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征和林媛定親這一天,林府倒沒什麽大事,但是整個京城卻都沸騰了。


    從將軍府到林府,隔了整整兩條街,而這兩條街全都被夏征的聘禮給擠滿了。


    紅彤彤的大綢布,一個一個的大箱子,光是抬嫁妝的小廝就得上千了!


    百姓們無不熱鬧圍觀,男子們被眼前數不清的聘禮驚呆了,女子們都紛紛羨慕起了林媛。


    不過,一想到林媛為整個大雍做出的貢獻,人們心中那點僅存的妒忌就都發不出來了。


    畢竟,她們可沒那個能耐想出活字印刷,也沒有那個聰明勁兒為征西的夏家軍做出解飢的漢堡來!


    但是,羨慕的人多得是,看著眼熱的人自然也不少。


    消息傳進姚府的時候,姚含嬿正扶額呆坐在窗前。


    墨竹眼珠子一轉,唇角閃過一個複雜的笑容,掀了簾子走進來,故意在姚含嬿麵前晃悠了幾下。


    也不知道姚含嬿正在想什麽,往常隻是一眼就能察覺到問題的她,今日竟然老半天都沒有注意到墨竹。


    墨竹頓時臉色頹然。


    故意清了清嗓子,墨竹倒了一杯茶送到她麵前:「小姐,喝杯茶吧!」


    姚含嬿神色漠然,連眼皮都沒有動:「拿開吧!」


    墨竹手指一僵,突然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姚含嬿對自己的態度明顯冷淡了許多。


    若是再這樣下去,豈不是還等不到姚含嬿嫁進二皇子府,她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小姐。」


    墨竹恭順地托著茶杯,眼淚說來就來:「小姐是因為上次的事情怪罪奴婢嗎?奴婢有錯,沒能辦好小姐的差事,奴婢,奴婢害得小姐好苦,奴婢,嗚嗚,奴婢對不住小姐!」


    說著,墨竹已經跪了下來,額頭著地磕起頭來,那砰砰的聲音,令人聞之心痛。


    姚含嬿雖然心性較為孤傲,但是總體說來對這個丫鬟還算畢竟重用,雖然上次跟二皇子莫名其妙在一起的事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甚至還懷疑過墨竹是否背叛了自己。


    但是,她畢竟沒有經歷過多少後院宅鬥,又過於自信,現在對墨竹又重新恢復了自己的信任。


    隻不過是有些疏遠罷了。


    看著墨竹砰砰地在地上磕頭,姚含嬿嘆了口氣,聲音也清淡如菊:「行了,你這丫頭從小就跟著我,你對我如何,我心裏還是有數的。你且起來吧,我並沒有怪罪於你的意思。」


    既然姚含嬿已然鬆口,墨竹也沒有再做戲,便抽噎著停止了磕頭。


    她知道,姚含嬿是個說一不二的人,還是個不怎麽近人情的人。若是她再矯情地多說兩句,隻怕就要引起姚含嬿的反感了。


    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墨竹心中卻是一陣竊喜,姚含嬿又如何?曾經的京城第一才女又如何?她這個丫鬟跟了她十多年,早就將她的脾氣摸得透透的了。


    「小姐,您請喝杯茶吧,奴婢見您一上午都在窗邊發呆了,是不是有心事?」


    這次,姚含嬿沒有拒絕她送上來的茶水,但是她真的不怎麽渴,接過後也隻是隨手放到了桌邊。


    「能有什麽心事?嗬,以我現在的處境,誰還會在乎我有沒有心事?」


    自嘲一笑,姚含嬿想起了爹娘,自從她出事以後,她就再也不是姚府引以為傲的大小姐了。


    甚至後來,姚仕江還要親自請人去求二皇子來娶自家閨女,更是丟了他姚仕江的老臉。


    爹爹本就當她是姚府的臉麵,但是娘呢?


    想起孟氏一天過來四五趟教導她如何固寵,姚含嬿心裏就一陣噁心。


    孟氏也是出身名門,從小到大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小妾們使出各種狐媚子的手段迷惑姚仕江。


    而她,更是被孟氏當做當家主母一樣教導著的,什麽閨閣禮儀,什麽琴棋書畫,何曾跟她說過撒嬌使小性子勾引男人?


    哼。


    輕輕哼了一聲,姚含嬿目光遠眺,仿佛已經看不到眼前讓她鬱悶已久的光景了。


    墨竹時時刻刻跟在姚含嬿身邊,自然是知曉她心事的。隻不過,這些關她何事?她隻要一心將姚含嬿送到二皇子身邊就行了,接下來,她就可以進行第二步計劃了。


    勾引二皇子,至少不再當奴婢!


    美好的念想在心裏過了一遍,墨竹方才想起了此番來找姚含嬿的目的。


    「小姐,剛剛奴婢聽採買迴來的婆子們說,夏二公子今日,今日去林府提親了。還說,那聘禮,整整擺了兩條街呢!」


    一邊說著,墨竹精明的眼睛一邊瞄著姚含嬿的臉色。


    果然如她所料,姚含嬿臉色更白了。


    啪!


    姚含嬿的胳膊不經意地一掃,之前放在桌邊的茶杯便嘩啦啦地掉在了地上,碎成了渣渣。


    看著那摔成粉末的茶杯,姚含嬿苦笑一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沒想到,我姚含嬿居然也會走到這一步。倒是那鄉下來的小村姑,竟然……」


    竟然如何?


    姚含嬿不說,墨竹也明白了。


    「小姐,您放寬心吧,左右您馬上就要成為二皇子妃了,夏二公子再優秀,還能比得上皇子?」


    頓了頓,墨竹微微垂眸又道:「奴婢知道,小姐您不屑於跟那些賤婢們爭寵,但是,為了小姐您的將來,還有姚府,委屈您了。」


    委屈您了。


    姚含嬿眼眶一熱,心頭一震柔軟。她沒有想到,事到最後,真正關心自己是不是委屈的不是自己的娘親,也不是自己的親爹,竟然是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丫鬟!


    真是諷刺啊!


    姚含嬿心中百感交集,再看墨竹時,也多了幾分親切。


    她慢慢搖頭,仿佛是想將心中所有不快通通扔掉,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我有什麽好傷心的?反正我對夏征並非真心,隻是為了好強爭一爭罷了。真正要傷心的,隻怕是那蘇秋語了。」


    提起蘇秋語來,姚含嬿臉上竟然莫名其妙地多了幾分舒暢的笑容,好似很是開心一般。


    別人不知道,墨竹卻是清楚。


    姚含嬿慘遭設計委身二皇子,但是跟蘇秋語相比,她還是比較幸運的。


    再加上二皇子此次趁火打劫求娶蘇秋語,不也是姚含嬿暗中攛掇姚仕江極力反對的嗎?


    人啊,就是這樣,前一秒還在感嘆自己多麽慘,但是一轉眼看到了別人比自己還要慘,就開始不厚道地笑話起別人來了。


    暗暗撇了撇嘴,墨竹便退了出去讓小丫鬟進來打掃碎瓷片了。


    悠閑地坐在小院子裏磕著瓜子兒,墨竹心情舒暢地聽著灑掃的小丫鬟們說著恭維的話,神態得意地猶如枝頭上的孔雀。


    「墨竹姐姐,您今兒真是厲害,小姐這幾天誰都不理,就跟您說話呢!」


    「那當然了,墨竹姐姐可是小姐眼前的紅人呢,就連二小姐見了墨竹姐姐也得恭恭敬敬的呢!」


    「二小姐?我倒是覺得啊,墨竹姐姐比二小姐更像咱們府裏的小姐呢!二小姐心眼兒太小了,什麽人都信。」


    嫡庶之間向來少不了爭鬥,即便麵上和氣,背地裏其實也不痛快呢!就連底下的小丫鬟們也都時常說姚芷蘭的壞話。


    聽著這些恭維的話,墨竹心情大好,但是,還未等她臉上的笑容放大開來,就聽到一個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的小丫鬟開口了。


    「依我看啊,大小姐將來嫁到了二皇子府,定然要給墨竹姐姐尋摸個好婆家呢!小姐對墨竹姐姐這麽好,怎麽忍心……」


    啪!


    小丫鬟還未說完,墨竹一個巴掌就砸在了小桌子上,嚇得幾個十來歲的小丫鬟個個花容失色,噤若寒蟬。


    美目在說錯話的小丫鬟身上掃了一眼,墨竹冷哼一聲,抬屁股就走了,隻留下小丫鬟自己惴惴不安地提心弔膽。


    「你傻啊,怎麽能說這種話呢!」待墨竹走遠了,一個小丫鬟趕緊戳了戳闖禍者的胳膊,埋怨了一句。


    闖禍的小丫鬟委屈地撇著嘴:「我,我怎麽知道不能說?咱們以前不是經常這樣開玩笑嗎?就連門口的小廝也說墨竹姐姐將來定然會配個好夫家的,我,我哪裏說錯了?」


    幾個小丫鬟給了她一個同情的眼神,紛紛搖頭,她們哪裏知道哪兒說錯了,以前她們也的確經常這樣開玩笑的啊,怎麽今兒個就不行了?


    夏征和林媛的親事定了下來,也算是了了兩家人的一樁心事了。


    要說最不滿意的就是夏征了,明明這麽早就定了親,還非要等到明年六月才能成親,真是掃興!


    迴去以後,他就把規定女子出嫁要講究行嫁月的人給罵了一通,至於到底是誰定下的這個習俗,他自己也不清楚。


    夏征送來的聘禮實在是太多了,林府家裏的庫房根本就盛不開這麽多東西。


    還是林家信有辦法,當即就讓小廝們把後院閑置著的一個院子給清了出來,專門用來盛放這些聘禮。


    至於那些地契房契什麽的,劉氏就全都讓林媛自己收著了。反正這些都是她的聘禮,等到明年六月份都要原封不動地交給她讓她帶迴去的。


    有些人家是要把夫家送來的聘禮歸到公中的,但是劉氏根本就沒有這樣想過,隻想著自己閨女的東西,她這個當娘的萬萬不可弄丟了才好。


    家中還有三個未出閣的姑娘,劉氏也就借著這個機會直接跟她們說好了,以後幾人成親,聘禮什麽的,她都一律不留,原封不動地給閨女。


    當然,嫁妝也是一樣不能少的。


    夏征送了這麽多聘禮來,劉氏林家信兩人欣喜之餘,還有些擔憂,他們到底該迴多少嫁妝才算合適。


    迴的少了,怕閨女不被人看重。迴的多了,他們哪裏比得上夏征的底蘊深厚?


    關於這一點,林媛早已想好了,她把夏征之前送給自己的鋪子莊子的地契拿了出來,交到了劉氏手裏。


    這些東西都是當初洞天和醉仙樓比賽的時候,夏征趁機從賭坊裏贏的。


    現在她終於知道,夏征將這些東西直接送給她是什麽意思了。


    即便他當初說的是送給她當聘禮,但是到後來卻再也沒有提過,想必也是不想劉氏為難,直接將這些東西送給林媛當做嫁妝了。


    對於夏征的細心安排,林媛很是感動。對於這些身外之物,她自己是沒有多少感覺的。


    但是劉氏和林家信就不同了,他們要顧著閨女的臉麵和名聲,若是讓人說夏征的聘禮多不勝數,林家的嫁妝卻少得可憐,最後丟人的還不是林媛和夏征?


    閨女本就辛苦,他們做爹娘的,能幫多少算多少吧!


    除了這些,劉氏還把這些年來林媛掙到的銀子都規整了規整,再加上小林霜開的霜雪閣掙得銀子,還有林薇在絳煙閣的報酬,也不少了。


    雖然他們林家不如將軍府身家豐厚,但是劉氏也提前在京城裏打聽了一番,他們現在準備的嫁妝,也算是中上等水平了。


    左不過還有半年時間呢,劉氏想著這半年再給林媛準備一些土地莊子的,應該也夠了。


    沒幾天就要過年了,洞天和逸茗軒都有劉掌櫃和茗夫人看著,林媛也就偷了個懶,沒有再跟以前一樣天天往店裏跑了。


    反正心情好,這天便帶著一家人出去逛街了。


    說起來,這還是他們一家人來到京城的第一個春節呢,一定要好好地辦一辦才行。


    林家信如今一心想著的就是作畫練字,即便幾個孩子輪番攻擊,也沒能說服他一同出來逛街。


    劉氏哼了哼,一手牽著小永嚴,一手拽著小林霜,當先便出門去了,末了還扔下一句:「帶你出去見識見識世麵吧,你還不樂意!正好,省得來了以後礙我們的眼!」


    林媛撲哧一樂,差點笑出聲來,劉氏這模樣哪裏像是跟老公賭氣的小媳婦兒?活脫脫就是一個巴不得老公不跟著自己的新媳婦兒啊!


    真是太可愛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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