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林家老宅也已經亂成了一團,林建領去世帶來的悲慟過後,就是無盡的爭吵。入殮爭吵,出殯爭吵,就連給逝者穿孝服都要吵吵嚷嚷好半天才行。


    林家忠這個做老大的不頂事,就連村裏過來幫忙的人都看不過去了,紛紛找藉口離開,幸好有大憨子幫忙說好話,才不至於讓林家一個人都沒有,不然的話隻怕這喪事真的辦不下去了。


    林三叔跟大憨子兩人商量了一番,而後拿著那張記錄了出殯必需品的單子走到了林家忠麵前:「老大,這是給你爹辦喪事用到的東西,你看一眼,要是沒錯我就找人去鎮上買了。」


    林家忠坐在小凳子上,隨手接過了那張紙,越看心情越煩悶:「怎麽這麽多!過年時候給我兒子辦的,也沒用這麽多啊!」


    躲在一旁的林家孝悄悄地湊過來偷瞄了一眼,隻見那上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就算後邊沒有寫需要多少銀子,但是林家孝前些日子可是一直在鎮上混的,多少也會知道其中的價錢。


    他咂了咂舌,悄悄往後退了兩步。


    林三叔對這林家忠的所作所為十分不齒,聽他這樣問,臉色也不好看了,輕哼道:「你兒子能跟你爹比嗎?」


    當然不一樣,林永樂算是早夭,連祖墳都進不了,更不要說出殯了,哪裏需要這麽多東西?


    林家忠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可是,這單子上的東西,若是都採買齊全了得花多少銀子?他現在可拿不出這麽多銀子來。


    大憨子拉了拉林三叔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跟林家忠一般計較,對林家忠說道:「老大,這單子上的東西已經是我跟三叔商量過後最精簡的了。知道你們現在不方便,不過這些東西是真的不能再少了。」


    被大憨子點到了臉上,林家忠臉麵有些掛不住了,卻還嘴硬地哼道:「誰不方便了?我可是在鎮上當帳房先生的,每日裏見過最多的是什麽?是銀子!說我不方便,哪裏不方便了!」


    「既然沒有不方便,那就趕緊拿銀子吧,你爹可不能等了。」林三叔輕蔑地白了一眼。


    林家忠咬咬唇,支支吾吾半天,最後才擠了一句話出來:「這麽大的事,我得跟我兄弟商量商量,等會兒再給你們拿銀子。」


    這樣的態度,怪不得把幫忙的人都給得罪走了。林三叔張了張嘴,剛要教訓兩句就被大憨子勸走了。林三叔冷冷一哼,看在死去的林建領麵子上沒有說什麽。


    兩人走了,林家忠臉上終於掛不住了,皺著眉頭一個勁兒地咧嘴。


    這要是在一年前,他怎麽可能會為了這區區幾兩銀子看別人的臉麵?可是自從兩個兒子相繼出事以後,他已經欠了一屁股債了,鎮上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都不願意見麵了,就怕一見麵被人家追著還錢。還有東家那邊也是,他都提前預支了將近一年的工錢了,東家已經多有不滿,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跟東家開口了。


    難道又得賣地?


    林家忠懊惱地捶了捶自己的腿,曾經光鮮亮麗的自己什麽時候竟然變得跟個喪家之犬似的了?


    林家孝兩口子早就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林家忠憤憤哼了一聲,招唿了一嗓子。院子裏幫忙的人紛紛側目,林家忠卻裝作沒看到,喊人的聲音越來越響了。他都快窮得光屁股了,還在乎那些人的眼光做什麽?


    林家忠不要麵子了,林家孝還要啊。


    「行了行了,別喊了,我不就是上個茅房的功夫啊,至於這麽催命似的喊嗎?」林家孝不滿地嘟嘟囔囔著,慢悠悠地從屋裏出來了。


    林家忠嘲諷一笑:「嗬,上茅房?什麽時候你們自己屋裏也挖了個茅房?在哪挖的?難不成是睡覺的炕上?」


    林家孝被自家大哥諷刺地老臉發紅,趕緊岔開了話題:「行了!就你廢話那麽多!那麽著急找我幹嘛?跟號喪似的!」


    「什麽叫跟號喪似的,我本來就是在號喪!」對於這個偷奸耍滑的弟弟,林家忠早就心存不滿了,這會兒更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你還有完沒完了?」林家孝氣得瞪大了眼睛:「你要是再不說,爺我可走了!」


    「你跟誰逞威風?還爺!既然你是大爺,就拿出銀子來吧,你不是在鎮上做了好幾個月工嗎,肯定掙了不少銀子吧,正好孝敬孝敬咱爹!」


    瞧著林家忠伸出來的手,林家孝後背一陣發麻,就知道這老傢夥找他沒好事,他都躲屋裏去了,結果還是被叫了出來。


    林家孝翻了個白眼,想從他這裏拿錢?門都沒有!


    「沒錢!」


    「沒錢?沒錢你去春風樓?」沒想到這個小弟竟然睜眼說瞎話,林家忠又氣又驚,一時沒控製好情緒,脫口而出就把自己以前見過的事說了出來。


    林家孝急得直跺腳,看了看正瞧著他們的村裏人,漲紅了臉狡辯:「誰,誰去春風樓了?你不要血口噴人!那種地方,我怎麽可能會去?」


    心裏話卻是,明明自己做的隱蔽,怎麽還是讓這個大哥給瞧見了?真是晦氣!


    林家忠知道自己是戳中了小弟的痛腳了,冷哼一聲,伸出了手:「我又沒有看錯,全看你怎麽做了。」


    可惡!狡猾!


    受製於人不得不低頭,林家孝一邊暗暗罵著這個老東西,一邊從鞋口裏摳出來了一錠碎銀子,發泄似的扔到了林家忠手裏:「多了沒有!」


    掂了掂手裏的二兩碎銀子,林家忠咂了咂舌,雖然不多,但是好歹比沒有強多了。弟弟拿出來了,他這個做大哥的當然也不能空著手。


    又找馬氏摳了二兩銀子出來,林家忠拿著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四兩銀子交到了大憨子手裏:「能省的就省,我可是在城裏混了多年的,這些東西值多少錢,我可清楚得很。」


    言外之意就是警告大憨子和林三叔莫想投機取巧昧了他的銀子。


    「你說什麽!」林三叔氣唿唿地黑了臉,他在村裏幹了這麽多年,誰不說他辦事辦的地道?偏偏這個林家忠說話跟噴糞似的!


    大憨子趕緊將他勸到了一邊:「好了三哥,他家裏剛剛沒了老人,心裏肯定難受,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啊,別生氣了別生氣了,等忙活完了這裏的事,兄弟我請你喝酒!」


    「哼!他沒了老人難受?我看他是巴不得他爹早死呢!」見大憨子還這樣維護他,林三叔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他爹不行那天,誰去鎮上請的大夫?是他嗎?是你!他做兒子的都不管他爹了,還不是盼著他爹早死呢?」


    大憨子嘆了口氣,跟林三叔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哎,能怎麽著啊?誰讓林叔攤上了這麽個兒子?大的小的都不孝,唯一一個孝順的,還讓他自個給攆出了家門!也不知道林叔走的時候心裏有沒有後悔當初的決定。」


    林三叔冷哼一聲:「後悔又能怎樣?人都沒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說到這裏,林三叔不禁感慨:「說到底還是老二懂事,還有他那個閨女,知道你去鎮上請大夫,還給了你銀子讓你去善德堂請最好的大夫。哎,這麽好的兒子孫女,愣是不要,真是瞎了眼了!」


    大憨子又何嚐不清楚?不僅是他們,村裏人誰不這樣說?他們都是巴不得能遇到這樣的親戚,偏偏林家一家子要把這樣的福星往外趕!再看看跟林媛一家交好的林蘭花一家和林二栓一家,現在全都過得越來越好了。也不知道當初是哪個沒良心的非要說人家林媛是個小災星,現在好了,人家哪裏是災星,明明是個福星。


    「沒想到當初那個林瞎子算的還挺準,這林家丫頭就是個福星高照的。」


    大憨子林三叔兩人去了鎮上採買需要的東西了,路過林媛家時,兩人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進去,畢竟隻是人家的家事,他們去不去哭喪,他們兩個外人還是不要插嘴的好。


    卻說林家孝被大哥訛走了二兩銀子,氣急敗壞地迴了房間。


    李鳳娥正給兩個兒子穿孝服,冷眼斜了他一下,嘲笑道:「有膽子幹那事,怎麽就沒膽子承認了?當初打我時候那股狠勁兒呢?窩裏橫!」


    林家孝懶得搭理她,悶悶地坐到炕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捶著自己的腿。林家忠說的事的確是真的,他不僅在春風樓裏做打手,還跟裏邊的一個小妖精勾搭到了一塊,上次被李鳳娥發現的那塊帕子,就是那個小妖精的。


    自從上次跟媳婦兒大打出手以後,這女人就不管不顧地迴了娘家,扔下兩個兒子又是哭又是鬧。雖然有楊氏幫忙看著,但是大過年的沒了媳婦兒,說出去不是讓人家笑話嗎?


    所以大年初二那天,他就灰溜溜地去了娘家叫媳婦兒了。這一去不要緊,還在娘家挨了頓揍!


    不僅如此,他還被大舅子壓著保證以後不再動媳婦兒一根手指頭了,才被放開。這下,城裏的工也別想幹了,跟那個小妖精自然也就斷了聯繫。


    雖然李鳳娥跟著林家孝迴來了,但是兩口子之間的關係卻是再也不似往常那般親密了,這不,若是以往被訛走了二兩銀子,李鳳娥早就蹦了,今日不僅不氣,反而還有一點兒幸災樂禍,誰讓那傢夥偷偷藏銀子了?活該!


    經過一天的準備,雖然晚了,但是好歹是把靈堂什麽的搭了起來,因為沒有足夠的銀子,林建領的棺材用的是最便宜的木材。靈堂裏的陳設基本也是能簡就簡,甚至連村裏一些普通家人的靈堂都不如,看起來幾乎能用寒酸二字來形容了。


    看了這樣的靈堂,楊氏不免又是一陣痛哭,自己老頭子生前那麽愛麵子的一個人,沒想到死了卻是這樣的待遇,真是諷刺啊!


    林家忠兄弟倆自然也看出來這靈堂的簡陋,不過他們也沒有辦法,誰讓大家都沒有銀子了呢?


    雖然兩個兒子說不上多麽孝順,但是在林建領最後一程上,還是盡了心的。陪靈的時候,就連兩個剛剛會走路的小奶娃兒也穿上孝服,帶著孝帽跪坐在一邊。隻是兩個小傢夥兒根本不懂這是在幹嘛,大眼睛咕嚕咕嚕轉來轉去,覺得十分好奇有趣。


    林建領活著的時候雖然人緣不是甚好,但是死者為大,村裏人來弔唁的不在少數。


    老村長在小兒子的攙扶下,親自過來給林建領上了柱香,老先生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沙啞著嗓子痛心念叨著:「你這老頭子啊,說走就走了,就算不為了自己兒孫,也要想想你老伴兒啊。哎,剩下她一個人,可怎麽是好。」


    看了眼跪在一旁的林家忠兄弟倆,老村長其實還想再訓斥這二人幾句的,林三叔和大憨子已經把他們做的事全都告訴了老村長,有這樣兩個兒子,這林建領的確是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啊,隻是苦了活著的人了。楊氏以後的日子,肯定更不好過了。


    在靈前待了一會兒,老村長就坐到一邊去了,老村長的老伴兒正在後邊安慰著楊氏,經此事打擊,楊氏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大家都擔心她會一時想不開,隨著老頭子一起走了。


    院子裏忙活著,來弔唁的人各自說著話,突然門口一陣寂靜,林家忠兄弟倆覺得蹊蹺,抬頭一看,就見林家信帶著妻女一家人進門了。


    他們已經跟林家沒關係了,雖然沒有資格戴孝送終,但是林家信還是帶著一家人來了,畢竟那是他爹,能在靈前哭一哭也算是盡了孝心了。


    隻是,他們這樣想,別人可就不一定了。


    林家忠一看到這一家子進門,當即就站起身來,氣吼吼地嚷道:「誰讓你們來的?滾!你們有什麽資格來哭靈?一家被攆出去的人了,還舔著臉來裝孝子!真不要臉!滾走,滾走!」


    林家忠突如其來的大吼,把在劉氏懷裏的小永嚴給嚇了一跳,當即就哇哇大哭起來。


    劉氏臉色蒼白,哄著懷裏的孩兒。林媛眯眯眼睛,瞪了林家忠一眼。要不是看在林家信的份上,他們才不會來林家老宅。雖然他們已經沒了親戚關係,但是畢竟是一個村裏的,前來弔唁也是說得過去的。


    更何況,當初林永樂死的時候,他們也是拿了份子錢的,若是林家忠不想跟他們走這層關係,當時怎麽沒有把份子錢退迴來?今兒他們沒有戴孝,依舊隻是作為同村人來弔唁,這林家忠就不樂意了,還真是可笑。


    「大哥,我們,我們是來給,給林老爺子上柱香的。」林家信的聲音因為大哭變得有些沙啞,「雖然我們沒有什麽關係了,但是好歹也是一個村裏的,上柱香不算越距吧。」


    看到曾經的大哥對自己一家人惡言相對,林家信的脾氣也硬了起來,就算不為自己,也不能讓自己的妻子兒女跟著受氣。他隻是想上柱香而已,別的,根本沒有想過。


    「上柱香?」林家忠嘲弄一笑,顯然對林家信說的話很是懷疑:「你當我是傻子不成?早不登門晚不登門,如今老爺子死了,你們到來了,是看我們林家沒了當家的,想要來打秋風不成?哼!你們家不是已經很有錢了嗎?怎麽?那麽有錢的林大老闆,居然還看得上我們林家這幾間破房子,還有那幾塊兒破地,我們是不是還要激動地感恩戴德?」


    林媛眉頭一皺,這林家忠以前可不是這樣啊,怎麽現在張口閉口就是房子地的,比她這個商人還要市儈。


    一旁的林家孝卻是眼珠子一轉,攔在了大哥麵前,語氣十分地倨傲:「大哥,你想岔了,人家可是住了紅磚大房子了,哪裏看得上咱們的破房子?再說了,就算真的看上了,賣給他們就是了。不過嘛,這價錢可得好好商量商量,咱們可不能隨隨便便就把爹的心血給賣出去。」


    林家孝的話一出口,更是惹得在場眾人議論紛紛,十分不齒這兩人的所作所為,紛紛側目指指點點起來。


    林媛一家人也算是聽了出來,他們兄弟倆攔著不讓他們上香祭拜,哪裏是因為他們已經斷絕關係了,而是想要以此事為要挾,訛些銀子罷了。


    林媛冷笑一聲,剛想站出來斥責這見錢眼開的兩兄弟,就聽得自家爹爹怒不可遏地指責道:「林家忠,林家孝,我敬你們,還喚你們一聲大哥三弟,但是你們不要得寸進尺。以前在家裏時你們怎麽對我無所謂,現在我們既然沒有關係了,你有什麽資格對我們大唿小叫?再說了,我今日前來弔唁,隻是看在我們都同住林家坳的關係,你們居然這麽厚顏無恥地要銀子,哼,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林家孝沒有想到往日憨厚地有些木訥的二哥竟然也有翻臉無情的時候,當即有些愣了,呆呆地指著他們,你們了半天沒說出話來。這林家孝來點硬的還行,若是讓他擺事實講道理,還真沒那個本事。


    林家忠的嘴就更不如他弟弟了,被林家信指著鼻子指責氣得臉都綠了,以前都是他指責這個老二的,怎麽今日又變了?


    他跺著腳,氣得隻有一句話了:「你們走!我爹死了,我身為長子我說了算!不讓你們上香,不讓你們進門!你們給我滾!滾!」


    林家信瞪了他一眼,就算今日不讓他們上香,他也要把憋在心裏的話說出來才痛快。


    他看了四周圍觀的村民一眼,沙啞著聲音冷冷說道:「身為長子?嗬,虧你還有臉說出這樣的話來,既然你是長子,那爹中風癱瘓在炕的時候,你有為他請過郎中嗎?你有到跟前兒端過屎尿伺候過一天嗎?爹病重那天,你去鎮上給他老人家請大夫了嗎?你自己說說,你這個長子,到底做得夠不夠格?」


    這些事情都是以前老村長跟他說起的,當時老村長還勸他去看看林建領,隻是林家信顧及妻女們的心情沒有同意。而且說到底,他也是相信大哥他們不會真的虐待老人,畢竟那是他們的親爹。


    可是,直到今天,老爺子死了,他才相信,自己的大哥早已不是以前那個大哥了,他這麽冷血,這麽無情,對自己的親爹都能不管不顧不聞不問,還眼睜睜地看著他老人家因為病痛苦苦掙紮而無動於衷。這樣的兒子,還妄稱自己是長子,自己說了算,他都替他覺得臊得慌!


    林家信的指責不無道理,且句句說到了點上,林家忠兄弟倆被說得啞口無言,老臉通紅。


    倒是一旁一直低頭跪著的林永誠突然抬起頭來,冷冷一哼:「瞧你說的多大義凜然,好像你這個兒子就做的很孝順似的。若你真的孝順,當初幹嘛要跟爺爺斷絕關係?如今爺爺死了,你又來裝孝子了,還口口聲聲指責別人不孝。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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