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頭領自然是不能放掉的,一行人以他為人質安全地退出了雁迴。


    當然,這個被爆了菊花的北戎頭領也被眾人在半路扔在了一個十分陡峭的山坡上。他一路磕磕碰碰地從山坡上滾下來,好巧不巧地,正好就摔進了一個滿是爛泥的沼澤裏。


    等北戎人追上來尋找頭領的時候,哪裏還能瞧見頭領的腦袋?早就陷進去一命嗚唿了。


    眾人尋了個安全的地方暫時落腳,甄修明趕緊給冉清服用了解毒的藥丸,也將自己帶來的解瘴氣的藥和解蛇毒的藥通通給了夏家軍的將領們,讓他們趕緊分發給士兵們服用。


    因為這次是夏耿帶著一隊人馬打算突襲北戎人,所以帶來的人數不是太多,但是想不到半路被北戎給搶先得到了消息反而將他們給圍了。


    夏耿真是恨得牙癢癢,不過也正好藉由此事猜測到自己手下定然是有敵方的間隙,不然不會這麽巧就讓對方知道了自己的行蹤。


    當然,現在不是排查這些的時候,還要等迴到了夏家軍大本營才能細細調查。


    斥候已經往大本營送了消息,很快,就有人前來接應他們了。


    以防被那個間隙提前知曉了消息,這次夏耿多了個心眼兒,讓手下用了自己最秘密的一種傳遞信號的符號,這個符號隻有心腹才知,定然安全。


    冉清之前就服用了甄修明的藥,體內蛇毒還算穩定,這下服用了解藥,不一會兒便醒了過來。


    一睜眼,便瞧見了夏耿笑嘻嘻的臉,頓時也笑了。


    跟夫君成親時兩人的約定也在耳邊響起:「以後不管什麽時候,隻要我醒來,都要讓我看到你笑,不要不高興。」


    他記住了,所以成親這五年來,隻要他們一同休息,每次醒來都能看到夏耿的笑臉,她一天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真好啊,還能再次看到你的笑臉,也不枉我冒險走這一趟了。


    夏耿緊緊地攥著妻子的手,臉上雖然笑著,其實心裏早已感慨萬千。


    困在雁迴的日子裏,他曾經不止一次想過自己若是真的命喪於此,她和遠兒該如何,還未出世的孩兒又該如何。


    所以當看到她挺著大肚子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即便想要訓斥她為何前來,還是不捨得開口。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這是跟冉清成親當晚,冉清給他的決絕。


    江湖兒女就是這樣,敢愛便愛,想做什麽便做什麽,一切都隨我心。


    「臭小子,你還笑!」


    秦風的叫聲突然在耳邊響起,靜默的夜裏,他的叫聲倒也十分響亮,幸好此處十分安全,不然,隻怕真的要引來追兵了。


    將士們安全了,媳婦兒也在身邊,而且看媳婦兒的樣子還是挺好的,剛剛他還用手摸了摸大大的肚子,兩個小傢夥兒調皮地踢騰著。


    一切都好,夏耿能不笑嗎?他都要開心死了好不好!


    「大舅子啊,咱們都安全了,你還不讓我笑啊?哎呀呀,快來讓我抱抱,別說,困在雁迴那麽多天,我還真的挺想念你的。」


    秦風僵硬著身子,就被夏耿一把摟住了脖子,兩人親昵地真的跟親兄弟似的。


    餘光瞥了一眼師妹有些蒼白的笑臉,秦風臉皮一僵,猛地將那隻胳膊從自己脖子上甩了出去,氣唿唿吼道:「臭小子,誰是你大舅子!你當初跟我怎麽保證的,瞧瞧,瞧瞧,還說保護師妹呢,你現在渾身千瘡百孔的,差點兒都要去見閻羅王了,你還怎麽保護師妹?別笑了,給我正經一點!」


    夏耿十分正經地板起了臉,隻是背在身後的手十分不正經地撓著媳婦兒的手心兒,撓得冉清心裏癢癢的。


    「大師兄,你快小點聲兒吧,就算沒把追兵引來,你這樣大唿小叫,小心把狼群引來啊!」


    冉清好笑地覷了秦風一眼,後者果然十分聽話地閉緊了嘴巴,不過末了還是狠狠地瞪了夏耿一眼,甚至還晃了晃拳頭示威了一把才安靜下來。


    雖然他安靜了,不過秦大俠難得的有一次這樣幼稚的行為,瞧見的人都被他給逗樂了。


    笑聲陣陣,仿佛吹散了壓在大家心頭的層層霧霾。


    冉清心頭一動,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為什麽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正思量著,一道驚叫在眾人笑聲中突兀響起。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


    是紅葉!


    被紅葉摟著的是已經出氣多入氣少的冉燕。


    冉清的心頓時提了起來,也不等夏耿攙扶快步趕到了冉燕身邊。


    入目,是紅葉滿是血汙的手,還有冉燕蒼白的小臉兒。


    借著不遠處的火光細細打量,冉燕的腰腹間已是血肉模糊,躺著的身下,更是開出了一朵大大的血花。


    冉清身子一顫,跌倒在夏耿懷中。


    「燕兒,燕兒,燕兒……」


    正在給傷員們瞧病的甄修明也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看到這一幕頓時臉色慘白。


    哆哆嗦嗦地給她把了脈,甄修明更是情不自禁地淚如雨下,扭頭便對冉清叫道:「夫人,藥,藥,快給她吃藥!」


    藥?


    對了,還有兩粒救命神丹的!


    冉清已經嚇得難以抬起手臂,還是夏耿從她身上將那瓶藥拿了出來。


    甄修明立即倒了一粒給冉燕服下:「快吃下去,這藥很厲害的,特別厲害,我師父煉製的呢!吃了你就沒事了!」


    冉燕已經虛弱地張不快嘴巴了,甚至連嘴唇都是青紫色的。


    她不僅是腰腹間受了一刀,後來因為體力不支,背上還被毒箭射到了。


    不管是破碎的內髒,還是劍血封喉的蛇毒,她都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這也是她一直都沒有開口讓甄修明救治的原因。


    甄修明卻不想放棄,誰都不想放棄,硬生生地將那丸藥塞進了冉燕的嘴裏,又將解蛇毒的藥一併塞進去,甄修明一臉期待地等著奇蹟發生。


    奇蹟的確發生了,本已虛弱不堪幾欲赴死的冉燕恢復了一點兒生機,甚至睜開了眼睛微微笑了一下。


    「燕兒,燕兒,你沒事了是不是?燕兒,你看看姐姐啊!」


    冉清找迴了自己的力氣,抓著冉燕的手又是哭又是笑。


    甄修明的淚水不停地流,本就黑乎乎的臉被淚痕沖刷出了好幾個道道,看上去滑稽得很。


    冉燕好笑地摸上他的臉,聲音雖然虛弱,卻依然帶著她獨有的調皮和可愛:「小,小白臉兒,你,你都變成小花臉兒了。」


    「是是,我是小花臉兒,你快點好起來,以後你就可以一直喊我小白臉兒小花臉兒了,我都不反駁你了,你一定要好起來,好起來!」


    甄修明緊緊握著冉燕的手,第一次,他痛恨自己有絕世的醫術,因為即便有這樣的醫術,他也不能救起自己心愛的女人,甚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老天爺奪走。


    冉燕又笑了,露出的不是以前雪白亮晶晶猶如小狼崽子一般的牙齒,此時她的嘴裏滿是鮮紅血跡。


    「傻瓜,你就是郎中啊,你能看不出,看不出我不行了嗎?瞧你,都哭成這樣了,我知道,我不行了,是不是?」


    是,她的確是不行了,不然他也不會把脈之後就淚如雨下,也不會跟冉清討要那唯一的兩粒絕世神丹。


    但是他真的不想放棄啊,真的不捨得啊!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心儀的女子,他們甚至相處了還不到十天啊,就這樣,就這樣死了……


    「不會的,不會的,你沒事的,來來,把這粒藥也吃下去,這是我師父練得藥,能生死人肉白骨的!」


    手中的黑色藥丸還未送出去,就被冉燕輕輕推了迴來:「別,別費力氣了,我,我真的不行了,就讓我,好好地跟你說說話,好嗎……」


    冉清嗚咽著,秦風悲痛地垂著頭,夏耿摟著妻子滿是自責,大家都不說話了,都靜靜地聽著冉燕最後的遺言。


    甄修明點點頭,緊緊地摟著她,一把抹掉了眼淚鼻涕,還用手將自己髒兮兮的臉擦了個幹幹淨淨。


    他們最開始結緣就是因為一句小白臉兒,他要讓冉燕離開的時候也能看到自己的小白臉兒,這樣他們下輩子就能依然在一起。


    下輩子,他一定要好好保護她,絕對不會讓她再因為保護自己而受傷早逝。


    抹了一把落在自己臉上的淚滴,冉燕微微撇了撇嘴,有些嫌棄地笑道:「小白臉兒,你,你還真的,哭了啊?哎呦,真是,真是可惜,我,我看不清楚你什麽樣了。不過,不過我還是記得,你瘦猴一樣的樣子呢!咳咳,你,你記住啊,以後,不許讓別的女人,給你針灸,也不能,也不能給別的女人針灸,不然,不然我會傷心的。」


    甄修明猛點頭,嗚咽得連說話都聽不清楚了:「好,好,我一定聽話,不給別的女人針灸,我這輩子,都隻給你一個人針灸!也隻讓你一個人看我的身子!我保證,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哈哈哈,咳咳,咳咳。」


    冉燕想笑,可是笑了沒兩聲立即就劇烈地咳嗽起來,直到吐出了一口汙血才終於緩過了一口氣。


    有那個絕世神丹吊著,她雖然不至於立即斃命,但是也沒有多長時間了。


    「有你這話,我也算,也算瞑目了。不過,你可別真的,不做對不住我的事,我,我死了,可不想讓你跟我一起,你得活著,得娶媳婦兒,生孩子!哦對了,我,我最喜歡京城的好吃的了,可惜,可惜隻吃了兩天,咳咳,還沒吃夠呢!你,你迴去了以後,一定要替我,多吃點……」


    冉燕閉著眼睛,自己念叨著還心心念念沒有吃夠的美食,而她說話的聲音也越發低沉,搭在甄修明手臂上的手,也突然滑落下來。


    「我,我替你吃,替你吃,一定會找最好吃的東西吃,你,你放心,放心……」


    甄修明緊緊抱著懷中已經沒有了溫度的冉燕,哭得泣不成聲。


    「燕兒!」


    冉清突然一聲悽慘哀嚎,兩眼一翻,便暈倒在夏耿的懷裏。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三天以後。


    臨近邊境的一個安定小鎮上,冉清躺在幹淨而舒適的客棧客房中,看著明亮的房間,冉清有些愣神。


    冉燕……


    吱嘎一聲,是紅葉進來了。


    「小姐,你醒了?太好了!」


    看著紅葉紅紅的眼睛,冉清下意識地問起了冉燕,卻惹得紅葉眼淚撲簌撲簌地落了下來。


    「小姐,二小姐已經,已經去了,你節哀。」


    已經去了?


    已經去了?


    冉清突然笑了,笑著笑著,眼淚也下來了。


    她這是在幹什麽呀!千裏奔馳而來救人,沒想到竟然將自己最心愛的妹妹給害了,那可是叔叔唯一的骨血了啊!


    「小姐,小姐,你別這樣,小姐……」


    紅葉盡量穩住自己的情緒,趕緊安慰著哭得有些癲狂的冉清,她現在的身子已經不容許她如此激動了。


    果然,冉清的笑聲突然戛然而止,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就在剛剛,她敏銳地感覺到肚子裏的孩子在踢騰,那種感覺,不像平日的胎動一般,反而給人一種求救的意味。


    這是怎麽了?


    不僅是肚子,就連身體的其他部位也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冉清看向紅葉,這才想起她剛剛進門的時候,手裏是端著一個藥碗的。


    那藥,莫非是給自己的?


    「小姐,你是不是覺得不太舒服?你等一下,我去叫甄先生!」


    扔下這麽一句,紅葉立即奔出去,不一會兒,接連進來了三個男人。


    當先的是夏耿,隻是他剛跑到床邊,就被後趕來的甄修明一把推開了。


    「一邊去,別耽誤我把脈!」


    三日未見,甄修明的變化讓冉清驚呆了,要不是他說話的聲音未變,冉清根本認不出來眼前這個白了鬢髮的男人,竟然會是曾經的翩翩公子,神醫甄修明。


    甄修明仿佛沒有看到冉清眼中的驚訝,隻是沉著臉為她把脈,身後的夏耿和秦風都一臉沉靜,隻有在冉清看過來的時候才會咧開嘴唇露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容來。


    幾人都是性情直爽之人,根本做不來那些虛假糊弄人的樣子。


    看到兩人這笑得比哭還難看的樣子,冉清便知道,他們定然是有事情瞞著自己的。


    不過,這兩人顯然是不想告訴自己。


    甄修明的手從冉清手腕上收迴來,麵色有些陰沉,不過也隻是微微點頭,說了句還好。


    冉清自然不會相信:「甄先生,我到底怎麽了?你就實話告訴我吧!」


    還不等甄修明開口,夏耿已經當先說話了:「清清,修明說你沒事那就是沒事啊,你別多想了。」


    怎麽會沒事?不可能沒事的!


    冉清不相信。


    夏耿心思一轉,坐到了她身邊小聲道:「燕兒走了,他,他心中難過。」


    甄修明和冉燕之間的感情,他們也是在冉燕臨死前的話中知道的。


    一提起冉燕,冉清的心再次沉了下去,所有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到了這件事上。


    「燕兒她,她在哪兒?」


    甄修明和秦風已經出門去了,紅葉也將剛剛端進來的湯藥交到了夏耿的手裏。


    房間裏隻剩下夫妻二人,夏耿一邊餵她喝藥,一邊說道:「已經派人把她送迴冉家堡了。」


    冉燕小時候便失去了父母,活著不能跟父母團圓,現在死了,就讓她跟爹娘葬在一起吧!


    「耿哥,我……」


    冉清聲音哽咽,已經說不下去了,冉燕的死,她是有責任的。


    夏耿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清清,別這樣,燕兒走了,還特意囑咐修明照顧你和孩子們,她定然是不希望看到你為她如此傷心的。你要,堅強一些,好嗎?」


    溫暖的大手撫摸上圓滾滾的肚子,夏耿的聲音微不可查地顫了顫:「為了我們的孩子,你也要堅強起來。」


    話雖如此,可是真正做起來又怎會是容易的事?


    看著夏耿關切的眼睛,冉清微微點頭,滾熱的淚水無聲地滑落臉頰。


    燕兒,這輩子過得如此不幸,下輩子,你一定要幸福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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