮的一模一樣。


    黑無常的鎖鏈破空而來,九十九枚銅錢化作哭嚎的怨靈。


    林晚秋翻身滾向震位立柱,鎖鏈擦過耳際時扯斷幾根發絲,發絲落地竟變成扭動的紅線蟲。


    她趁機拋出浸過黑狗血的桃木釘,釘身卻在觸及哭喪棒時燃起幽綠鬼火。


    \"戌時三刻,陰火犯離。\"白無常的哭喪棒點向八卦台,那些蛇皮突然直立如人,\"你改得了鎮醫院的鎖龍樁,改得了這千年祭壇的五行輪轉麽?\"


    林晚秋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陰陽眼開始反噬。


    她借著立柱陰影摸向坤位,懷中的青銅碎片突然發燙——坤位地磚下埋著的,正是五行命盤中的\"艮土\"殘片。


    但黑無常的鎖鏈已封住退路,銅錢怨靈啃噬著她三天前在義莊求來的護身符。


    血色視野中,她看見沈心雨坐在中學教室的窗邊,把祖傳的辟邪銅錢塞進她手心:\"秋秋,要是遇到鬼打牆,就用這個...\"記憶與現實重疊,林晚秋突然扯斷頸間紅繩,那枚銅錢正嵌在黑無常鎖鏈的第九十九枚位置。


    鎖鏈發出瓷器炸裂的脆響,白無常的紙麵具被飛濺的銅錢碎片割破。


    林晚秋趁機撲向坤位,指甲摳進地磚縫隙的瞬間,某種熟悉的寒意順著指尖蔓延——和沈心雨跳進水庫救她時,那具環住她腰肢的浮屍觸感完全相同。


    \"心雨!\"她嘶吼著掀開地磚,艮土殘片上的咒文突然與脖頸胎記共鳴。


    十二條蛻皮巨蟒突然調轉方向,將黑白無常團團圍住。


    林晚秋看見銅鏡中的現代女子倒影對自己搖頭,濕漉漉的指尖在鏡麵寫下\"亥時\"二字。


    祭壇穹頂的星圖開始錯位,北鬥勺柄指向了不該出現的危宿。


    黑無常扯斷纏在腳踝的水草,腐臭的黑血滴在蛇皮上竟發出油炸聲:\"你以為喚醒守墓人血脈就能改命?\"他的鎖鏈重新凝聚時,末端拴著七個穿紅肚兜的蠟像,\"這些替身傀儡裏,可有你閨蜜的...\"


    白無常的哭喪棒突然捅穿坤位地磚,林晚秋懷中的兩枚命盤殘片同時震顫。


    當銅鏡裏的三個倒影開始融合,她終於看清農婦手腕的胎記位置——與沈心雨上周莫名出現的淤青完全重合。


    林晚秋的指甲在青磚縫隙裏摳出血痕,掌心的艮土殘片突然迸發出土黃色光暈。


    十二條蛻皮巨蟒昂首嘶鳴,鱗片間簌簌抖落的青灰色碎屑竟化作漫天紙錢,將黑白無常的哭喪棒與鎖鏈裹成兩具人形繭蛹。


    \"戌時三刻已過!\"她瞥見銅鏡中的現代女子倒影突然開口,鏡麵裂紋如同蛛網爬滿整個祭壇。


    那些穿紅肚兜的蠟像開始融化,猩紅的蠟油滲進地磚的八卦紋路,將\"離火\"與\"艮土\"的卦象染得妖異非常。


    白無常的紙麵具徹底碎裂,露出半張骷髏半張腐肉的臉。


    他腐爛的指節捏訣,祭壇穹頂的北鬥星圖突然倒轉,勺柄直指林晚秋眉心:\"你以為五行相生就能破局?\"七盞引魂燈應聲炸裂,燈油在青磚上流淌成篆體的\"死\"字。


    黑無常的鎖鏈從繭蛹中破繭而出,九十九枚銅錢已然變成漆黑的骨片。


    林晚秋後頸胎記滾燙如烙鐵,陰陽眼的反噬讓左眼流下血淚。


    當鎖鏈纏上她腳踝的刹那,懷中兩枚命盤殘片突然自行飛旋,在離地三尺處拚合成殘缺的太極圖案。


    \"就是現在!\"記憶裏沈心雨的聲音與銅鏡中的現代女子重合。


    林晚秋咬破舌尖,將混著心頭血的唾沫噴向太極圖案。


    懸浮的殘片驟然迸發金光,坤位地磚下的蛇皮骸骨突然立起,森白指骨精準扣住黑無常的咽喉。


    白無常的哭喪棒掃過林晚秋肩頭,帶起一蓬血霧。


    血腥氣刺激得蛻皮巨蟒狂性大發,竟互相撕咬起來。


    林晚秋踉蹌著撲向震位立柱,發現那些盤柱石雕不知何時變成了活著的青銅獸首,獸吻中銜著的玉珠正與她左眼的血斑共鳴。


    \"你竟敢用守墓人精血激活鎮器!\"黑無常的鎖鏈絞碎蛇骨,骨渣濺在林晚秋臉上火辣辣地疼。


    她趁機將桃木釘紮進獸首眼窩,青銅獸首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整個祭壇開始劇烈震顫。


    白無常突然扯下脖頸上的紙錢串,褪色的紙錢遇風便漲,化作無數溺死鬼撲來。


    林晚秋摸出沈心雨給的辟邪銅錢按在眉心,銅錢上的\"永樂通寶\"四字突然倒轉,變成\"逆命改運\"的陰篆。


    撲到眼前的溺死鬼們突然僵住,腫脹發青的麵孔浮現出掙紮的神色。


    \"原來你們也...\"林晚秋話音未落,黑無常的骨片鎖鏈已穿透她的右肩。


    劇痛反而讓她愈發清醒,她反手抓住鎖鏈借力騰空,沾血的帆布鞋踏上坎水位立柱,借衝勢將懷中的兩枚命盤殘片拍進獸首張開的巨口。


    祭壇地底傳來沉悶的機括轉動聲,十二條巨蟒同時炸成血霧。


    血雨中,林晚秋看見銅鏡裏的三個倒影終於完全重疊——現代女子濕發下的麵容,分明是沈心雨泡脹的遺容!


    \"亥時到了!\"白無常的哭喪棒突然插入自己心口,噴湧的黑血在祭壇上畫出扭曲的符咒。


    黑無常趁機甩出鎖鏈,九十九枚骨片化作骷髏頭咬向林晚秋的咽喉。


    千鈞一發之際,青銅獸首突然吐出命盤殘片,殘片上的卦紋投射出金色光幕,將骷髏頭盡數焚成青煙。


    林晚秋摔在八卦台中央,發現蛇皮裹著的骸骨左手微微顫動。


    當她抓住那枚蝴蝶尾戒的瞬間,祭壇地麵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見底的地穴。


    陰風卷著腥臭的潮氣撲麵而來,隱約能聽見地下傳來鐵鏈拖動的聲響。


    黑無常的冷笑在地穴中迴蕩:\"守墓人終究要歸於墓穴。\"他的鎖鏈與白無常的哭喪棒交叉成十字,封住了祭壇所有出口。


    林晚秋抹去嘴角血跡,攥緊那枚沾血的尾戒——戒指內側的刻痕觸感突然變得清晰,那是沈心雨失蹤前夜,她們在鎮中學檔案室見過的神秘符號。


    祭壇穹頂的星圖開始崩塌,北鬥第七星墜落的銀輝恰巧照在地穴邊緣。


    林晚秋左眼的血斑突然劇烈跳動,陰陽眼殘存的視野裏,地穴深處隱約浮動著五色光華——那分明是五行命盤其他殘片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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