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澤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看向蕭貴妃的視線多了幾分埋怨。


    他曉得榕寧是宮女上位,哪裏像後宮其他小主琴棋書畫從小就養著。


    尤其是能進宮選秀的,哪一個不是才華橫溢?


    蕭貴妃琵琶彈得好,梅妃詩詞造詣很高,玉貴人吹簫那可是獨一門兒的。


    此番除了後宮的嬪妃還有前朝的一些世家大族也來參加宮宴。


    蕭貴妃這分明就是要讓榕寧下不了台,可此時蕭澤若是替榕寧擋下,又不曉得其他人怎麽看?


    難不成真的要給大臣們一個印象,他就是單純喜歡美人的昏君?


    榕寧看向了王皇後,王皇後唇角勾著一抹得體的微笑,絲毫不在乎榕寧的困境,看來今天她這個醜不得不獻了。


    榕寧起身走到了蕭澤麵前躬身福了福,笑容嬌俏奪目。


    “既然貴妃姐姐提議了,臣妾焉能不從,臣妾想要兩塊兒白幕,還請樂師奏一曲清平樂。”


    蕭澤愣了一下,看著麵前的寵妃神情鎮定,絲毫不慌,倒是眼底掠過一絲詫異。


    隨後蕭澤笑道:“愛妃的這些要求,朕自會同意。”


    蕭貴妃臉色微微沉了下來,短短幾日便被這個洗腳婢迷得有求必應,當真是恨毒了的。


    她的家族替蕭家扛下了那麽多,之前被一個病懨懨的王皇後壓一頭也就罷了,如今竟是被一個洗腳婢處處占了先機,這口氣她焉能咽得下?


    好啊,賤婢,一會兒本宮看你怎麽死?


    蕭貴妃緩緩坐迴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多時宮人們按照榕寧的吩咐搬來了兩塊兒半人高的繡花架子,架子上卻繃著兩塊兒純白的白幕。


    榕寧一雙手分別攥緊了毛筆,將筆頭潤進了墨汁裏。


    樂師手中的瑤琴聲響起的霎那間,榕寧手中的筆同時落在了白幕上。


    雖是同時落筆,可兩邊寫出來的字兒竟然完全不一樣。


    左邊寫的是草書,右邊寫的是魏碑體的隸書。


    固然寧嬪的字兒在書法大家的眼裏不算什麽,頂多是字跡潤美,可邊跳舞邊寫字兒,還能同時寫出不一樣的字體,倒也是難的。


    寧嬪如今又是皇上身邊的寵妃,在座幾個翰林院懂書法的編修自然是高聲捧場。


    “好!極好!”


    “娘娘功底雄厚,見字如人,超然脫俗啊!!”


    榕寧曉得這些人是過譽了,可這些日子她確實用心練字兒了。


    舞蹈和琴技非一朝一夕的功力,畫畫又多了一層考究,況且畫功講究的是天分。


    下棋更是榕寧的弱項,她隻在私底下纏著蕭澤陪她下,輸給蕭澤逗他開心罷了。


    唯一能通過刻苦練出來的隻有書法了,可短期內達到很高造詣也不是不可能,唯有投機取巧加點兒不一樣的東西,才能讓人眼前一亮。


    蕭澤頓時滿意地笑了出來,一邊的王皇後端著酒盞衝蕭澤敬酒道:“皇上身邊的佳人多才多藝,本宮看了也歡喜得很。”


    蕭貴妃沒想到榕寧居然這般會取巧,自己倒是幫她做了嫁衣,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


    她衝身後站著的內侍打了個手勢,內侍緩緩退了下去。


    本來樂師們演奏著清平樂,此番突然曲風一轉,變成了蝶戀花。


    四周的賓客齊刷刷愣在那裏,難不成是樂師出了什麽岔子?這可是宮宴啊,不要命了嗎?


    蕭澤麵上也露出一絲不愉,身邊的李公公卻點著太液池上的水榭道:“皇上您看那邊。”


    蕭澤忙順著李公公的手指看向了水榭,宮宴是在瓊華殿內舉行,對麵便是太液池。


    此番四周蒙著蜀繡細紗的水榭,竟是走進來一個身姿極其窈窕的女子,因為隔著一層細紗看不清那女子的長相。


    隻覺得那腰肢極細,盈盈一握,身姿翩然,就像是一隻縈繞在花叢中的蝶。


    那曼妙的身姿隨著鼓點翩翩起舞,舞姿奪人心魄。


    李公公諂媚笑道:“皇上,這可是前朝失傳的綠腰舞啊!”


    綠腰舞三個字落進蕭澤的耳中,他不禁身體僵在了那裏,直瞪瞪瞧著那熟悉的舞姿。


    天下舞姿之絕,當屬綠腰。


    “綠腰……卿卿……”蕭澤低聲呢喃。


    眼前的曼妙與舊時的記憶漸漸融合在一起,仿佛迴到了北國雪山之巔。


    皚皚崖壁間,天地唯有那一抹嫣紅姹紫,細腰如柳,在他的蕭聲伴奏下,騰挪輾轉。


    卿卿死後,世上再無綠腰!


    “卿卿?”蕭澤下意識站了起來,朝著水榭的方向緊走了幾步。


    所有人都盯著水榭看,哪裏顧得上榕寧這演了一半兒的局?


    榕寧眉頭皺了皺,緩緩轉過身看向了水榭。


    水榭中的女子已經舞到了最高潮,突然水榭四周的紗幕落下,竟是幾十隻蝴蝶飛了出來,伴著異香格外奪人心魄。


    這可是冬天啊,哪兒來這麽多美麗的蝴蝶。


    所有人都鼓掌叫好,隻有榕寧發現那些蝴蝶剛飛出暖帳,便是一層層凍死在了湖麵上。


    水榭中的身姿窈窕,蒙著麵紗的舞姬衝蕭澤跪了下來,也不說話。


    蕭澤忙幾步走上了曲橋,走進了水榭裏。


    “快起來,這邊冷,”蕭澤言語間已經多了幾分不一樣的關切和溫柔,這溫柔是給另一個早已亡故的人。


    舞姬緩緩抬眸看向了蕭澤,臉上的麵紗也落了下去,露出了溫清那張楚楚可憐的臉。


    “你……”蕭澤頓時愣在了那裏。


    其他嬪妃也是看傻了眼,蕭貴妃更是眼底冒火。


    不是這樣的,當初溫清找上她可不是說要跳綠腰舞的。


    絕不是這樣!


    她怎麽會跳這種舞蹈,而且她的腰肢那般細,顯然是服用了什麽秘藥。


    蕭貴妃沒想到今晚自己替兩個最討厭的人做了嫁衣,一腔憤怒無處發泄,臉都氣白了。


    溫清跪在了蕭澤的麵前,重重磕頭,再抬眸早已經是滿臉的淚。


    “皇上,臣妾上一次誤傷了皇上,這些日子臣妾生不如死,隻盼著皇上能原諒臣妾!臣妾在東四所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皇上!”


    蕭澤也沒想到溫清居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瞧著這身形就曉得為了取悅他吃了不少的苦頭。


    他歎了口氣,親自將她從冰冷的地麵扶了起來。


    溫清一個踉蹌摔倒在蕭澤的懷中,蕭澤忙將她扶住急聲道:“來人,拿大氅來!”


    李公公遞上了大氅,蕭澤順勢裹住了溫清。


    一場宮宴下來,溫清是最大的贏家。


    李公公路過榕寧時低聲嘲諷道:“嗬嗬!村婦究竟是村婦!賤婢到底還是個賤婢!寧嬪娘娘,咱家可等著您呢!”


    榕寧倏然側過臉看向了李公公,李公公不露痕跡地笑了笑,跟上了蕭澤的步伐。


    榕寧的手緩緩攥緊,一點點鬆開。


    她知道溫清浸淫後宮那麽多年,背後的勢力也不弱,不會輕易被她踩在腳下,隻是沒想到她複寵這麽快?


    她帶著蘭蕊迴到了景和宮,景和宮上下都不敢大聲說話,做事也小心幾分,更顯得整座寢宮冷得厲害。


    榕寧坐在了銅鏡前,心裏想著接下來的對策。


    小成子疾步走了進來,衝榕寧行禮後低聲道:“奴才剛打聽到的消息,溫清沒有迴東四所,被皇上帶進了養心殿。”


    榕寧眸色一閃:“養心殿,她居然在養心殿裏侍寢?”


    “小成子,”榕寧衝小成子招了招手。


    “主子?”小成子湊到了榕寧麵前,榕寧低聲吩咐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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