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府門口向來是沒有多少人來迴行走的,今日,不消一會兒便聚了好多瞧熱鬧的百姓。


    而被大家圍觀的兩個人,竟然是京城中享有盛名的絳煙閣公子程皓軒,還有閨中女子們嚮往已久的溫文公子黃家善。


    兩位翩翩公子像六七歲孩童一般赤手空拳打架,甚至雙雙滾到了地上去,看得大家震驚不已。


    守門的小廝剛從震驚中迴過神來,還沒有來得及將大公子的反常迴稟給黃府的老爺夫人,這邊兩人的戰爭就已經接近尾聲了。


    程皓軒和黃家善雙雙不顧形象地躺倒在地,兩人身上原本幹淨整潔的衣裳此時也變得骯髒不堪,甚至黃家善的袍子還在胸口處被扯了個大口子,一塊兒布料十分不羈地豎立在胸口隨風飄揚。


    小廝哪裏還有心思去迴稟給黃府老爺夫人?立即帶著趕來門口的小廝們將圍在邊上看熱鬧的眾人給趕走了。


    他們那邊忙活地滿頭大汗,躺在地上的兩人卻悠閑自在地聊起了天。


    「哼,這麽多年了,你還是老樣子,沒長進!」


    程皓軒累得連眼皮都動彈不得了,居然還能從鼻子裏噴出一個不屑的哼哼來,看得黃家善直翻白眼兒。


    「光說我,你還不是一樣?說吧,這麽多年不見你今兒怎麽突然找上門來了?我還以為你還跟小時候一樣不屑跟我幹架呢!」


    說實話,方才小廝迴稟他說等了十來年的的人突然找上門來了,他竟激動地連手裏的書都給扯爛了。


    方才那一架打得酣暢淋漓,但是現在靜下心來,黃家善就納悶了,將近十年了,程皓軒都沒有來找他。


    即便當初聽說這傢夥被程夫人接來了京城都沒有等到他上門,他還以為這傢夥真的不記得跟他的約定了呢!


    程皓軒抿了抿唇,眸子裏的光芒一閃而逝,不答反問:「當日的約定,你可還記得?」


    黃家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隻唿吸到滿嘴的塵土味道,鼻子也變得癢癢的,聲音也隨之悶悶的了:「當然記得。」


    當年兩人還都是小孩子的時候,程皓軒被程夫人養在鄉下的莊子裏,恰巧那個莊子旁邊就有黃府的一處小莊子,黃家善因為在府中不聽話,被黃老爺斥責去那小莊子裏住了一段時日。


    於是,兩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不期而遇。


    至於兩人之間的恩怨,那就是程皓軒的身世了。村子裏的小孩子們都知道程皓軒是個養子,說他是沒人要的孩子,誰也不跟他玩。


    黃家善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而且性質更加惡劣。不僅罵他沒人要,還跟他大打出手了。


    偏偏黃家善從小養尊處優,身子骨兒不如一直在莊子裏長大的程皓軒,於是黃家善毫無懸念地落敗了。


    隻是小孩子好勝心強,當即就將身上帶著的一個小木牌讓給了程皓軒,約他再戰。


    本以為程皓軒會不屑地,沒想到今日竟主動找上門來了。


    「我說,若是你能再將我打趴下,我就滿足你一個條件。」


    程皓軒眉頭一挑,唇角微微一撇:「好像不止是這些吧?」


    黃家善也撇了撇嘴角,續道:「對,還有一句,無論什麽條件都能滿足,即便是讓我……喂!你不會是真的想要讓我去死吧?」


    黃家善的聲音有些大,那邊剛剛被驅趕離開的看熱鬧的百姓都忍不住迴過頭來往這邊瞧,生怕錯過什麽不得了的好戲。


    程皓軒嗤了一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你的命有什麽好?本公子才不稀罕!行了,也不跟你廢話了,我的條件是……」


    一邊說著,程皓軒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坐了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瞪著還沒反應過來依舊躺在地上的黃家善,一字一頓地說道:「不許娶田萱!」


    黃府門口重新恢復平靜,黃家善毫不介意身上的破爛衣裳,饒有興趣地望著程皓軒漸漸離開的背影。


    那個小廝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家大少爺:「公子,要不要,請示老爺?」


    黃家善一挑眉,唇角勾起一個隻有男人才能看明白的笑意:「不必,本公子和哥們兒之間的一個約定而已,有什麽需要迴稟的?」


    小廝點頭哈腰,心裏卻是默默埋怨開了,這都把未來媳婦兒讓出去了,還隻是一個約定而已嗎?


    正腹誹著,便聽到黃家善興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去,給本公子預備一份兒大禮,本公子的好哥們兒要成親了,我得提前預備著才行!」


    逸茗軒開張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林媛在逸茗軒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自從那日跟夏征說自己想要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浪漫求婚禮之後,她見到他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第一次,是這傢夥樂顛顛地跑來問自己喜歡什麽顏色。


    第二次,是她因為籌備逸茗軒開張的事宜一天都沒有顧得上吃飯,這傢夥帶著洞天十來個小姑娘過來給她送飯。


    第三次是……


    林媛歪著頭想了想,好像是三天前,這傢夥跑來告訴她已經跟淑妃說過田萱跟程皓軒之間的事了,至於淑妃願不願意做這個媒,還得再等消息。


    「原來,已經三天沒有見麵了啊!」


    林媛聳聳肩,在自己做的簡易的檯曆上畫了個叉,早知道跟夏征三天不見麵會這麽難熬,她就不會給她出難題要什麽浪漫求婚禮了。


    簡易檯曆上,有兩個位置用硃砂筆畫了圈圈,第一個是臘月初八,逸茗軒開張的日子,還有兩天。


    第二個是臘月初十,蘭花和小馬成親的日子。


    這兩個日子離得有些近了,不過,等逸茗軒開張以後完全交給茗夫人打理就行了,她趕一趕,應該能趕在蘭花出嫁之前到達林家坳。


    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算計著時間,田惠突然笑眯眯地進來了。


    這麽燦爛的笑容,林媛已經有好久沒有看到過了。


    挑了挑眉,林媛忍不住揶揄道:「怎麽今兒這麽高興?難不成,有了?」


    一邊說著,還一邊拿眼睛往田惠的小肚子上瞄,瞄得田惠小臉兒立刻就紅了,小手兒往她額上一戳,嗔道:「死丫頭!沒羞沒臊的!」


    雖然這樣說著,但是田惠的臉上卻也多了幾分落寞,說起來她成親也大半年了,雖然夏臻去西涼了幾個月,但是從西涼迴來也已經一個多月了,可她的肚子總也不見動靜,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田惠的落寞林媛看在了眼裏,不過孩子這種事不是著急就能來得,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勸說,便轉移了話題。


    「惠姐姐這麽高興,是有什麽事要跟我說嗎?」


    聽她這麽問,田惠才想起了今日來得目的,一掃方才的陰霾,笑著坐到了林媛身邊,說道:「是啊,昨兒個我聽母親說,黃府那邊迴信兒說黃公子跟萱兒的八字不太合,所以這樁婚事就作罷了。」


    這麽快就作罷了?


    林媛也來了興趣,她眨了眨眼睛,噗嗤一聲就給樂了:「我說呢,前天聽來洞天吃飯的人說,看見有人在黃府門口打架了,大家都在猜是誰呢!現在想想,該不會就是程皓軒吧?」


    程皓軒和黃家善打架的時候雖然被人圍觀了,但是因為兩人打得激烈,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長相,後來又被小廝驅趕,更是不知道到底誰打架了。


    大家都以為打架的是街上的兩個小混混而已,正好選在了黃府門口罷了。


    田惠久居深閨,自然是聽不到這些八卦的,現在聽林媛說起,倒是覺得十分有趣。


    有趣之餘,田惠對程皓軒的印象也好了許多,雖然打架不可取,但是這個文質彬彬的程公子居然為了自家小妹用這種最原始的方法解決問題,倒也是稀奇。


    「那田大人什麽意思?」


    現在黃府那邊找了藉口拒了這門親事,田大人肯定會覺得臉上無光了。


    田惠搖搖頭,笑道:「黃府那邊雖然拒了婚事,但是態度誠懇,而且黃老爺親自登門說明情況,父親並沒有因此對黃府有什麽不滿。不過,黃老爺來這次,倒是也給父親帶來了一個消息。」


    消息?什麽消息?


    看著田惠神秘莫測的模樣,林媛下意識地覺得這個消息肯定跟程皓軒田萱有關。


    果然,田惠掩唇一笑,說道:「黃老爺不是參加了這次的皇商之賽嗎?所以對這方麵很是關注。他說他在宮裏聽說了一件奇事,淑妃娘娘身穿一件十分別致的衣裳得到了陛下的誇讚,淑妃娘娘說那衣裳出自絳煙閣,還說……」


    林媛聽得正帶勁兒,田惠突然賣了個關子,嘻嘻一笑,續道:「淑妃娘娘還特意說絳煙閣的公子十分優秀,她正想著要不要把萱兒這丫頭說給他呢!」


    果然是淑妃!


    林媛精神一震,沒想到淑妃娘娘這麽給力,才幾天啊,就已經找到了合適的機會給程皓軒和田萱說媒了。


    「那陛下怎麽說?」


    若隻是淑妃娘娘的一句話,肯定不會傳得讓前朝一個官員都能聽到。


    田惠抿抿唇,笑道:「陛下說,淑妃娘娘向來不管這些事,現在突然想起給別人做媒,看來這個程公子定然很優秀。」


    雖然隻是一句「定然很優秀」,但是其中包含的信息就太多了。


    既然很優秀,那就配得上田家二小姐田萱了。


    雖然沒有明說賜婚二字,但是這個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跟賜婚已經差不多了。


    林媛眉頭高高揚起,唇角也忍不住揚了起來,怪不得田惠一來就這麽高興,敢情是老皇帝親口誇讚了程皓軒啊!這下,別說是田大人了,就是京城那些閨中女子們也都沒的說了。


    能說什麽?即便她們將來嫁的是個達官貴人,但是也比不上被皇帝親口誇獎過的程皓軒強。


    「萱兒好福氣!」


    林媛終於鬆了口氣,有淑妃親自保媒,又有皇帝金口玉言,田大人臉上榮光無限,田萱嫁的也光彩,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


    「是啊!」


    田惠讚嘆了一句,伸出手來緊緊地握住了林媛的手,麵上前所未有的嚴肅:「媛兒,這件事多虧了你和阿征了,若不是你們,萱兒跟程公子恐怕真的要被棒打鴛鴦了。」


    經過這件事她也想通了,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才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事。


    什麽身份地位,什麽金銀財富,都抵不過愛人一顆真誠的心。


    臘月初八,也就是傳統的臘八,往年的這一天早上,林媛都會親自下廚熬一大鍋臘八粥出來給全家吃。


    不過,今年的臘八不同了,因為今年的臘八是逸茗軒開張的日子。


    一大早,林媛便將自己早早寫好的演講台詞重新迴顧了一遍,然後才在水仙和銀杏的服侍下重新沐浴換了新衣。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主持開張典禮,但是這次的開張,林媛想要一個別開生麵的典禮。


    雖然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普通裙裝,但是箱子裏卻準備了一件十分漂亮華麗的禮服,那是等下去了逸茗軒之後要換上的。


    除了衣裳服飾,還有今日的穿戴,以及頭飾,她都做了自己的要求。


    囑咐水仙和銀杏將需要的東西統統裝進箱子裏,林媛便拿了寫著滿滿語句的紙張出門去了。


    消失了多日的夏征今日也早早來到林府等著了,知道林媛著急,夏征特意讓劉掌櫃準備了很多各式的早點提前送去了逸茗軒。


    劉氏拎著食盒從後邊追了上來,好說歹說地終於讓林媛把食盒收下了。


    這可是她淩晨就起床親自熬煮的臘八粥呢,以往都是林媛下廚,今日閨女新店開張,她這個當娘的自然不能幹坐著什麽都不做。


    拎著沉甸甸香噴噴的臘八粥,林媛滿懷激動地上了馬車,在夏征意味深長的目光裏勾唇一笑,滿臉都是自信和期待。


    許是被林媛的笑意感染,夏征的心裏也忍不住澎湃起來,一想起林媛寫的紅樓夢和西遊記,夏征就恨不得趕緊飛到逸茗軒去。


    今日的逸茗軒,定然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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