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大獄?


    「怎麽迴事?」


    「怎麽迴事?」


    鍾應茗身上的傷也不疼了,雲氏的心口也不疼了,紛紛站了起來。


    鍾實抹著臉上的汗:「剛才,剛才來了兩個衙役,說是,說是小少爺在逸茗軒將吏部尚書家的表公子給揍了。還說夫人為了保護小少爺,也,也動手了。現在,人家禮部尚書家不依不饒的,已經將兩人送去了京兆尹府,讓咱們,讓咱們趕緊去京兆尹府商討事宜呢!」


    吏部尚書?


    吏部尚書!


    那得是多大的官啊!


    鍾應茗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口水,結結巴巴地問道:「那個,那個,平西郡主呢?她,她去了嗎?」


    鍾實搖搖頭:「小的給了衙役點銀錢,已經問到了,說是平西郡主不管這件事。還說夫人和小少爺在逸茗軒得罪了貴人,他們還要找夫人賠償損失呢!想必,想必逸茗軒的人很快就要到了吧?」


    這,這可怎麽辦啊!


    鍾應茗終於意識到了什麽叫做絕望,一屁股癱坐到了地上,訥訥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鍾實還在那裏小心翼翼地說著:「小的也打聽了,吏部尚書那邊好像說是看在逸茗軒的麵子上,願意私下解決此事。但是,賠償的銀子肯定不少,至少得,得三千兩!」


    三千兩?!


    雲氏尖叫一聲,將已經魔怔了一般的鍾應茗叫醒了。


    「我們,我們去哪裏弄三千兩銀子賠給他們?讓他們坐牢,坐牢吧!」


    鍾實又是搖頭:「可是老爺,這用銀子賠償的事是人家吏部尚書府提出來的,咱們,咱們怎敢改變啊!」


    自古民不與官鬥,所以一般遇到了這種事,隻要官家願意用銀子解決的事,平頭老百姓可都是感激涕零的。


    現在人家吏部尚書府都提出來了,他們鍾府卻非要坐牢,這麽不識抬舉,這就不單單是坐牢可以解決的了。


    「這可怎麽辦啊?咱們去哪裏弄這三千兩銀子啊!」


    雲氏急得捶胸頓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


    「都怪你,非要玩什麽賭博,現在好了,剛把莊子鋪子輸進去,又遇到了牢獄之災!咱們鍾家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啊!那兩個,一個是咱們家媳婦兒,一個是咱們家孫子,要是不給銀子,是不是連鍾家都要倒黴了?不行啊,老婆子我還沒有活夠呢,還不想這麽早就死掉啊!」


    雲氏罵著罵著,突然想起什麽來似的,一把撲到兒子身上,狠狠地捶打起來:「都怪你,當初非要娶這個掃把星進門!我就說不行,她家裏沒有男丁,父母也早亡,可見這女人就是個命硬的克星啊!現在好了,克得你傾家蕩產了,又開始克咱們家的命數了啊!嗚嗚,掃把星啊,掃把星啊!」


    鍾應茗被雲氏捶打得身子亂晃,但是他的思緒卻是異常清明的。


    前有四方賭坊的債務,後有吏部尚書府的指控,他鍾應茗可謂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難道,真的隻能坐以待斃了?


    鍾應茗眼睛微微眯起,四方賭坊好解決,無非就是將莊子鋪子通通交出去罷了。


    至於吏部尚書那邊……


    「娘,既然是掃把星,那就趁早掃地出門好了。」


    嘎!


    正在哭嚎的雲氏像是被扼住脖子的鴨子,發出一聲聒噪的聲音後再也沒有了聲響。


    她毫無淚花的眼睛死死盯著兒子:「你,你也聽到了,打了人家表公子的是小飛,他,他可是你親兒……」


    「嗬!」


    鍾應茗冷笑一聲,眼中一片涼薄:「親兒子又如何?這樣坑爹的兒子不要也罷!反正紅袖已經有了五個月身孕,大夫說了,很有可能是兒子。就算不是兒子,隻要有我在,還怕以後沒有孫子嗎?」


    這樣冷情的鍾應茗,雲氏還是頭一次見到。


    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的確是討厭小飛,但那畢竟是自己的親孫子,再討厭也不至於真的將他趕走,當初說把他送出去也隻是一時氣憤而已。


    可是現在兒子真的要把孫子逐出家門了,她為什麽會覺得這樣心寒?


    以前自己還有莊子和鋪子在手,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兒子,會不會有朝一日也把自己給攆出去?


    雲氏越想越覺得渾身冰冷,竟情不自禁地將兒子的衣袖鬆開了。


    當天下午,京兆尹的大牢裏送來了一紙休書和一封斷絕關係書。


    逸茗軒,林媛接過嚴如春帶來的書信,嘴角輕輕翹起,露出一個鄙夷的笑容。


    這樣的結果是她預料之中的,隻是沒有想到這兩封書信竟然送來得這樣快。


    茗夫人沉默地接過了休書和斷絕關係書,心裏竟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瀾。


    茗夫人和鍾小飛並沒有被關進大牢裏去,小飛此時也正在外邊跟魏博宇的表弟玩得不亦樂乎,哪裏有什麽大打出手被下大獄的事?


    這些,無非都是林媛的一場戲而已。


    「你說鍾家不會派人來,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我還真是高估他們了。」


    作為「同謀」的嚴如春一臉氣憤地哼了一聲,之前她還勸說林媛做戲做足全套,讓茗夫人和鍾小飛委屈一下去大牢裏待一天的。可是現在看來,這完全就是多此一舉。


    別說鍾應茗本人了,就是他們鍾家的下人也沒有來一個。


    甚至那個來送休書的小廝,也隻是將書信一扔就逃也似的跑走了,弄得京兆尹的衙役們以為自己是洪水猛獸呢!


    「我說你這找的是個什麽男人,再怎麽說你這也是他媳婦兒啊,還有他,那可是他親兒子!他怎麽就忍心呢!」


    嚴如春向來是有話就說,更何況她經常來逸茗軒喝茶聽書,跟茗夫人也算是熟識了,跟她說話時也就沒有那麽多顧慮。


    但是這樣的話多少還是有些傷人的。


    林媛趕緊給她使眼色,嚴如春心中氣憤,還想再說的,不過也不好再開口了,一氣之下,竟是站起身來跑出去跟鍾小飛兩個小孩子玩了起來。


    房間裏隻剩下茗夫人和林媛了,林媛有些同情地看著她,卻不知道該怎麽勸說。


    雖然現在這個結果是大家一直都想要的,隻是,真的到來了,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畢竟,那是茗夫人曾經真心實意愛過的男人,即便是個渣男。


    突然,茗夫人輕輕笑了一聲,隨即,在林媛有些詫異的注視下,她越笑聲音越大,越笑越開心,最後,竟是笑出了眼淚來,就連聲音也帶了幾分哭腔。


    林媛心中更痛,默默站起身來走了出去,茗夫人這輩子太苦太累了,現在終於解脫了,也該讓她脆弱一次好好發泄發泄了。


    站在房間門口,看著鍾小飛沒心沒肺地跟魏博宇的小表弟玩得不亦樂乎的樣子,林媛唇角微微一勾。


    幸好,她們的計劃沒有毀掉這孩子的童真。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自打知道自己不再跟著父親的時候,鍾小飛臉上的笑容越發多了起來。


    孩子是最誠實最不會偽裝的,或許,他也是打心眼兒裏討厭那個烏煙瘴氣的家的吧!


    四方賭坊的能力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三天約定期限未到,鍾應茗便已經將自己輸出去的莊子和鋪子的地契通通送了過來,就連他們現在居住的那個莊子的地契,也一併送了過來。


    甚至於那麽大一家子,也已經在這三天裏搬了個幹淨。


    對於已經傾家蕩產的鍾家來說,要安置這麽多人顯然是不容易的。


    林媛也對他們的去處十分好奇,經過一番打探,她覺得甚是淒涼。


    原來,鍾家簽了死契的下人們已經悉數被鍾應茗賣給了人牙子,甚至於為了得到更多的銀兩,隻要是模樣俊俏的丫鬟,全都被他賣進了青樓,送入了火坑。


    這些丫鬟都是鍾家的死契奴才,生死都是主人家說了算,更不要說打發進青樓了。


    當然,若是家中有親人,或者自己能夠用相當的銀錢來給自己贖身的,鍾應茗還是十分「大度」地將這幾個人放走了。


    可是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還是有不少無辜女子被賣了。


    至於他自己的那幾個小妾,畢竟是曾經侍奉過自己的女人,他還沒有喪心病狂地將這些人也一併賣去青樓。


    隻是放了她們自由,家中一切隨她們挑選,想要帶走的便一併帶走了。


    鍾府早就隻剩下一個空殼了,哪裏還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這幾個姨娘都是當初跟著茗夫人一併做針線活兒養家餬口的好姑娘,好在早就認清了鍾應茗的真麵目,給自己留了一些銀兩。


    雖然不多,但是也不至於會餓死在外。


    有家人的就迴家去了,沒有家人的,便聚在一起租了一個小院子,靠著賣繡活兒或者幫別人家洗衣服掙錢度日。


    雲氏手裏除了那幾個莊子鋪子之外,還有一些陪嫁時的首飾在手裏。為了不讓兒子厭棄自己,便主動將這些首飾拿了出來,變賣成了銀兩。


    有了這些銀兩,再加上賣丫鬟奴才的銀子,差不多也能買個城外的農家小院子湊合住了。


    隻是這樣的院子,自然是不能跟之前那個莊子相比的,一家人的生活瞬間下降了好幾個檔次。


    雲氏年紀大了,經過這一連番的變故,身子早就大不如從前。


    鍾應茗十分孝順地將她身邊伺候的丫鬟留了下來,除了這個丫鬟,他還留下了鍾實和兩個機靈可靠的小廝。


    紅袖和綠冉也沒有被遣散,這兩個女人都是他最近才從青樓裏贖出來的,還沒有過足癮呢,哪裏捨得送走?


    更何況紅袖還懷著自己的孩子,鍾應茗已經損失了一個兒子,也就越發地重視子女了。


    所以他把年輕的綠冉也留了下來,就是為了讓這兩個女人給自己生多多的兒子,多多的女兒。


    至於這些孩子生下來以後怎麽養活,誰管呢?等生下來再說!


    於是,經歷了這麽大一場變故的鍾應茗,愈發沉浸在女人的溫柔鄉裏,甚至還將雲氏身邊留著的那個丫鬟也給收了房。


    一個女人即將臨盆,兩個女人天天床上床下的伺候著自己,鍾應茗過得昏天暗地好不逍遙!


    隻是家中那日益銳減的銀兩,將老管家鍾實逼得有些抓狂。


    他本想著用這些剩餘的銀兩去做個小本生意的,隻是鍾應茗這個東家不同意,他一個小小的管家也不好越俎代庖,隻好作罷。


    雲氏天天提心弔膽,生怕兒子有一天會嫌棄自己。


    鍾實天天唉聲嘆氣,擔心東家有一天沒銀子了會把自己也給賣掉。


    終於,這樣的擔憂在銀兩快要見底的時候爆發了。


    鍾實趁鍾應茗熟睡的時候,偷出了他的私印和自己的賣身契,卷著剩下的銀兩和值錢的東西溜之大吉了。


    當鍾應茗發現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了。


    更糟糕的是,跟鍾實一起消失的,還有他身懷近七個月身孕的姨娘紅袖。


    直到此時鍾應茗才反應過來,紅袖肚子裏的孩子根本不是自己的,是那個王八蛋鍾實的。


    怪不得當初鍾實極力慫恿自己將紅袖贖出來,怪不得紅袖剛來府裏不到一個月就有了身孕。


    他還天真地相信了紅袖的說辭,以為那個孩子就是他們在青樓裏一見鍾情之下的愛情結晶。


    現在想想,真是個大傻蛋!


    鍾應茗又氣又急,當即便手腳冰涼渾身僵硬暈倒在地。


    再次醒來後,嘴眼歪斜,竟是被氣得中風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跟鍾家斷絕一切關係後,茗夫人帶著兒子小飛暫時借住在逸茗軒。


    逸茗軒也是有後院的,像銀杏的兩個妹妹青城雪芽沒有地方可以去,平時就是住在後院裏的。所以也不多茗夫人母子兩人。


    不過,林媛並沒有讓他們住很久,因為,她將鍾家的產業給她送來了。


    「這些是從雲氏手裏得到的莊子和鋪子,這個是你們之前住的那個莊子。」


    林媛將幾份地契推到茗夫人眼前,順便將得到這些地契的經過當笑話跟她講了一遍,聽得茗夫人一愣一愣的,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你說,這是老太太……雲氏的嫁妝?你,你居然能從她手裏將這些東西要過來?」


    茗夫人一臉不可置信,看來她是知道雲氏有這些東西的。


    林媛勾唇笑了笑:「這些你收著,你為他們鍾家付出了那麽多,雖然我不知道這些東西能不能彌補你的損失,不過,總是聊勝於無吧!」


    看著被塞在手裏的幾張地契,茗夫人趕緊送了迴來:「郡主,這東西是你贏來的,我不能收。」


    林媛早已猜到以茗夫人的秉性絕對不會平白無故收下這些東西,她也不多說,隻是抬起下巴沖房間裏正在聚精會神練字的鍾小飛努了努嘴:「小飛很聰明,雖然沒有父親了,難道你捨得讓他沒有一個好前程?你總該為孩子著想的。」


    為了孩子著想。


    茗夫人又何嚐不知?她這輩子最對不住的人,就是養育自己的父母和這個孩子。


    她將父母打拚一輩子的產業拱手送給了渣男,又讓自己的兒子變成了無家可歸的孩子。


    父母已經亡故了,現在她也隻能將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兒子身上了。


    「郡主,謝謝你,我,我會慢慢還你的。」


    雖然收下了,卻收得並不心安理得。


    對於這樣知恩圖報的人,林媛很是欣賞:「那就把我的逸茗軒打理得更好吧!」


    茗夫人揚唇一笑,常年緊蹙的眉心終於舒展開來。


    逸茗軒有茗夫人盯著,林媛很是放心。


    至於暢音閣的事就要麻煩的多了,嚴如春如願將宋班主的戲班子收入了麾下,但是想要重新開鑼唱戲卻是不簡單的。


    第一個難題就是他們沒有台柱子了。


    對此,林媛表示無所謂,台柱子都是捧起來的,既然當初能夠將常如春捧起來,就不怕他們捧不起來第二個。


    林媛讓宋班主一邊將戲班子裏有天賦和發展前途的伶人好好培養一下,一邊聯繫聯繫以前被常如春擠兌走的那些伶人。若是有誰願意迴來的,她都願意接納。


    雖然她不敢保證一定能讓這些人成為台柱子,但是工錢方麵卻是有保障的。


    宋班主對此感激的不得了,光憑著林媛和嚴如春的身份,他也相信這句話,立即散開各種關係網去尋找以前被他趕走的那些伶人了。


    暢音閣想要重新開張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既要重新裝修戲園子,又要尋找合適的伶人。


    最重要的是,他們還要挑選合適的劇目、編排戲劇台詞。


    大到台詞唱腔,小到演員的裝扮服飾,這些都是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去準備的。


    正好宋班主尋人也是需要時間的,所以林媛並不著急,眼看著自己成親的日子已經不遠了,索性便將這些事暫且放下,安心準備待嫁了。


    ------題外話------


    茗夫人的事定下來了,接下來就是大婚了,然後甜甜蜜蜜,再然後甜甜蜜蜜~


    其實我都不想寫成親的,你們都沒有人催我,我就讓他們一直這樣當和尚當尼姑多好啊,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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