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聽到路隨的消息居然是這種情況下,路隨過得不好,路隨已經很久沒笑過了。


    從分別的那刻,他就知道路隨指定不好受,可他沒有辦法,繼續待在路隨身邊隻會徒增傷痛。


    他真的害怕有一天路隨會像他看談曉那般,恐懼無措。


    路隨對他好,從小就對他好,他不願路隨看到那個不好的自己。


    分別固然很痛,但長痛不如短痛,路隨還年輕,還可以遇到更好的人。


    隻留他一個人困在迴憶裏就好了。


    “我不能迴去,我屬於這裏。”


    屬於?開什麽國際玩笑?這在冬市的日子合起來都比不上夏市吧!!


    往常謝意聽到路隨不好受早就潰不成軍了,那眼前這個毫無波瀾的人是誰呢?


    寧致遠覺得這樣的謝意好陌生,就路隨那副狀態,不出半年都可以上天堂了,那個聲稱最愛路隨的人居然說屬於這裏!


    路正行見謝意心意已決,心中莫名惱火,想當年謝意中考失利他就是這般心情,現在謝意這副模樣他依舊是如此。


    謝意總是這樣,別扭又不敢豁出一切,這條路本就難走,謝意如此就是不想和路隨有什麽以後。


    路隨也是嘴硬,總是不允許他們提起謝意,卻偷偷在書本上一遍又一遍的寫下謝意的名字,對待追求的人更是愛搭不理。


    來這一趟本來是想帶迴謝意的,現在看來也不需要了。


    明明看出謝意有苦難言,但他們依舊不能共情,因為在他們視角裏就是謝意不告而別,翻山越嶺過來也找不迴那個人。


    聽了謝意的答案,他們一刻也沒有多待。


    坐上迴途的飛機,誰也沒說話。


    半晌,寧致遠拿胳膊肘碰路正行,問他怎麽想。


    路正行不答,看向窗外時歎氣出聲:“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希望他倆都好。”


    機艙裏特別安靜,寧致遠聽著路正行的迴答,片刻,起唇一笑,卻看不出一點開心:“我也是,但我更希望我們迴到當初。”


    當初多美好啊,他們四個成群結隊,路隨在鬧,謝意在笑,路正行看小說,寧致遠搗亂。


    誰都沒有想到成年後麵臨的是分別,若是有預知能力的話,那他們一定都不想長大。


    他們本該一直這樣的啊。


    自從謝意離去,好像誰都在被迫成長,謝意明明是他們四個當中最小的,卻總是最穩重,好像隻要有謝意在,就一切都不用愁。


    都說路隨依賴謝意,其實他倆也是。


    他們不知道謝意為何不告而別,也不知道謝意為什麽不願迴來,但心裏就是有疙瘩,好像這一切都是謝意的錯,但又找不到理由。


    謝意一直那麽穩重,做出這樣的事一定有苦難言,可誰都沒想去找那個因果。


    其實也想過,但當聽到謝意的迴答後也釋然了,他們不能改變什麽,就隻好記得曾經了。


    迴想起第一次見謝意,路正行站在後排,靜靜注視著主席台上閃閃發光的謝意以及成績榜單的排名,發自內心想要超越謝意。


    成為朋友後,見證了謝意的努力和學習方法,他開始佩服謝意。


    謝意對自己太狠了,不吃飯也要學習,因此看著謝意中考失利,他比誰都要氣憤和難受。


    他心疼謝意這樣浪費自己的努力,也心疼謝意這樣不珍惜自己的天賦,謝意明明可以憑借著第一名進入文義,卻偏偏考了個四百多分。


    太差勁了,那根本就不是謝意。


    得知謝意是同性戀,他並不覺得有什麽,依舊把謝意當兄弟,當知己。


    看到謝意那麽喜歡路隨,路隨也在全力迴應著,他是欣慰的。


    這兩人從小就過得苦,能這樣珍惜彼此也算是彌補童年的傷痛了,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要不告而別?為什麽不願意迴來?


    他想罵謝意,想揮拳頭,但更想迴到當初。


    又是一個新年,路隨已經徹底接受謝意離開的事實,並也不再追尋謝意的消息。


    他想明白了,謝意既然要走,那他也強留不了,哪怕深夜還是會崩潰,哪怕想明白這個用了一年。


    十九歲了,他的生日願望從和謝意一輩子在一起變成了謝意平安喜樂。


    謝意在冬市過得好嗎?


    談曉還有在傷害謝意嗎?


    謝意…


    他想謝意…


    對所有人說就當從未認識過的時候,他心痛得要裂開,對所有人說再也不想見謝意的時候,他每夜都會失眠,每夜都會崩潰大哭。


    忘不掉,怎麽舍得忘掉?


    謝意於他而言,是這個世界上最耀眼的存在。


    父親早逝,母親不管他,隻有謝意會待在他身邊,雖然不會說些好聽話,但會把存下來的糖都給他。


    其實他根本就不喜歡吃糖,糖甜得他反胃,但隻要是謝意遞的,他就會接過。


    謝意明明自己都深陷泥潭,卻願意毫無保留的對他好,這要叫他如何忘得掉?


    可是自從謝意離開,他就學著自己成長,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做飯那麽難,也是第一次體會到不吃早飯低血糖還會複發。


    一樁樁一件件像根銀針一樣,刺進他的心髒,卻無力阻止。


    那個時候父母不在身邊,他還可以驕傲跟別人說,有謝意在。


    現在謝意不在了,曉芸也有了李賀新,他真的隻有自己了。


    他想過誰都沒想過謝意的離開,十年的陪伴就這麽變成泡沫飛走,偏偏他還一天比一天記得清楚,他忘不掉謝意,這輩子都忘不掉。


    因此不管誰來告白他都會拒絕,拒絕的方式也是如出一轍,心裏住了人,怕那人生悶氣不理。


    不去抱希望,就不會有失望,路隨這樣想著,每一天過得都很充實。


    他已經不困於失去謝意的陰影,但卻依舊無法像從前那般大笑。


    每每在他開心的時候都會想謝意是否開心,是否想起過他?


    謝意會把他忘了嗎?


    他沒勇氣去冬市,更沒勇氣見謝意,他害怕看到謝意決絕的眼神,害怕聽到謝意的狠心話。


    欺騙著自己的內心,他想讓自己喜歡上別人。


    雖然這個想法不太好,但總不能打一輩子光棍吧。


    同係的小姑娘就喜歡他,也對他告白過不止一次,長得也中規中矩。


    但他那時心係謝意,又怎會有這些念想,現在他卻想邁出那一步。


    於是在二十歲的時候,他答應了小姑娘的告白。


    小姑娘像中彩票一樣開心,在他身邊又蹦又跳,朋友圈的背景也變成了他倆剛拍的合照。


    小姑娘朋友圈官宣了,他作為男朋友,也得給小姑娘安全感,繼而他破天荒發了朋友圈。


    是他和小姑娘的合照和很爛大街的話,“希望年年都有你。”


    寧致遠看著路隨這一路釋懷,說不出開心,但也絕不是不開心,路隨度過了最難熬的日子,他該鼓掌叫好的。


    但他總會想起謝意,想起那個兩年未曾見麵的兄弟。


    路正行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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