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寧淡淡笑道:“得意?那是自然啊!令尊大人多行不義必自斃嘛!”


    溫清一把抓住榕寧的衣擺,死死盯著她:“是你,是不是你搞的鬼?我知道你恨我,是你對不對?”


    榕寧將衣擺從溫清的手中扯了出來,俯身湊到了她的耳邊低聲道:“你們溫家有如今下場,一切都是你們咎由自取!”


    “你敢說你父親沒做過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當鬼當的時間長了,還以為人人都像你們一樣?”


    “本來你父親沒必要這麽早就死的,要怪就怪你行事太招搖,你以為王皇後能放過你?”


    “你死了,她才能得到你肚子裏的孩子啊!”


    溫清登時臉色煞白,緩緩跌坐在了地上,雨越下越大,髒汙的泥水濺在她的臉上,她眼神空洞的看著養心殿滲透出來的燭火,隨即暈了過去。


    李公公也不敢托大,忙稟告蕭澤。


    畢竟溫清懷著身孕,蕭澤縱然是萬般氣悶也不能讓她出什麽岔子。


    “去請太醫!”


    “傳話下去,將溫氏圈禁在景和宮,任何人不得進出。”


    三天後,溫詹被拉迴京城梟首示眾。


    溫家被查抄,男丁斬首,家眷流放嶺南。


    便是溫詹行刑的最後一刻,溫清都被關在景和宮,沒能見自己父親最後一麵。


    溫清終於病倒了,這一病就是整整七天的光景。


    這期間倒是讓王皇後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好醫好藥源源不斷的送進了景和宮。


    皇帝也有些慌了,親自過問溫清的藥食。


    陳太後甚至將自己身邊的張太醫派到了景和宮,還將珍貴的血參也送了過去。


    一時間,景和宮倒也是熱鬧。


    溫清躺在床榻上,臉色蒼白,失神的看向外麵努力抽長出來的早春嫩柳。


    一切都是鮮活的,唯獨她一片死氣沉沉。


    “王皇後,本宮會記著你的!你對本宮做的一切,本宮都會記得清清楚楚。”


    溫清緩緩從榻上爬了起來,剛起身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主子!”一邊的綠蕊忙上前一步將溫清扶著。


    “主子,您要做什麽去?”綠蕊心頭慌得厲害,每一次主子作死,連累她們這些下人也跟著倒黴。


    溫清狠狠推開綠蕊,踉蹌著走到了院子裏,遠遠看到門口守著的兩個皇家護衛。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冽嘲諷:“蕭澤啊蕭澤,你倒是真將我當成囚犯不成?”


    綠蕊等宮女嬤嬤急匆匆追到了溫清身後,也不曉得這個女人到底想幹什麽。


    “準備香燭,紙錢之物來,”溫清緩緩道。


    綠蕊一聽她準備這些,頓時心頭咯噔一下。


    後宮宮規不得隨意燒香祭奠,畢竟大齊後宮宮規嚴苛,更是忌憚一切和巫蠱之術有關的東西。


    綠蕊呆呆站在那裏也不敢動,溫清暴怒轉身狠狠一巴掌扇在了綠蕊的臉上。


    “讓你去便去,本宮的話你們也敢忤逆了嗎?”


    綠蕊白皙的臉上頓時紅腫了起來,眼淚在眼眶子裏滾了滾,也不敢落下,急匆匆離去。


    不多時綠蕊拿著香燭走到了溫清麵前低聲道:“這宮裏頭沒有紙錢,奴婢偷偷用雪紙剪了些,主子湊合些用。”


    溫清搶過了香燭紙錢,放在了地上的火盆裏,隨即撲通跪了下來,朝著溫家的方向拜了拜。


    她剛將香燭點燃,祭拜的詞兒還未說完整,景和宮的大門被人打開,走進來兩個皇家護衛,上前一步一腳將燃燒著紙錢的火盆踹翻。


    “你們幹什麽?”溫清怒斥。


    兩個護衛躬身行禮道:“娘娘,宮規在上,臣等也是迫不得已,還請娘娘恕罪。”


    說罷,二人直接將火盆以及那些香燭紙錢盡數帶走,隻留給溫清一地狼籍。


    看著滿地的煙灰淩亂,溫清想到自己竟是連至親之人最後一麵都沒見到,不禁悲從中來,癱坐在地嚎啕大哭。


    “主子!”


    “主子!保重!”蘭蕊等內侍紛紛跪了下來。


    溫清許久才紅著眼睛緩緩起身,死死盯著麵前的紅色高牆,咬著牙一字一頓道:“王皇後,沈榕寧,本宮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她大笑了出來,笑容漸漸扭曲,眼睛發紅低聲道:“皇後啊皇後,想要本宮肚子裏的孩子,本宮倒是要瞧瞧你有沒有命拿?”


    “本宮沒有輸,本宮也不會輸!”


    她緩緩起身,踉蹌著迴到了暖閣裏。


    “綠蕊!”溫清從床頭邊的暗格裏拿出來一遝銀票,“去找李公公,讓他替本宮辦件事。”


    綠蕊忙應了一聲,雖然這景和宮四周圍得和鐵桶似的,可李公公是大內總管太監,自有一套能聯係到他的法子。


    聽雪軒外此番也熱鬧得很,蘭蕊帶著宮人在清點皇上賞賜給沈家人的東西。


    榕寧雖然擔心得很,可已經許久沒見自己的家人了,此番緊張中倒是帶著幾分期盼。


    蘭蕊麻利的收拾著禮物,笑道:“主子,這是上好的雪山銀針茶,之前拿走送了純妃娘娘,如今皇上又賞賜了兩罐,正好留給老爺品嚐。”


    “這是皇上賞賜下來的料子,蜀繡兩匹,蘇緞兩匹,還有這煙籠紗最是難得,送給夫人裁剪衣服剛剛好。”


    “還有……還有,這是皇上賞賜給少爺的兵書!”


    蘭蕊開心笑道:“果然咱家少爺是個練武的奇才,聽小成子打聽到的消息說,咱家少爺在五城兵馬司選拔比試中,竟是得了三甲,實在是令人驚歎。”


    榕寧聽著蘭蕊嘰嘰喳喳的聲音,視線卻穿透了明晃晃的窗欞,看向了外麵綠蒙蒙的柳條。


    她的爹娘和弟弟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相較這綾羅綢緞,雪山銀針,他們更想要一個平平安安的生活。


    沈家人已經到了京城,隻等明天就能進宮給皇上磕頭,來她的聽雪軒見見她。


    十年,整整十年了。


    榕寧當初將自己賣進了宮,整整十年都沒見過家人。


    如今她做了皇帝的寵妃,才有此殊榮。


    不曉得他們這十年過得怎麽樣了。


    榕寧輕輕打著折扇,想著這些有的沒的,竟是睡著了。


    她似乎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中又迴到了那條滿是血腥味的宮道。


    李公公在身後狂追,她拚了命的逃,突然被什麽東西絆倒,重重摔在地上。


    榕寧慌亂之中,手指觸及到了一個濕漉漉的東西,她下意識拿起一看,竟是弟弟血淋淋的人頭。


    “啊!”榕寧瞬間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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